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见苏仪清抿唇垂眸,似不愿再与他争辩,宋枫城深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内心烦躁怒意和浓重不安,放缓语气,道:“仪清,我知道你委屈,这件事我的确对你不起,以后我会尽量补偿你。但你也明白,我肩负着未来的社稷,有些事不得不做。”

情急之下,宋枫城甚至不再自称为“孤,”而是用了“我”。

苏仪清面色不为所动,疏离拒绝之意明显。

宋枫城心乱如麻,狠了狠心又道:“仪清,孤需要你,你也需要孤。这后宫中,孤是你唯一的依靠,离开孤,你有想过你过的会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苏仪清终于动容,抬起头看着宋枫城,眼神震痛。

宋枫城下巴微抬,别开眼神,身上的黑色锦袍更显得他气质冷峻。

苏仪清知道太子性子冷淡,在政事上生死杀戮从不手软,但他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如今她终是见到了宋枫城的这一面。

他们一起长大,在她心中,他是太子,却也从未是太子,是她太过天真幼稚了。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她不过是后宫中无权无势的孤女,她有什么底气跟太子置气?

可她内里偏偏是一腔宁折不弯之气,看着太子背着手眉头微蹙的不悦模样,苏仪清嘴角弯起自嘲笑意,道:“殿下怕是忘了,仪清虽是个弱女子,身上却也流着苏家将门之血,如果为了贪图权威庇护而失了本心,想必以后我会无颜见地下的爹爹和兄长。”

此情此景,这话在宋枫城听来,一来刺耳于她竟用权威庇护来定义二人关系,二来惊心于用苏家忠烈威胁之意。

宋枫城额角青筋凸现,看来是动了真怒,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两人相处十年,从未有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

候在门口的南璃,见太子怒气冲冲的离开,连忙转身进了卧房,却见苏仪清无力仰靠在床头,脸色青灰,双眼紧闭,大片泪水汹涌而下。

南璃慌忙扑上去,用帕子不断擦着苏仪清的眼泪,哽咽道:“郡主,您这是何苦?”

苏仪清刚才和宋枫城的对峙耗尽了全身力气,此时全身脱力,头脑昏昏沉沉,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很快陷入昏迷。

到了晚上,苏仪清又发起了热,南璃急得不行,跑去御医房,跪下磕头求来一名当值太医,给开了个方子。

直到太子大婚当日,所有人都在为太子大婚典礼忙碌,鸿禧宫被遗忘在后宫一角。

当日晚上,夜空中爆开庆祝太子大婚的五彩烟花。

苏仪清病情依然没有好转,热度越来越高,而且她好像失去了康复的意志,连药汁都灌不下去了。

南璃百般无法,又一次跑去御医房,却发现空无一人,只余一个侍从看着火烛,其他所有人都去观礼了。

南璃无奈回到鸿禧宫守着苏仪清坐了一会儿,看着苏仪清没有一丝生气的脸庞,思虑半晌,叫来侍女小荷接替自己看着郡主,又交待了些事情,自己毅然向泰平殿去了。

泰平殿是皇宫里专门用作皇家宴会的场所,因为太子大婚,被装饰得奢侈华丽,张灯结彩,满溢着喜庆吉祥的氛围。

南璃没有观礼腰牌,在门口就被侍卫拦住,她苦苦哀求,道只是进去找人,却不得放行。

最后实在无奈,南璃趁侍卫不备,咬牙用力推开他,快步跑了进去。

太子大婚,守卫自然森严,哪里容南璃这么硬闯,立刻有人追上南璃,把她按倒在地上。

南璃奋力挣扎,大声呼喊,却被侍卫捂着嘴拖了下去。

此时,殿内的行礼正进行到高潮,太子和太子妃身着婚礼喜服,相对而立对拜。

在丝竹管弦之音下,南璃的声音被掩盖,没人听见她的呼救。

倒是皇后坐在殿中主座上,面对大门,注意到门口的骚动,于是向一边的姜嬷嬷看了一眼。姜嬷嬷是皇后奶娘,随她出嫁入宫,如今是皇后身边最心腹的人。

姜嬷嬷会意,悄然退下,去殿门口查看,正看到南璃被捂着口倒退着拖出去。

姜嬷嬷叫住侍卫,大概问了下情况,心下揣度着昌仪郡主此时不能卒了,还要让她替大公主去和亲呢。她回身看了眼高坐主座的皇后,正笑着接受一对新人的行礼,遂自作主张唤人去找了王太医来,拜托他去鸿禧宫看一眼。

王太医知道姜嬷嬷是皇后心腹,不敢推辞,遂带着一个学徒赶往鸿禧宫。

这边南璃犯了擅闯泰平殿的大错,并且差点打搅太子大婚,罪不可赦,被侍卫扣押,送去慎刑司。

而姜嬷嬷只需要保住昌仪郡主的性命,对这个鸿禧宫的小侍女没有任何在意,也不再过问,自行回去皇后身边,伺机复命。

许是王太医的方子有效,苏仪清在第二日幽幽转醒。

这几日,她一直昏迷着,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似乎把过去宫中的十年重新过了一遍,醒来以后,觉得疲惫无比,慢慢转头看到窗外明媚阳光,过去十年仿佛成了前尘往事,恍若隔世。

身边守着的侍女小荷看到苏仪清睁开眼睛,惊喜得掉下眼泪,忙不迭地上来伺候。

扶着苏仪清慢慢坐起来,小荷给苏仪清喂了些水,又问她想不想吃点什么。

苏仪清虽然头还晕,不过感到精神好转,腹中也感到饥饿,小荷去端了碗稀粥,用小银勺一勺勺地喂给苏仪清。

喝了半碗粥,苏仪清问:“南璃呢?”

小荷转身去放碗,手上动作一顿,回答:“南璃姐姐前两日着了点风寒,怕加重郡主的病,自己挪出去住几日,等痊愈了再回来。”

苏仪清无疑,只说让小荷给南璃带个话,让她好好休息,不必记挂这边。

关于太子大婚的事,苏仪清没有问一个字。

接下来三日,苏仪清每日睡睡醒醒,按王太医开的方子按时吃药,也能吃些清淡流质食物,身体逐渐好起来。

躺了这许多日,苏仪清感觉自己身上黏糊糊的。

这日上午,苏仪清让小荷用温水沾湿棉巾,替自己擦身梳洗,又换了身中衣,感觉终于清爽些。

小荷说给郡主炖了参汤,离开去小厨房端出来。

苏仪清坐在窗前的梳妆台前,晒着太阳慢慢地梳头发,突然听到窗外廊下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还有说话声。

苏仪清凝神听去,是两个小侍女在哽咽着小声说话。

“南璃姐姐是不是回不来了?”

“我也不知道,太子大婚那晚南璃姐姐去闯了泰平殿,这可是大罪过。”

“那我们去求郡主,让她去救救南璃姐姐吧。”

“哎,你看郡主现在这情形,还是等她身体再好些吧。”

“可是这好几天过去了,再好的人在慎刑司也会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我知道,不过如果郡主被刺激到病情反复,南璃姐姐不是白白去闯泰平殿吗?”

南璃不是去养病吗?怎会被押在慎刑司?还有她去闯泰平殿是怎么回事?

苏仪清猛地站起来,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小荷端着参汤正进来,连忙把托盘放下,过来扶着苏仪清,焦急地问:“郡主,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苏仪清反手握住小荷手臂,急切问道:“南璃到底去哪里了?”

小荷年纪小,对郡主总有些敬畏,见郡主此时神色肃重,不敢再隐瞒,于是把太子大婚当晚南璃闯泰平殿请来王太医,自己被抓去慎刑司的过程告诉了苏仪清,又说南璃在去泰平殿之前,特意叮嘱自己,如果郡主醒来,就说她去养病了。

“现在南璃怎么样了?”

“奴婢也不知道,咱宫中有人去探望过,但是慎刑司的人恶声恶语的,只说南璃姐姐犯了大错,不让我们见。”小荷老实道来。

苏仪清听小荷说完,垂眸沉静片刻,道:“替本宫梳头更衣,本宫要去凤微宫见皇后。”

慎刑司是宫中专门处置侍女侍从的机构,归皇后所管。

小荷见郡主脸上隐有怒色,不敢多劝,连忙找出衣裙,服侍郡主更衣,又拿出最厚实那件黑色锦缎面貂绒里的大氅,给苏仪清披上。

苏仪清扶着小荷出了鸿禧宫,登上轿辇去往凤微宫。

此时已到岁末,后宫中早就开始准备过年。

苏仪清一直生病,很久没有出鸿禧宫,今天看到宫道两侧装饰一新的宫灯,才意识到竟然马上就是新春了。

到了凤微宫,苏仪清在门口看到了太子车辇停在门口,想来太子也在。

经过这场病,如今苏仪清再想到宋枫城这个人和与他相关的事,仿佛上一世那般遥远疏离,心中只余疲惫和麻木。

今日是太子娶亲的第三日,按规矩,太子带着新纳的太子妃来给皇后请安递茶。

孟婉茹新成人妇,身上是真红大袖衣配红罗长裙,红生色花萝为领,头上的发髻改成已婚妇人模样,带着花钗冠,珠光宝气。

宋枫城倒仍是一身玄色常服,身上没带任何配饰,连脸色都很素净寡淡,一点儿看不出新婚燕尔的样子。

二人对皇后行礼完毕,皇后按惯例给太子妃赏了礼,都是事先准备好的,一只多子多福金碗,一对翡翠绿颜镯,一只凤韵金簪,和锦缎若干匹。

太子妃谢了赏,又陪着皇后说了一会儿话,大公主笑着道:“嫂嫂,才几日不见,你看起来气色真好,看来太子哥哥对你很好啊。”

闻言,宋枫城毫无反应,恍若未闻着端起茶碗低头喝茶。

孟婉茹脸色微微僵了一瞬,也低下头。

大公主以为孟婉茹是害羞,上前拉起她,对宋枫城道:“太子哥哥,静儿想叫嫂嫂去帮我看个描画的样子,行不行呀?”

太子毫不在意地道:“随便。”

孟婉茹偷偷瞄了眼太子,见他若有所思,垂眸用碗盖刮着茶末,真的毫不在意的样子,似乎自己做什么,去哪里,他都不关心,也不想知道,孟婉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委屈。

不过在皇后这里,她绝不能有一丝流露。原来还没成婚的时候,她还可以做做小女儿情态,如今已经成了亲,她和太子已成一体,抱怨夫君,尤其是在皇后面前抱怨太子,这是大忌。

孟婉茹咬了咬唇,勉力笑道:“母后,殿下,臣妾且随小姑去看看。”

皇后和善地笑着点头,“去吧,静儿等了你半天呢。”

孟婉茹和大公主离开之后,皇后对太子道:“城儿,都成了亲,你也该对太子妃上点心,别整日冷清冷面的样子。”

宋枫城侧身放下茶碗,抬眸看向皇后:“母后让静儿把太子妃叫走,是有话对儿臣说吧?”

皇后一向知道太子聪慧,微微一笑,道:“的确,本宫确是有事想跟你商量。”

宋枫城抬眉看着高坐在上的皇后,静静等着她继续。

皇后不慌不忙,慢慢说道:“本宫想让昌仪代表大宋去北夷和亲。”

作者有话要说:蒙恩:皇后啊,听我说,谢谢你,感谢有你~

仪清、宋枫城、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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