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缨皱了皱眉。
“师妹，你的阅历终究还是太浅了……”
林苏云打断他：“我的意思是，目前不能。”
江楚缨：“……”
林苏云不做解释，直奔陈拂提供的地点，走进一个乌漆嘛黑的小院买了一份快报，粗略扫了一眼后，林苏云微微皱眉。
沈清风的事……被压下来了。
“师妹？”见走出院子的林苏云魂游天外，江楚缨上前唤她。
她看了江楚缨一眼：“我们走吧。”
江楚缨再次默默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了集市，在外等待的万霜林连忙迎了上来：“怎么样！陈掌柜有办法吗？”
林苏云十分自然地点点头：“当然，你还信不过我吗？”
江楚缨见林苏云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神色复杂，只觉得林苏云在虚张声势。
万霜林不怀疑林苏云的能力，但也十分好奇林苏云有什么打算，刚想开口问，却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想到来时路上江楚缨对林苏云一直抱着不信任的态度，于是万霜林双臂环胸，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林苏云，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江楚缨茫然。
怎么两个人都……？
万霜林瞥了他一眼，扬声说道：“江师兄，要是不懂呢，就直接问出来好了，不丢人的。”
江楚缨闻言耳垂微红，片刻之后，他还是抿了抿唇，挣扎着轻声开口：“林师妹，我不懂。”
林苏云这才看向他：“哪里不懂？”
一句是问，两句也是问，江楚缨索性放开了：“师妹到底要怎么解决石材的事？”
“既然江师兄诚心诚意地问了，那师妹就勉强地解答一下。”
“我有自信是因为我刚好知道一处石矿，能提供石材。”
江楚缨脱口而出：“既然你知道这个，那石碑的问题岂不是迎刃而解了，又何必再来求人。”
林苏云看他一眼：“师兄想得太简单了。”
“就如陈兄说的那样，现在大多矿山都被各大宗门占据，贸然开采，定然会招来祸端。”
自从一千年前最后一名修士飞升失败而陨落，整个修真界的灵气浓郁程度急转直下，很快就稀薄得不成样子，不仅致使多种灵植灭绝，还导致主要靠吸纳天地灵气修炼的灵修和妖修修炼速度大不如前，对其他修士的影响也是极大的。
而灵石是如今为数不多能助修士修炼又相对易于获得的物品。
这样一来，修士对于蕴含灵气的灵石需求大大增加。
对于各大宗门来说，它们需要赚取更多灵石维持宗门运转，所以能赚灵石的产业他们都会掺一脚。
其中作为建材的石矿自然也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林苏云所了解的这条矿脉，是目前为止没有被发现过的。
但有任何风吹草动，绝对会被发现。
倘若到时候没有任何后备力量做支撑，只凭现在灵草宗，绝对守不住它。
江楚缨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过于激动。立刻认错：“是我思虑不周。”
紧接着他又问：“那既然没办法开采，我们还能怎么办？”
“谁说不能开采？”林苏云无奈地叹了口气，“只不过，那条矿不会只属于我们灵草宗了。”
万霜林是熟悉林苏云做事方式的，她连忙问道：“你想找其他宗门一起开采吗？”
林苏云点点头：“是这个打算。”
江楚缨恍然大悟：“紫落宗吗？师尊于紫落宗长老有恩，想来应该……”
林苏云无奈：“江师兄……”
这个江师兄尊师重道，但是总觉得有点死心眼呢。
见林苏云和万霜林看向自己的眼神都有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江楚缨选择了沉默不再发问。
倒是万霜林兴致勃勃：“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她知道林苏云一定有她自己的方法。
林苏云问：“你知道玄无派在哪个方向吗？”
“我知道！”万霜林应了一声，又猜测道：“我们要跟玄无派一起开采吗？”
林苏云点点头。
本来她想着过些日子、自己和灵草宗都有了自保的能力时再开采。
但现在为了能安葬现在躺在灵草宗后山的同门，只能将这件事提上日程。
而她刚才去找万妖谷在天火集市的线人，买了一份快报。
一来想知道有关沈清风的事情有没有被传出去。
二来便是为了打听玄无派最近的消息。
得知玄无派正巧在举办三月一次的擂台大比，林苏云便决定即刻动身。
三人乘上火红的枫叶，动身去玄无派之前又回了一趟灵草宗。
林苏云借着让他们查看尸体状况的理由支开他们，独自走到山门前，伸手拍在山门上。
【宗内灵气充裕程度： Lv.1* 】11/100
【宗内弟子数量：Lv.1 】5/10
【仙宗GDP实力排名：50名（此处查看全界排名）】
弟子数量已经降到了5名，看来这个“弟子”是包括长老在内的宗内一切人员。
算了一下这里到紫落宗的路程，道青长老他们应该还没到那边，但是那两名弟子已经被这个“系统”排除在外了。
看来这个系统自有它的一套算法。
林苏云的视线移到第一行。
她上一次离开，“宗内灵气充裕程度”还只是10点，现在却多了一点。
这多出来的一点是哪里来的？
林苏云思索片刻，开始施放神识，慢慢走过宗内的四座山，比上次更认真地打量搜查，终于在走到曾经自己管辖下的树园时，停了下来。
她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的灵气，就像人死之前气若游丝的游离感，岌岌可危地存在着，好像随时会消失掉。
是人？
不，这个气息不像是人。
林苏云循着这一抹微弱的灵气缓缓走近，终于在树园的角落找到了它。
那是一棵被拦腰折断的树苗。
它只有两根手指粗细的树干被拦腰折断，一半被扔在不远处的一旁，另一段用它细小的根须抓住一层薄土，颤颤巍巍地竖立在风中，仅有的一片树叶若即若离地挂在上面，惟恐一阵风就能吹落它。
灵草宗被灭当天，魔修把能抢的东西都抢走了，而这种年份不大的树苗一旦被移动就会死掉。
而魔修不会花费精力移动它们，更不会留下它们，于是带不走的统统折断就地处理。
这棵小树苗就是整个树园的唯一幸存者。
林苏云蹲下身，轻轻戳了戳这个可怜兮兮的幸存树苗。
大概就是它贡献了10点灵气浓郁值吧。
她记得这棵小柳树苗。
她刚入宗的时候这棵树苗就这么大，她以为它营养不良，没少关注它，给它浇水、除草、施肥，还陪它说话。
有时候她对小树苗说话，它好像能听懂似的会晃动着嫩叶回应自己。
林苏云甚至觉得它可能生出灵智了，但她询问长老之后很快放弃了这种可能。
原来这棵树苗已经长了几百年了，一直就这副营养不良的模样，树园的执事换了一届又一届，试了各种办法也没能让它长大。
不过好在，它虽然不能长大，但是也一直没有死掉。
它不需要大家的特殊照顾，只要跟其他树苗一样浇浇水就能活，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也就渐渐不再关注它了。如果不是林苏云突发奇想问其他人，甚至不知道这样孱弱的树苗竟活了几百年。
虽然林苏云知道了树苗没有灵智，却没有因此冷落它。
那时候的林苏云修为停滞在筑基初期，把它当成一个树洞。
她经常闲来没事就到树园的这个角落，坐在它身边，给它松松土、捋一捋根须，顺便说一说自己最近的所见所闻、烦恼和开心。
林苏云有时候觉得，自己和它还是很像的，虽然以瘦弱身躯孤立无援地活在这世上，但却十分有毅力地扒住土壤，拼命吸收养分。
尽管成长缓慢，却乐此不疲。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听了林苏云最多的心事，一个是佩刀环环，另一个就是这棵小柳树了。
所以林苏云发现它还活着，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它虽然被折断了枝干，但也不是无法治愈。
她捡起旁边被折断的一半树干，将断枝和树干拼起来，又扯下自己的发带把折断处系在了一起。
做完这些，她又拿出几块下品灵石摆在小柳树的周围。
下品灵石灵气外溢严重，不需要多高的修为就能吸收灵气，希望能有助于它的愈合。
“林苏云，我们走吧！”万霜林和江楚缨停在了不远处呼唤她。
林苏云站起身应了一声，又转头望向系着浅黄色发带的小柳树，“我不在的时间你要好好养伤，过段时间我会回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周围没有风，但那片摇摇欲落的嫩叶似乎轻轻摆动了一下。
“林苏云，快点啦！”万霜林扬声催促。
“来了。”林苏云没有再多想，朝万霜林他们走去。
“你的发带……”万霜林转眼就看到被系在了小树苗上的那一抹浅黄。
林苏云朝江楚缨伸出手：“师兄，还有吗？”
江楚缨：……
“有。”
三人朝玄无派启程。
玄无派是修真界的中上流仙宗，主武修，多是一些力能扛鼎、一力降十会的壮士，宗门内部氛围也很好。
上辈子林苏云满修真界跑的时候有幸在玄无派待过一段时间，跟玄无派的很多人关系都不错，还跟他们学了不少武器，他们亦是毫无保留地传授自己功法。
因此玄无派称得上林苏云的第二个家了。
如果当初不是灵草宗有恩与她，她或许就拜入玄无派，毕竟她也是武修。
上辈子林苏云发现的那片矿脉恰好就在玄无派附近。
她为报答恩情，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沈清风，又因为私心，林苏云提议可以让玄无派一同开采，也能给玄无派分点油水。
沈清风答应得好好的，林苏云也对救命恩人不持怀疑。
可谁曾想作为中流仙宗的玄无派竟然被第一宗门问天宗几近压制着“帮忙”开采，分得的利益更是与其付出的远不成比。
但迫于问天宗过于庞大的势力，玄无派不敢声张，林苏云每每去探望熟人，他们也只说一切都好。
直到她决定殊死一搏前，最后一次去玄无派与他们告别，才得知真相。
她死前将自己多年积蓄交给了玄无派，让他们好好保重身体，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准备赴死。
……
说起来，林苏云也有点想他们了。
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们了，林苏云心情不错地坐下来。
她转头看向一袭白衣仙气飘飘、端着谪仙架子的江楚缨，他似乎从上了枫叶就没挪过位置。
“师兄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玄无派吗？”
江楚缨一头乌发随风飞扬，白衣胜雪，听到林苏云的声音微微偏过头，冷清平淡的眼眸里乍现一抹执着。
他的疑问已经憋一路了，见林苏云有意解答，立刻认真地点头：“想。”
林苏云笑眯眯招手：“师兄过来坐。”
江楚缨表情僵了一瞬，思索片刻，还是和林苏云一样坐了下来，但是手却紧紧抓住了枫叶边缘。
林苏云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又发觉他只要站在枫叶上便少言寡语，不由勾起唇角：“江师兄……恐高啊？”
“……”
江楚缨抬头望天。
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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