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吃过晚饭才过来的，离开时天已经全黑了。
夏日的夜晚虫子很多，围着散发冷白色光的路灯上上下下，靠近了甚至能听到烦人的嗡嗡声。
这条路并不通往车站，但也无所谓，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坐车来的。梨奈只是随便找了个方向，然后就埋头沿着街边走。
五条悟静静地跟在她身后，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梨奈走得很快，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今天突发奇想扎起来的单马尾在身后一跳一跳的，校服的裙摆也在走动中上下翻飞。
走着走着，她干脆跳上了路边差不多一米高的围墙，背着手摇摇晃晃的，像是在走平衡木。
“女孩子最好不要做这种事哦。”
五条悟拉了拉眼罩，跟在她身后说。
“为什么？五条老师你性别歧视？我可是咒术、咒灵哎。”梨奈没回头，仍在专注于她的平衡木游戏。
“不是。”五条悟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他的情绪：“但凡五条老师我再矮一点，梨奈你就走光了哦。”
一米的围墙加上梨奈本人的身高，站在围墙下的人如果不是五条悟这么高，大概可以轻易看到裙底。
“......我穿了安全裤。”梨奈抿了抿嘴巴，但还是从围墙上跳了下来，等了五条悟一下，变成了和他并肩的姿势。
“五条老师，你觉得......”她有点紧张，以至于手指不停地把衣角搅来搅去：“有可能是被洗脑了吗？”
“......不太可能。”五条悟思忖了一下，谨慎地回答：“六眼没观察到任何力量作用过的痕迹。”
“科学的手段呢？”
“据我所知，目前科技应该还做不到这一步。”
“......”
“哦。”
梨奈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紧接着就不吭声了。
他们又像之前那样一言不发地沉默走着，走着走着，梨奈突然蹲在了地上。
她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伤害一样，把自己缩得小小的，双臂抱住膝盖，头深深地埋进胳膊里。
“梨奈。”五条悟站在她面前，长长的影子把她完全遮住。
“怎么了吗？”他跟着蹲下去，但还是比梨奈高一截，从上到下只能看到梨奈绑在脑后的马尾和止不住颤抖的身体：“累了吗？”
五条悟再次问到。
但梨奈没有回答，就那样沉默地抱着自己。
五条悟试着去摸她的头，想给她一点安慰：“不想走路了？还要回家啊。”
“五条老师。”梨奈抬起脸来看他，眼眶红红的：“那不是我的家，我没有家了。”
“......那是你的家。”五条悟温柔地看着她：“人可以拥有很多个家，和亲人的，和爱人的，和朋友的，甚至只属于自己的。”
“老师给你创造一个属于同伴的家，怎么样？”
“同伴的家？”梨奈重复了一遍，语气听起来不怎么相信。
“没错，属于同伴的家，里面住着梨奈可以信赖和依靠的同伴，也就是五条老师我，怎么样？有没有期待？”
“没有。”梨奈摇摇头，但表情还是缓和了一点。
“那现在要回家吗？”五条悟耐心地问，温柔得可以惊掉所有认识他的人的下巴。
“不想走路。”梨奈理直气壮地抱着膝盖耍赖，眼角含着的一点点泪意看起来很可怜。
无奈又包容地叹了口气，五条悟转过身去，将宽厚的背部展示给她：“那五条老师就牺牲一下，勉为其难地背一下梨奈好了，谁让梨奈是我可爱的学生呢。”
他等了好一会，身后一直没动的少女才犹豫地站了起来，接着，身体便感觉到了少女从背后趴上来的触感，凉凉的胳膊轻轻地环住五条悟的脖子。
五条悟托住少女调整了一下姿势，轻轻松松地站了起来：“哇梨奈，很轻嘛，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吗？”
“因为五条老师做的早饭太难吃了。”梨奈在他背后小声地抱怨，随着步伐的颠簸，一些小小的气息撩过他的后颈。
五条悟不自在地把梨奈往上托了托，感觉少女温热的身体在背后越发清晰。
考虑到梨奈此时的心理状态，五条悟没有直接瞬移回家，而是背着梨奈慢悠悠地散了好久的步。
梨奈在他的背上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抱着他的脖子，一开始因为羞涩，她不好意思太靠近五条悟，上半身和五条悟的背部离了十万八千里，但慢慢的，大概是习惯了吧，她开始将全部的重量交给五条悟。
一边走一边感慨着夏天的夜里确实很凉爽的五条悟突然感觉后颈那里有毛绒绒的触感，紧接着就是一点热热的湿润的感觉。
哭了啊。
他了然，贴心地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其他动作，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现一样，慢悠悠地背着梨奈走在夏夜的无人的街道上。
——
“主人。”长发执事装的名为伊万的男人递给费奥多尔一份资料：“那边说，‘书页’和五条悟刚刚过去了一趟，试图打探‘书页’的真实身份。”
“然后呢？”黑发的俄罗斯人接过资料，漫不经心地翻阅着。
“她按照您吩咐的，什么都没说。”
“嗯。”费奥多尔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是咒灵那边，有一个头上有缝合线的人类在接近他们。”
“人类？头上有缝合线？”费奥多尔眯起眼睛，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去查。”
“是。”伊万点头，深深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