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隽灵光一闪,金陵薛家?薛蟠?
不会吧?
他不动声色的说:“这么大的派头,说说,你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老子就是薛家家主薛蟠!四大家族,贾史王薛的薛!听过吧?我舅舅姨爹都是京城大官!这金陵我说一没人敢说二!府衙老爷都要巴结我们!嗝,你赶紧把本大爷放了,再跪下给我磕三、不,十八个响头!”
林隽:“……”
真是薛蟠啊。
怎么就这么欠呢?
他奇妙的打量薛蟠,别说,毕竟是能与上辈子联系上的人物,恍惚还有几分亲切感呢。
毕竟是宝钗的胞兄,仔细一看,这薛蟠五官还算端正,可惜气质轻浮,略显猥琐。
这会儿抬出薛家,又嚣张起来,斜着眼藐视林隽:“怕了吧,跪下磕头!磕得响响的才算。”
林隽:“……”亲切感什么的先放一放,还是再收拾一顿吧。
“磕头?”林隽摇头,“我没经验,薛大爷演示下?”他抓着薛蟠发髻在桌上‘哐哐哐’磕起来,”是不是这么磕?嗯?你别说,这响头是有点好听哈。”
那架势活像个变态,纨绔们战战兢兢,只有德福狠狠赞同。
“嗷、嗷,你完了呜,你完了!”
薛蟠想不通这书生得知他是薛家人还这么胆大包天,脑瓜子被磕得嗡嗡的,他哽咽着说:“唔你去打听打听得罪我的下场!”
林隽笑出声:“我是不知道得罪你有什么下场啦,哈哈,不过你不用打听就知道得罪我的下场,开不开心?”
薛蟠不能开心。
“来,薛大爷海量,继续喝,咱不醉不归。”说罢林隽又按着他灌酒,把他灌得肚子鼓鼓的,晃动间都能听到水声。
薛蟠挺着大肚子,含泪指挥包间几人:“你们……咕噜噜……还不把他给我拿下……咕咚……你们哪、哪边的?”
薛蟠素日行事霸道,今日又出了这么大的丑,几个纨绔还真不敢把他得罪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犹豫豫地上来扯林隽。
薛蟠目光催促,饱含希望,快,给我上去殴打他!
林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身娇体弱的几人就被德福一拳一个放倒,用腰间软鞭捆起来,堆到墙角。
草,一群废物!
没想到那个精瘦的黑小子也是个好手。
他抖着嘴唇色厉内荏道:“你、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林隽手上灌酒的动作未停,敷衍的说:“好哇,我等着,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霸是也,别号霸中霸,你可要记好了。”
薛蟠恨恨记下这个气质刚硬的名字,脑补将他抓起来吊着打、翻着面的打。
林隽看他眼珠乱转,一副筹算什么诡计的蠢样子,这是还没整服啊。
于是放下酒坛,挑了挑眉在薛蟠耳边幽幽说道:“你在想什么?不会是想怎么报复我吧?”
薛蟠:“呃……”
“……我看还是一绝后患,把你扔秦淮河喂鱼得了。”
德福在一旁黑脸点头,双眼迸发诡异的光:“河里的鱼虾饿了一冬,正是好胃口的时候,从脚底啃到脑浆。”
这个想占爷便宜的傻逼活不成咯!
被德福的描述吓到,薛蟠抖着腿,硬着头皮道:“你、你们敢!”
林隽忍笑,冷着脸提起薛蟠摁到窗沿,薛蟠半个身子悬在窗外,迎面寒风吹得他瑟瑟发抖。
没想到他来真的,薛蟠被吓得面如土色,哆嗦着抠住窗棱惊恐服软:“啊、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叫你喝酒,对不住,饶了我吧呜呜……”
薛蟠的叫喊声惊醒昏倒的阿圆,他一睁眼便看到自家爷被挂在窗户上的恐怖场景,急忙扑上来:“放开我家爷!”
林隽只轻轻一脚把他搂到德福面前,德福干脆利落一个手刀。
阿圆,卒。
主仆两配合默契放倒阿圆,仿佛干熟了杀人放火的事。
啊啊啊。
纨绔们吓得花容失色,紧紧抱住同伴,一个胆子大些的咽了咽口水,弱弱的说:“两位好汉,有话好好说啊。”
“薛家有钱,你们让他出钱,放了他吧。”
“不关我的事啊,我我我是来凑数的,平时不跟他们玩的。”
“他没了你们也走不出金陵,三思啊。”
林隽充耳不闻,冷酷得像是在肉铺杀了十年的猪,摁着薛蟠往窗外推,德福也上前积极的抬他两条腿,两人一副要灭口的动作。
纨绔们纷纷闭眼。
来人啊!救命啊!
天呐,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吗?
薛蟠则嗷嗷大哭:“哥、哥!饶了我吧,我也是听了他们的胡话啊!哥、不,好老爷,饶了我这没眼睛的瞎子罢,我上有老母下有幼妹要照顾,没了我她们怎么活啊?饶命哇!以后我敬你怕你,再不敢了!”
他真的怕了这两个恶人了。
“啧,你浑身上下也就这么一个优点了,”林隽本就是吓吓他,看他哭得涕泗滂沱,嫌弃道:“真知道错了?”
薛蟠肿着眼泡,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再不敢了。”
林隽:“那暂时放过?”
薛蟠泪眼朦胧:“嗯呐。”
“胆子这么小,还敢做这种恶霸行径?”
你睁眼看看到底谁是恶霸啊!
“不敢了,再不敢了。”
“行吧,“林隽松开他,德福也不情不愿的扔下他两条粗腿。
薛蟠软趴趴的靠着墙瘫坐在地,长舒一口气,祖宗保佑,终于活过来了。
他畏惧地看了看林隽,见他像是又要去拿酒,薛蟠夹着腿,瑟缩着开口:“我知道错了,真的,我是信了他的鬼话,”他指向纨绔中鬓边戴梅花的那个,“吴兄弟说你看着正、正经,一喝醉就、就骚嗷、”
薛蟠又邦邦挨了两拳,在林隽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讪讪道:“当然,我现在知道你是正经人,不该叫你喝酒,我错了,真的。”
林隽给了他两下:“你可长点心吧,别人叫你做你就做?叫你吃屎你吃不吃啊?”
薛蟠眼角噙着泪花,呜呜摇头。
德福却偷偷踹了薛蟠一下,都怪他,光风霁月的爷都说脏话了。
林隽嘴角微抽,假装没看见。他又开了一坛酒,点点吴姓纨绔,“这么喜欢喝,你们俩自己商量,谁喝了这一坛,这事就算完。”
薛蟠早已喝得腹胀如牛,再不愿看一眼酒坛,指着纨绔痴痴道:“他喝,他喝。”
纨绔:“……“
德福捧起酒坛递给他,纨绔憋屈的看向其他人,众人纷纷避开视线。
悔恨,怎么碰到这么个煞星!他在德福威胁的目光中吨吨吨灌下去。
天色渐晚,林隽也不想再折腾,擦擦手,对薛蟠说:“这次先放过你。你可要仔细,离我远点!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还有你们,”他点了点被捆成一团的纨绔们,“不要再犯到我手里。”
纨绔子齐齐点头,薛霸王被整得这么惨,他们哪里敢哦。
也不指望他们真的听话,林隽让德福解开鞭子,施施然走出门,在一众惊讶的目光中下楼结账。
出门后天色已黑,林隽和德福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揍人真是消除疲惫的良药,林隽胃口大开,又领着德福在路边摊上吃了一轮,这才去找客栈住宿。
包间这边,薛蟠终于送走那个瘟神,浑身无力的摊在地上,陷入一种精神高度紧绷之后猛然放松的虚无感中。
纨绔们惴惴不安的守在一旁。
躺了半晌,他被一阵尿意憋回神,恨恨道:“他娘的,不弄死他老子不信薛!阿嚏!还不扶我起来!”
纨绔们七手八脚扶起薛蟠,胡乱说些‘受苦了’‘那小子太嚣张’‘不能放过他‘之类的现成话。薛蟠被吵得头疼,喝到:“别说那没用的,弄清李霸的来龙去脉才是正经!”
因为吼得太用力,一时夹不住腿,一股黄水顺着裤角淅淅沥沥流出来。
众人:……噫
他们不露痕迹的后退,一人大着胆子去探了探阿圆鼻息,还好还好,没死。于是弄醒阿圆,让他起来服侍。
这边鸡飞狗跳之时,林隽早已吃饱喝足在客栈里进入梦乡,一夜好眠。
翌日早上,林隽睡了个饱才起来。用过饭后,他收拾齐整,带上拜帖和林父写的介绍信,提了礼物,领着德福去拜访隐居在清凉山的寿朋先生。
这位先生本姓徐,单名一个光字,早早考取进士。做官时颇干实事,政绩斐然。文能拔高一州财政,武能组织民众抗击海寇;四十出头官至户部侍郎,前途光明,之后由于某些原因洒脱辞官。既会当权又能抽身,私下还写诗写戏,兴趣广泛。
是有抱负的士子最推崇的那类人。
林父曾拜在寿朋先生师兄门下,所以林隽可以不要脸的凑上去叫一声师叔祖。
寿朋精于制义,做得一手清真雅正的好文章。这也是林父再三吩咐他前来拜访的原因,若能学到先生两分精髓,也够他受用不尽了。
来到山下,这里已少有人家。树木蓊郁,遍地腐叶,略显荒凉。
两人顺着山路蜿蜒而上,山间空气清新。呼吸间净是草木清香,令人心旷神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