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疑问

李棠的别业位于长安最高处,若是站在乐游原俯瞰,那么全长安城都能一览无余。

棣庄比之她从前的居所要更为幽静一些,这也是圣人赐下的宅邸。李棠倚在水榭的美人靠上,一身碧绿纱衣,轻揺着手中的团扇。

她始终不明白为何裴钰会知道自己的小名,是以来棣庄时,她心中总有些不安,打算待到太子的婚仪前几日再回去。

“呼,你这别业可真够远的。”李棠听见赵旋覆的声音,只见荔枝身后跟着赵旋覆,她今日在眉心贴了朵梅花花钿,看上去十分明艳。

荔枝素手端着酥山,放在了水榭的石桌之上。赵旋覆也不客气,便执了银匙尝了几口酥山,只觉十分绵密爽口。

赵旋覆笑道:“啊呀,做公主真是一件好事。”美人靠上的李棠摇着团扇漫不经心回她道:“若是你想当,你便来当这公主,我去做个游历四方的游医。”

赵旋覆便摆手道:“这福气我可消受不起,你在裴府恐怕也不是事事顺心罢。”说完又舀了一匙酥山送入口中。

李棠收敛了说笑的神色对赵旋覆认真道:“说正事吧,你来找我所谓何事?”赵旋覆神色变得肃穆,“李鹤云虽然同意了,说服圣人却并不是一件易事。”

李棠托腮做沉思状,皱眉道:“圣人的性子我最是清楚不过了,恐怕此事不能大张旗鼓,我会想办法让李鹤云见圣人一面,不过怎么说还是得看他自己。”

得了保证赵旋覆也松了一口气,“此人不蠢,只要能得见圣人一面想必总会有些法子。”

李棠却思忖着,太子恐怕得扶植自己的势力了,李棠知道李海虽有才干,终究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不然她也不会想要与王暧交好了,只盼望太子妃能帮到他。

多想无益,说完话李棠命荔枝送走了赵旋覆,一个人拿手指沾了茶盏里的水,将众人的名字一一写下,写到裴钰时,想到那一声阿梨,心中纳罕。

李棠一旦开始怀疑,便止不住了。她一直以为裴钰娶自己是因为无奈之举,是圣人为了安抚人心,是裴钰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若是这赐婚并不是圣人指的呢?

李棠想不到,若无目的裴钰为何要娶自己,前世二人不曾交心便罢了,这一世虽然有些不同不过终究还是在她预料之内,扶植太子自然是毫无异议的事情,只是圣人自然不能如前世那般,明年便骤然离世。

想到此处李棠微觉头疼,重重困境下恐怕自己想和离殊为不易,执团扇的手也渐渐停下来,听见团扇跌落在地的声音才发觉自己过分出神。

李棠苦笑一声,看向水榭外的花木,每一簇都经人精心修剪过,只是少了些自然之趣。

荔枝回来时替她捡起团扇便道:“娘子在想些什么?”李棠摇摇头道:“没什么,明日准备马车我要进宫一趟。”有些事情总得自己问了才知道。

荔枝应声准备出了水榭,李棠看着石桌上未干的水迹道:“发一份帖子送去太子妃府上,便说邀她来小住一阵。”

李棠本想来棣庄歇息几日,没想到终究还是要殚精竭虑。

第二日,李棠起床梳妆打扮一番,又穿戴好入宫华服,这才进了宫。

路过夹道时依旧是熟悉的琉璃瓦与宫檐,只是上一次裴钰陪着她,如今却是自己一人。

立在太极宫檐下的顾常侍眼尖,瞧见李棠便赶忙上前道:“公主,容老奴进去通禀圣人一声。”

李棠微微颔首道:“有劳阿翁。”顾常侍忙说不敢进了内殿。片刻后,顾常侍才走出来道:“圣人让您进去。”

李棠步入了太极宫,上一次还是为着赵家的事,殿内一侧的博山炉内燃着龙涎香,丹墀之上的圣人扶着额头,看见李棠便道:“这次又是为着何事?”

李棠行了个礼,十分庄重看着上首的圣人道:“阿耶,儿有一事不解,恳请解惑。”圣人见李棠不复从前神态,便也猜出了几分,“说吧。”

“十四岁时,为着赐婚儿曾在太极宫闹了一场,此后我一直以为是圣人的旨意,是以……”李棠没有再说下去。

圣人有些疲惫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其实这桩婚事是在裴相去前裴钰亲自对我提起,那时在御书房他亲口说倾慕公主已久,请旨赐婚。”

李棠闻言只觉脚下一软,顾常侍要来扶她,被她轻巧拦住了。出太极宫时,李棠整个人如坠云雾般,她只是在想裴钰为何要求娶自己。

回棣庄的马车上她在想,本以为裴钰对自己无意,是以圣人说出这桩赐婚是裴钰求来的,李棠其实并不是不懂事的稚童,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只是前世他不曾言明,李棠想起那个梦,叹息一声。或许正是因为前世的遗憾,才会有这一世,李棠苦于心中之事无人诉说。

荔枝见她回来之后便眉头紧缩以为她和圣人闹了脾气,便道:“娘子这是怎么了?”李棠看着对方关切的面容,“无妨,只是确认了一些事情。”

又强打精神问她道:“可有将帖子送去太子妃府上?”荔枝掩口道:“送去了,太子妃十分高兴,说着明日便来。”

李棠知道王暧正是贪玩的年纪,闻言唇边总算多了一抹笑。荔枝见她神态又道:“娘子未用朝食便进宫一趟,恐怕现下饿了,饭已命人摆在花厅。”

只是李棠坐在花厅的椅子上,桌上再是珍馐美馔却也有些食不知味。只略略用了些便停了箸,用茶水漱口后用丝帕拭了拭唇边。

棣庄房内的陈设皆是按照李棠的喜好来布置,是以与裴府差不多,李棠卧在榻上时还在回想在太极宫内的对话。

她想亲自去问裴钰,又想到此刻他应当在署衙上值,只好拿过一本书来翻阅,却无论如何也读不进去,只觉上面的字都看不懂了。

夜间李棠躺在床上,看着帷幔间绣着的石榴花出神,始终只觉心绪难平。若是能做到前世那样无情,或许也是一桩好事,可惜她终究不是神明。

最终李棠披衣起身,点燃烛火在书案上面抄写佛经,这是唯一能让她静心的方式,待到她觉手腕酸痛才放了笔,任由笔洗中的水溶于墨色。

作者有话要说:没意外或许晚上还有一章,有意外就只能明天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