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张大娘细心的和他说了分别是什么种子,一脸欣慰:“姝丫头这就对了嘛,该问的就张嘴问。只要我们能帮的,都会帮着些。”

说完,不自在的咳了咳:“小寒,大娘和你说掏心窝子的话。你现在是娶媳妇的人了,和你以前一个人住不一样。姝丫头年纪小,被陈家那群黑心教的理不清事。你大些,多教教她。”

“看看这大热天,她连个草帽都没有。你自己媳妇都不心疼,还有谁心疼……”

张大娘和李老头是邻居,是第一个知道李老头捡了个男孩回家的人。

那会儿小祁寒三岁多,全身脏兮兮的,丝毫不掩他漂亮的眉眼。洗干净后白白胖胖的,可招人喜欢了。那身上的衣服,比县城里的孩子穿的还好看。

当时,张大娘就断定他是有钱人家走丢的小孩。

可惜交通不便,想找到小祁寒的父母是难事。加上李老头说,想养个孩子给他养老。

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张大娘看着他长大的,李老头挣得自己都不够吃,经常饿着小祁寒。她看不下去,偶尔会给一些吃的。

要不是张大娘,小祁寒早就饿死了。

所以张大娘的话,是村里为数不多能让祁寒能进去的。耐着性子听完,祁寒对陈姝的印象又高看了几分。

没去给陈家当牛做马,还一下午就哄得旁人帮她说话。

有点本事。

祁寒唇角扬起淡笑:“我知道了,麻烦张大娘了。”

进院子,一眼看到在屋檐下倚靠着木柱,闭着眼的陈姝。

陈姝暴晒一下午,体力耗尽,感觉浑身都在痛。本想坐着靠着柱子休息会儿,结果直接睡过去了。

下午的活儿,其实强度远不及原主在陈家做的。只是陈姝心理程度跟不上,自然觉得很疲惫了。

祁寒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熟睡的女孩。没几两肉的脸颊红扑扑的,睫毛微颤,似乎很不安。

静静看了几秒,把手里用纸包好的菜种扔在她怀里。

陈姝一下子就醒了,睁眼看到面前一片阴影。吓得往后跌,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脏剧烈的扑通扑通。

怀里的菜种掉在了地上。

她缓过神来,佯装无事发生的捡起小纸包:“这是什么?”

祁寒觉得自己脑子坏了,看她吓到的样子,第一反应居然是他长得很丑吗?

无厘头的反问,让他唰的黑了脸,冷漠的甩下一句:“张大娘给的菜种。”

张大娘交代的话,一句都没心情说。

迈腿去堂屋,拿着晚上吃的去了灶房。

陈姝随手把菜种放凳子上,小尾巴似的跟在祁寒身后。

见他洗手揉面,陈姝局促的站在他身后,有些不知要干什么,舔了舔干巴的唇:“我现在能烧火了吗?”

啊啊啊,她真的不想和祁寒单独相处啊。

脑子里像是有好几个小人在打架,说着让她去干什么,都充分的理由。

祁寒算下时间,头也不回,“嗯。”

陈姝松口气,麻溜儿的拿火柴坐下。有事做,心稳了。

然后直到晚饭做好,两人不曾说过一句话。

陈姝在家常给爸妈打下手,很有眼力见的添柴加水、擦桌拿碗筷。主打一个只要我在忙,你就找不到我的过错。

祁寒冷眼旁观她在眼皮子底下转来转去,竟也不觉烦。因为总能在他起念头不久,小蠢货就去把事做了。

意外的默契和谐。

晚饭做的是粗面面条,灰扑扑的,放盐煮熟后捞出来放碗里。瞧着清汤寡水,没点油荤。

祁寒突然想起张大娘的话,看了眼还没到他下巴的某人,把油渣往她那份碗里拨了两筷子。

人要死在他屋里,不知道还以为被他虐待了。

陈姝见他端碗去了堂屋,咧着嘴端剩的那碗。

别的不说,祁寒的厨艺比她的要好很多。面条在锅里煮着,她就闻着好香好香了。

吃了两口,陈姝抬眼间发现祁寒碗里没猪油渣,眨眨眼,果断把装猪油渣的盆放他面前。

她没那个脸吃独食,好东西要一起分享。

做了是一回事,祁寒吃不吃那就随他了。

吃完饭,天不早了。

李家原本没有专门洗澡上厕所的地方,洗澡在灶房解决,拉屎□□直接去地里。按李老头的说法,给庄稼营养。

李老头不在了,祁寒才找人用砖头隔板砌了一小块地方,用来洗澡上厕所。

再热的天,陈姝都接受不了洗凉水。等热好水,祁寒洗完衣服回来了。

村头有一条一米多宽的河沟,是活水。村民们去河沟洗衣服。家里用的水是去水井里挑的。

茅厕味道重,最招蚊子和小虫子,祁寒每天会用艾草熏一遍。

但蚊子仍旧不可避免。

陈姝痛苦的洗完澡,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是一条条抓红的痕迹。

明天要上工,没时间洗。原主就两套衣服,换着穿,还都打着补丁。

月光明亮足以照清路,她拿着衣服和皂角去河沟边,运气差到遇见出来洗全家衣服的陈母。

前天没讨着好处,陈母不会放过现在。

陈姝刚转身,对面的陈母就叫住了她。

“死丫头,你跑什么跑。”

这会儿好些女人在洗衣服。这两天村里不好的舆论,让陈家再次丢尽了面子。陈母被陈老婆子教训了一顿,让她在外人面前对陈姝装装样子。

陈母扯出僵硬的笑容,放低嗓门:“闺女,到妈这儿来洗。”

陈姝被她喊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用想这人必要作妖:“不了,我就在这边洗。”

说着,连忙找了个在一群女人中间的位置。

陈母气得捏紧衣服,偏偏此刻她还不好骂人,目光恶狠狠的瞪向不听话的陈姝。

打小最听她话的闺女不听话了,让她很慌张,心底发虚。一想到算计好的东西要一场空,陈母急切的想拿起棍子把闺女打听话。

不听话就打,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招儿。

等她旁边人一走,陈母连忙拿起盆和衣服挤到陈姝边上。被忽视的怒火促使陈母把手伸向陈姝的胳膊。

还没拧上肉,陈姝就捂着胳膊立马后退,一脸委屈的问:“妈,你掐我胳膊干嘛啊。”

她一走开,所有人都看到了陈母停在半空中的手。

陈母气爆了,指着陈姝的鼻子骂道:“死丫头,你说什么呢,我哪有掐你。”

陈姝像是条件反射般的蹲下抱头,带着哭腔的求饶:“妈,你别打我了。我明天还要上工……呜呜呜”

离最近的是这两年下乡的女知青,赶紧放下衣服挡在陈姝前面:“陈家婶子,你要做什么?”

女知青叫孙笑笑,是第一批来大队的知青。在大队生活了快四年,对上个月陈家把十五岁闺女嫁出去的行为,十分鄙夷。

她十五岁在上学,嫁人这事想都没想过。

陈母没好气的嚷声:“你给我让开,我打我自己闺女,关你什么事。”

其他人看不下去她嚣张的嘴脸,纷纷站起来不客气的说道。

“你积点德吧,我没见哪家天天打骂闺女的。”

“那闺女都嫁人了,你还这样打。怕是没把你女婿放眼里,毕竟姓祁那小子十多岁,哪能有你们陈家这么厚的脸皮。”

“我看呐,这陈家就是欺负祁寒家里没大人,拐着弯变着法的坑女儿女婿。该不会是惦记李老头留给祁寒的房子吧?”

八卦中的言论,最接近真相。

陈母肉眼可见的慌了,“你们乱说!陈姝,给我出来,你当女儿的就这样看着亲妈被乱说吗?”

陈姝瑟缩,嗓音沙哑:“妈,我没有。”

孙笑笑细声安慰道:“妹子,你别怕。大不了我们去找大队长。”

大队长警告过陈家安分些,少掺和嫁出去闺女的事。

按道理讲,即使是大队长也没资格管别人家的家事,但陈家做的太过分,影响到另一个组成的新家庭。

又惹得村民天天讨论,要是因此波及到了上工效率,那才是坏了大事。

搬出大队长,陈母知道今天是教训不了死丫头了,咬着牙:“好,陈姝你给我等着。”

她还不信逮不到这死丫头了。

陈母看到陈姝就生气,端着盆去了另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孙笑笑朝蹲着的陈姝伸手:“好了妹子,快起来洗衣服吧。”

陈姝搭上手,怪不好意思的:“谢谢你,孙知青。”

陈母对原主管的严,巴不得她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在干活。原主没和大队的知青们有交集。

日子长了,说的人多了,名字就记住了。

孙笑笑诧异:“你知道我叫什么啊,没事,看不惯罢了。你手臂没事吧,掐的严不严重?”

陈姝:“我听别人这样叫过你。我手臂没事。”

这趟出来洗个衣服值,交了半个朋友。

从外往屋里看,黑漆漆的。祁寒很少点煤油灯,因为煤油灯有股味道。

晾好衣服,陈姝以为祁寒回屋睡了,悄声关上院门。

转身堂屋有了暖黄色的光亮,她走进去。

祁寒坐在桌前,桌上放着那几包菜种子。

煤油灯下,祁寒凌厉的眉眼多了一些温情:“过来。”

陈姝走近站在他面前,乖巧等待。

祁寒手指一包,说一包是什么种子。干脆利落,绝不多说一句废话。

陈姝趁机问:“我能在院子右边那儿种点东西吗?”

“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