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窗户透着风,吹的油盏里的灯芯微微摇晃。
柳芽儿拿了块小被,搭在肚子上,看着窗户唉声叹气。
她在想她今天是不是冲动了。
云薹就是现代榨油的油菜不假,可现代的油菜,历经了千年了的演变,才变成产量极高的油菜。
今日她爹和她奶信了她的话,也决定明年把旱地都种上油菜。但种了之后呢?若产量强差人意,她便是罪人!
就算油菜种植成功,那也要入冬前才能下种,来年五月才能收获。中间这一年的日子要如何熬?
如今这个家,唯一的收入就是偶尔能逮到几条黄鳝,换些油盐。
柳芽儿躺平,一声轻叹:“哎,古代生存的机会太少。”
叹完,才闭着眼睛慢慢睡去。
柳芽儿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座大宅子,宅子里还有不少丫鬟下人们在忙碌。见到柳芽儿来了,一个个的弓着腰行李,喊她大小姐。
梦里她穿过院子,走到一间上了锁的屋子前。有人替她开了锁,她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满屋子金灿灿白花花的金元宝和银元宝。
她进到屋子里,抓起金元宝就往怀里塞。可她刚塞进怀里的寻宝立马掉了出来。她觉得可能是没塞好,继续塞元宝。可不管她塞了多少,元宝总是会掉出来。气的柳芽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金子啊,她的金子啊!
柳芽儿望着一屋子的金银,是越哭越伤心。哭着哭着,就从梦里醒了过来。
起身下床,发现此时已天光大亮。钱氏正在做早饭,柳爹在院子劈柴,却不见她哥跟秦沐的身影。想来是去收黄鳝笼了吧。
“爹,奶!我们的笼子被人偷了!”
“啥?笼子被偷了?”柳爹丢了手上的木头。
柳冬青气的双眼通红,这笼子都是放在自家的水田里,竟然还被人偷了去,他们家现在可就是指着这笼子逮点黄鳝才有点进项。
“刚刚我和秦沐去收笼子,只收回来四个,还有两个不见了。”
柳爹虽然难受,却安慰儿子道:“莫气了,被偷就被偷了吧,这笼子放在田里,防不住。日后就搁屋前这沟里放吧,若是有人来起笼子,我们也能听到动静!”
柳冬青不甘,却也没有别的法子。
钱氏用围裙擦着手从灶房里出来,道:“这些遭了瘟的饿死鬼,连黄鳝笼子也偷!”
说完也不管儿子和孙子,就出了院子,站在坡上大骂道:“挨千刀的遭瘟货,偷两条黄鳝回去吃了去投胎啊?生儿子没□□的玩意,有本事别让我知道你是谁,不然腿给你打折!”
钱氏站在坡上骂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怕了点气。
本来靠着三五日的逮几条黄鳝,也算是个进项。这下倒好,怕是日后是指不上靠黄鳝换油盐了。
麦子还没到割的季节,田地里的活儿就是拔拔杂草,所以柳冬青几个就不用跟着去下地。
可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玩的时候,在家里哪里待得住?
特别是男孩子。
这日柳冬青就趁着柳爹跟钱氏不在家,拉着秦沐商议着去后山上弄陷阱,看看能不能套些个野鸡兔子啥的。
可柳家人不善狩猎,下套子陷阱的法子还是听说来的。柳冬青和秦沐也不管这陷阱成不成,带着工具就要上山。
柳芽儿听说哥哥他们要上山,也要跟着去。柳冬青不允,柳芽儿好一番央求,最后还是秦沐说这个季节山里虫子多,特别是松树上,都是洋辣子,这才作罢。
一听到洋辣子,柳芽儿果然歇了要跟着去的心思。
前世她最讨厌的就是洋辣子,哪玩儿要是掉到身上沾了皮肤,立马变得红肿,又痒又辣。
一下子家里四个人都出去了,只留柳芽儿一人在家,也没个活计,她觉着都快闲出个屁来。
突然,她想到上回去布庄,布庄里是有成衣卖的,而且那家掌柜的似乎特别好说话,若是她画些成衣的样子,说不定还能换些银钱。
说干就干,柳芽儿先是翻出她爹珍藏的纸,又研了墨,思索了半天才敢动笔。
实在是纸对他们家而言太金贵了。不像现代,画错了把那张稿纸扔掉再重新画就是。
柳芽儿前世学过国画,待确定好样式且铭记于心的时候,画起来倒也算是得心应手。
她画的,是改良版的汉服,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窃取后世人的设计成果。
一张纸,柳芽儿并着两张用。一副妇人款式,还有一副是少女的款式。
她觉得,无论哪个朝代,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
画好了图纸,将上面的墨吹了吹,又放到桌上,用纸镇压着,才出了她爹的小书房。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秦沐有猎人的天赋。柳冬青与秦沐回来时,手里领着只灰色的野兔,焉了吧唧的没什么气。
天时尚早,几个小的一商量,趁着新鲜拿到县里酒楼去卖,说不定还能多卖上几文。
柳芽儿嚷嚷着要一起去,这次柳冬青但是没烂。去县里不过是走点路,跟着就跟着吧。
成衣样式的图纸也干的差不多,柳芽儿收了,仔细叠好放进了怀里,又关好了门,才出发去县里。
地理的麦子,已经泛黄。
柳冬青手欠,也不知是谁家的地,伸手就薅下几粒麦粒来,放在嘴里噘。
嚼不到两口就又吐出来,道:“再要不到两天就要割麦子了。但今年这麦子,除了咱家,估计收不到两成。这外面看上去还成的麦粒,里面的浆都没灌好!”
拎着兔子笑嘻嘻的秦沐,面色突然暗了下来,声音有点小的道:“就这么点收成,还要交赋税。今年,怕是又有不少人去逃荒。”
秦沐的外祖家,去年就是因为实在没粮,没了活路北上逃荒去了。
也不知道他外祖一家现在怎么样。
柳芽儿没她哥跟秦沐那般有觉悟,心系众生。
她现在满脑子的,都是搞钱。
她想的是,她画的样式若是真能卖出钱,她该多买米还是多买面。
前世她不曾经历过饥荒,不知道灾年里哪种粮食更耐吃抗饿些。
今年粮食产出极地,奸商们肯定会哄抬粮价。这些个人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没有老百姓的死活。
她得趁麦子下了前,多屯点粮食。不然到时候奸商哄抬粮价,再要屯粮就要来不及了。
到了县城,几人没去醉仙楼,而是去了一直在跟醉仙楼打擂台的百味楼。
就醉仙楼的那伙计,柳芽儿兄妹可还记恨着呢。
都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普通百姓食不果腹,有钱有势的人家正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柳芽儿他们的兔子新鲜,掌柜的见了眉头一喜。这年头不但人不吃饱,就连山间的野物都没的吃也少见的很。
这兔子虽然有点小,但拿来烧个锅子刚刚好。刚巧晚上有位贵客定了席面,这红烧野兔,想来那位贵人是喜欢的。
野兔不大,也就将将二斤出头,柳芽儿自做主的抹去了零头。
掌柜的惊奇,小小年纪的农家女,做起生意来倒是有一手,于是道:“小姑娘是个能耐的,以后你们得了什么野物,只管往这送,我都给你收了。价格嘛,也不会低了你!”
柳芽儿笑着谢道:“谢谢掌柜伯伯,掌柜伯伯人这么好,百味楼一定会生意兴隆!”
“哟,小丫头嘴甜会说话,你等着,伯伯给你拿个饼子吃!”掌柜的说着将兔子拎到了后厨,拿了一张梅菜饼,想了想又拿了两张,最后又去账上取了钱。
“诺,兔子呢三十六文一斤,两斤七十二文,你收好!伯伯呢,也不沾你的,抹掉的零头就当是伯伯请你们吃饼子吧!”掌柜的先是递了钱,然后又递了用油纸包好的饼子。
柳芽儿收了钱,推辞道:“谢谢伯伯好意,这饼子闻起来都这般香,可见贵楼的厨子是个手艺极好的。这么好的饼子应是能卖不少钱的,给我们吃倒是糟蹋了!”
要不是出于礼节,柳芽儿是真想把饼子收了。那饼子闻起来太香了,把她都闻饿了。
柳冬青更是不争气的肚子响起了咕噜声。
掌柜的突破就哈哈大笑起来,真丫头真好玩。人不大,场面话倒是说的一套一套的,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哈哈哈,你这丫头,还怪客气哩。这饼子是厨子们嘴馋烙来自己吃的,不是拿来卖的,不值几个钱。拿着吧!你们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多猎些兔子什么的送过来就成!”
“掌柜伯伯都这么说了,要再推辞就是我的不是了!饼子我收下了,谢谢伯伯的好意了!”柳芽儿接了饼子,行了个半礼谢道。
三块饼子,都让柳冬青揣到了怀里。
这饼子是真香,都香到他都流口水了。他们现在不能吃,他们要留着回去和他爹他奶奶一起吃。
可这香味实在是太他妈折磨人了。
“芽儿,这不是出城的路,走错了!”柳冬青现在只想快点回家吃饼子。
“没错,我们先不出城,我要去下布庄!”
“去布庄做甚?奶不是才给你做了新欣赏嘛?”
柳芽儿不语,只是笑,她要先卖个关子。
秦沐在后面跟着,见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一抬头,就见芽儿冲着他们笑。
他突然觉得,芽儿笑起来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