沈知鲤有一瞬的愕然,然后她收回手,视线落在了面前莲花精的手上。
她的手……好大啊,瞧着手指白皙修长,但是指腹却有些粗粝,像是有茧子。触感有些怪怪的,不似寻常女儿家那样细腻。
这茧子瞧着不像是练字弹琴练出来的,有点像是拿剑的手。
莫非……
孟澂莲瞧见她视线落在他手上,顿时眉心一跳,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男子的手天生手骨就要大些,不似女子手指手软,她这是……怀疑什么了?
“孟姐姐是习过武吗?好厉害!”
沈知鲤由衷的赞叹,小时候她也动过想要习武的念头,爹爹给她找了个师父,但是她却一个月都没坚持下去。莲花精手上的茧子好像挺厚实,应当是很厉害的吧。
莲花精这样抗拒人与她接触,难道是不想让人瞧见手上的茧子?可是本朝民风开放,武将家出生的女子习武亦是不少,只是孟家世代似乎都是文官,也从未听说过祖上还出过什么武将。
孟澂莲微抬眸子瞧着她脸上毫不掩盖的叹服之色,身形微顿,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摩挲了下指腹的茧子。
瞧着伶俐,倒是他想多了。
“孟姐姐能再叫我瞧瞧你的手吗?”少女抬脸兴致勃勃的看她,一双杏眼里写满了跃跃欲试。
“不行。”孟澂莲干脆,男女有别,沈知鲤不知情,他却是该保持距离的。
“姐姐这点愿望都不满足,是不是还在生我气?”沈知鲤做作的扯着帕子,一副伤心的样子,“姐姐怎么就不愿意相信,那个负心汉根本配不上姐姐的真心!”
孟七忍不住肩膀颤抖,低头看着鞋尖,努力眼观鼻鼻观心。这沈家大小姐,当真是个有意思的。
孟澂莲:……
孟澂莲一阵心梗,在掉头就走和自证自证清白之间思索了几秒。终于,他认命的闭了眼,选择伸出了手。
一边的燕七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一时间眸子瞪大。方才光顾着乐了,眼瞧着主子就要清白不保。
这个狡猾的女人!!
沈知鲤心底憋着笑,莲花精看着一本正经的,还挺好哄。面上却是一点也不显示,就牵起来他手,细细打量起来。
掌心温热,手上有些粗粝的,指腹上还有些细微的伤口。沈知鲤蹙眉,心疼道:“习武也要爱惜自己啊,姐姐这样好看的一双手,要是留疤了多可惜。”
孟澂莲:……
沈知鲤抬眸,杏眼晶亮:“孟姐姐可不可以教我习武啊,我不学多,就学个皮毛就成。”
“不成。”孟澂莲干脆的拒绝,男女有别,若是答应了日后怕是少不得相处,这样节外生枝的事,于他身份也不利。
不成便不成吧,沈知鲤略微有些遗憾:“孟姐姐舞剑的样子,应当是格外的叫人惊艳吧。”
“你若想学……”孟澂莲一顿,话音转了个弯,“我让燕七教你。”
燕七:!!!
主子你刚才还拒绝呢,怎么就答应了?!主子是忘了,他也是男的了吗?
“好啊好啊,孟姐姐人真好。”沈知鲤扬唇笑得格外灿烂,她也并非是真的想习武,只是想着把莲花精拐过来。莲花精的婢女若是来,她本人也定然少不得要来的,到时候还是少不得要在一处吃喝玩乐。
“那孟姐姐有空就叫燕七过来,咱们也可以说说话。”
看来季乾川那一茬是过去了,那接下来就是去找怀德了,都怪季乾川这个戏精拉着她演戏,要不然她这会儿已经舒舒服服的泡在汤池中了。
沈知鲤故技重施,拉着他的手道:“那好姐姐,咱们这会儿可以去泡汤池了吗?”
少女亲昵的依靠过来,春日衣衫轻薄,几乎可以感受到柔若无骨的身段。风里的桃花香混杂着一些别的什么甜丝丝的滋味,在人的心头微微一撩。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孟澂莲瞧着她这幅浑然不知的模样,心头一梗又蓦然升起些烦躁。垂眸就抽回了手,抿唇又恢复了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沈知鲤望着他干脆利落离开的背影,错愕。
半晌,她眉毛微挑,摩挲着下颌。心头感概,这莲花精果真是难以亲近,倒是叫她愈发感兴趣了。
***
温汤池热气氤氲,轻雾一般的纱幔被风微微掀起一角,露出里侧两个靠在一处的身影来。
沈知鲤青丝披散,浑身浸泡在氤氲热气之中。一边饮着甜酒,一边和一旁的怀德下着棋。
两人下的是五子棋,输的自罚一杯。这个怀德一向是玩不过沈知鲤的,每一次沈知鲤都能在落子前摆好阵仗,然后同时形成两处需要围堵的三子,于是怀德只好一杯接着一杯来。
沈知鲤一向是喜欢在汤泉里饮酒,明明没喝多少,在雾气的蒸腾下却会醉醺醺的脑袋沉沉浮浮,感觉甚是良好。但是怀德不给她喝的机会,每次都输,沈知鲤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骗酒喝的了。
“阿鲤,再过段时间,我怕是就不能陪你了。”怀德有几分难过,她看着面前的棋盘,将手里的一把黑玉子都扔回了棋碗。
“为何?”沈知鲤惊讶的张了张嘴,“长公主不是说了给你挑个郡马吗?你还是当你的郡主,有什么大的事?”
“你要是想让那个小莲花陪你,便叫她来陪你吧,我母亲说舅舅有意将我许给威武将军。”怀德撇嘴,皇帝舅舅说起来疼宠她,但是这些疼宠到底都是有代价的,谁又能对一个毫无价值的人无条件的好呢?
这京中的俊逸男子,多多少少都被她们讨论过。这位威武将军据闻也是个手握兵权的,只是年纪多多少少大了些。
沈知鲤有些心疼她,叹了口气:“你不想嫁,咱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不要紧。”怀德撇嘴,“日后我还是照样留在京城,咱们也可以像现在一样。只是这两年,我怕是要去边关住两年。”
这婚期定下,按照规矩便要足不出户数月,学习各种规矩以及掌家之术。
“这园子日后你想来随意来,我早就和底下打过招呼了。”怀德似乎没受什么影响,还有心思戳沈知鲤的脸蛋,然后随即这手就被沈知鲤打掉了。
“别闹。”沈知鲤笑骂,“不就两年吗,眨眼就过去了。”
“你不是还惦记着和小莲花泡温汤,这回人请不到,还有下回吗。”
“总不能真叫我这园子空着。”
沈知鲤本来是想在此留宿一夜的,但是听到这话之后,她搁下了手里的酒盏,准备回家了。
爹爹说这个世界其实就是一本书,而他提前看过剧本。现在沈知鲤想知道,怀德的结局是什么。
她迫不及待的换好了衣衫,叫上白芍就乘着马车回去了。
不光要问怀德的事,还有季乾川的事。沈知鲤总觉得这男主怪怪的,和爹爹说的有些不同。
直到回到家,沈建安满目希望的走过来,将周遭的下人都挥退,问道:“今日可见到暄王了,觉得其人如何?”
沈知鲤本来想问怀德的事,瞧着爹爹关切的样子,想了想,道:“这人,不太行。”
沈建安:“鲤儿不喜欢?”
沈知鲤诚实点头,然后道:“季乾川也不喜欢我。”
“怎么可能,我家鲤儿明艳大方,姿容出众,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沈建安想也不想道,压根没有考虑季乾川喜不喜欢阿鲤的问题
沈知鲤忍不下住问:“那爹爹知道,季乾川有个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吗?”
既然是男主,那总是得有女主的吧?沈知鲤觉得自己嫁过去,并不合适。
“白月光?”沈建安眉宇间有一瞬的错愕,然后摇了摇头,叹息,“书里面,男主确实有个白月光。”
小时候幼年的季乾川在冷宫里差点饿死,是路过的一个小女孩给了他一个鸡腿,从此那一抹干净出尘的身影就一直留在他心上。
但是沈建安明白自己是穿书的时候,就避免了男主在冷宫饥寒交迫的悲惨童年,他经常给冷宫的季乾川送吃食拔高好感度。
本以为,这一世男主压根没有遇见那个小女孩,却忽略了剧情的强大。
沈建安大叹:“想不到老夫送了三年的饭,还不敌一个莲表妹随手递出去的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