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后提到苏仪清,宋枫城神色一滞。
皇后了然笑了笑,继续道:“城儿,你先别急,听本宫说完。”
“北夷和亲之事,对大宋的意义重大。本来北夷如今对大宋就是伺机寻事,虎视眈眈,和亲之人选的好,可以促进两国邦交,为大宋尽量争取时间,可如若和亲之人不合适,则会加速两国交恶,反而不妙。所以,和亲之人的选择至为重要。”
“静儿和昌仪都是本宫养大的,本宫不得不承认太溺爱静儿了,养成她骄纵的性子,不如昌仪沉静稳重。城儿,你想象一下,如果静儿去和亲,她定会闹得鸡飞狗跳,如若真的捅了篓子,她的生死安危暂且不论,如果给北夷借口发难大宋,那岂不是事与愿违?”
“本宫知你和昌仪感情深厚,必不舍她,她缠绵病了这许久,想来也是为了你。只是如今你已成婚,本宫了解昌仪,她必不愿再与你有瓜葛了。本宫听说,你数次去探望她,都被她拒之门外,难道还不说明道理吗?”
皇后之前的话,宋枫城只是静静聆听,听到这里,却不可抑制地心中一痛。
在他心中,仪清向来善解人意,以大局为重,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她对这件事排斥至此,以致上次见面他们不欢而散,甚至口不择言,对彼此都说了狠话。
可是事态已经走到这步,他无法悔婚,只能让事情按照既定轨道发展,他还是娶了孟婉茹。
这几日,他心里又郁结,又心虚,一直惦记着她,却不知该怎么解开这个死局。
如今皇后提出让苏仪清去和亲,宋枫城并不奇怪,他早就想到皇后会极力保住大公主,必然会把苏仪清推出去。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思考,如果皇后真的提起,他应该用什么理由替仪清阻挡。
不过刚刚皇后最后一段话,却切实击中他心中痛点。
难道他做什么,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不可能!宋枫城握住拳,暗自想着,仪清那么爱他,一定会有办法,让她回心转意。
突然一个念头升起,如果答应皇后呢?
让仪清去和亲,然后在途中再救她回来,到时她一定就会明白,自己对她有多在意。
这件事要秘密地做,北夷也只会以为是途中被强盗劫持,和亲公主香消玉殒。
带她回来以后,可能要先让她隐姓埋名一段时间,待局势稳定,再给她换个身份,回到自己身边,她也会明白她能依靠的就只有他。
还有很多细节需要琢磨和安排,不过不急此刻。
宋枫城下定主意,他抬眼看向皇后,开口一字一句地道:“母后思虑周全,言之有理,儿臣……愿听从母后安排。”
门外传来隐隐对话声,接着有侍女进来行礼通报:“昌仪郡主在外求见。”
皇后和宋枫城都没想到一直闭门养病的苏仪清,今日会突然登门,不免都有些诧异。
尤其是宋枫城,上次见她,两人最后的对话结束得不堪,如今他更是大婚已成,此时不期遇见,心里涌起歉意和愧疚,还有些许我已为你思量至此,你却如此倔强不领情的气恼。
宋枫城内心情绪翻涌之时,苏仪清已经扶着小荷手臂,款款入内,对着皇后盈盈下拜。
起身后,苏仪清平静看了眼宋枫城,再次下拜:“昌仪拜见太子殿下。”
苏仪清病了这许久,整个人苍白憔悴,瘦骨伶仃,黑色大氅穿在身上,空空荡荡,可是脊背依然挺直,神态沉寂肃穆,让人心生爱怜却又有不敢亵渎之感。
宋枫城看得呆住了,听到皇后轻咳一声,才回过神,压下内心情绪,道:“起来吧。”
仪清谢过,起身后没有再看宋枫城,也没有入座,而是转身面向皇后,双膝跪下,道:“昌仪今日来,有事情想求母后。”
皇后刚跟宋枫城商定了苏仪清和亲之事,此刻面对她,不免也略有亏欠之意,亲切笑道:“昌仪不必这么客气,起来坐着吧,有何事尽管说。”
仪清没有起身,跪在地上,脊背笔直,仰头看着皇后,语气平静:“昌仪刚在门口等待侍女通报时,无意听到皇后和太子商议和亲之事。”
皇后笑容微微一怔,似有背后编排被人抓包的尴尬。
宋枫城更是脸色难看,苏仪清听到他迎合母后的话,可并不知他内心计划,她一定以为自己不仅放弃了她,更是把她推去和亲之路。
苏仪清倒没有质问之意,心平气和地道:“昌仪刚思量过了,我愿意和亲,只不过有个请求,请母后放了我宫里的侍女南璃。她在太子大婚之夜闯泰平殿,如今被关押在慎刑司。她的确犯了错,不过念在她是因为心急昌仪的病,才慌不择路。另外,南璃是昌仪原来在苏府带进宫的侍女,待昌仪离开后,望请母后赦了她的奴籍,放她出宫。”
皇后有些不敢相信,问:“就此事?”
苏仪清道:“对,仅此一事。”
皇后松了一口气,道:“好,本宫答应你。”
苏仪清平静叩头,“谢母后。”
宋枫城根本不知道南璃之事,苏仪清刚进屋时,他还有一丝诧异,不知为何南璃没有陪她一起,更不知苏仪清曾病到凶险,他心里突然很不安,隐隐感到事情在朝着他越来越不想看到的方向发展,可此时在皇后面前,他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做。
苏仪清叩完头,直起身道:“昌仪病还未痊愈,恐过了病气给皇后和太子金贵之体,就不再叨扰,先退下了。”
说完,苏仪清俯身行礼,没有向宋枫城看过一眼,倒退几步,然后转身离开。
宋枫城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瘦弱的身影,直至她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收回视线,怅然若失,跟刚才孟婉茹离开时的毫不在意判若两人。
之前,宋枫城从来不会在皇后面前表露对苏仪清的感情,如今却失态至此,不知是掩饰不住,还是因为情势变化而不想掩饰了。
皇后冷眼看着太子,心里暗想,苏仪清和亲之事,太子刚才虽答应得爽快,可看这样子,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她。所以这事必要尽快,以免太子节外生枝。
这时,大公主和孟婉茹从后殿回来,宋枫城见状,立即起身对皇后告辞。
皇后如何不知他是想去鸿禧宫,笑着道:“城儿,你现在搬出宫住,难得来一次后宫,多陪陪本宫吧,本宫刚已经吩咐人去请皇上,咱们一家人在凤微宫一起吃顿饭。”
大公主也在旁边迎合着,说母亲如何思念太子。
宋枫城无奈只得留下,直到宫门要下匙,皇后才放他离开。
成亲以后,宋枫城需按旧例搬出皇宫,居于盛阳城东北的东宫。而此时宫门马上要关,他也只能带着孟婉茹登上车辇回东宫。
南璃是傍晚时分回到的鸿禧宫。
她在苏仪清卧房门口跪下,哭着禀告郡主她回来了,给郡主磕了三个头。
苏仪清也红了眼眶,连忙让小荷扶着自己过去,蹲下身拉住南璃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焦急地问:“伤到哪里没有?”
南璃倒是没什么伤,只是全身污浊不堪,苏仪清这才放下心来,让南璃去梳洗干净,再回来说话。
半个时辰后,南璃换好干净衣服,回到郡主卧房,见苏仪清已经换了中衣,坐在红木圆桌旁,刚吃完药。
她连忙上去接过药碗,给郡主拿了颗蜜饯含在口里,转身时却又哭了。
苏仪清咽下蜜饯,又含了茶漱口,笑道:“好了,都回来了,人也没事,虽然遭了几天罪,好在是有惊无险。别哭了,本宫还有话要对你说呢。”
南璃却哭得更厉害了,手里的帕子一会儿就被眼泪浸透了,边哭边说:“郡主,奴婢都知道了。知道您为了救我,答应皇后去北夷和亲,还让皇后赦了我的奴籍,放奴婢出宫。郡主,您什么都不用说,您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苏仪清把自己手里的帕子递给南璃,顺势拉她也坐在桌旁,握着她的手,道:“南璃,本宫今天找皇后是想救你出来没错,不过最后答应和亲,却不全是为了你。”
“奴婢知道……”南璃抽抽嗒嗒地说:“奴婢知道郡主是被太子伤了心,想离开这里,奴婢知道郡主一直不喜欢宫里。”
苏仪清有些欣慰,也有些落寞,“没白跟着本宫这么多年,明白本宫的心。”
她病了这一场,淡了对宋枫城的心,甚至对生死都看淡许多,唯一愿望就是想离开这个能吃人的、不死不活的后宫。
所以,当她在凤微宫正殿门外,听到宋枫城答应皇后让她代替大公主去和亲,她心中已经麻木,只是觉得如果她能借此离开皇宫,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而且如若真的能因和亲而缓和战乱,她就算一死,也是死得其所,对得起苏家满门忠烈之名。
南璃平复了些,眼眶红红的,“郡主,奴婢从小在苏府就服侍您,家里的人早就不亲了,您对我来说,比亲人还亲,奴婢不舍得跟您分开。”
苏仪清道:“南璃,我又何尝舍得你?只是这次去北夷和亲,会发生什么,最后会如何结果,我完全不知,也没有把握……”
“那奴婢就更要和您在一起。”南璃语气坚定。
苏仪清沉默片刻,眼眶微微泛红,最后握住南璃的手,道:“好。”
第二日一大早,皇上就连发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圣旨表彰昌仪出身忠烈之家,有婉娩之性,肃雍之德,特封昌仪公主。
第二道圣旨则是特命昌仪公主和亲北夷,望不负宋国之重望,永结邦交之谊,半月后,启程出发北夷。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出发!
蒙恩:老婆,兴奋得睡不着,等你!
仪清:对不起,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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