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陌放松地半靠在池边,鹅黄色泳衣的衬托下肌肤雪白,锁骨精致。
嫩嫩的鹅黄色皮肤稍微黄一点深一点就会显得土气,任婷婷越看女儿越有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与有荣焉。
她端着红酒喝了一口,“嘉木那么优秀的孩子突然成了这样,你苗阿姨私下哭了好多回。”
“脑部CT发到国内外最好的医院会诊,都说机能没问题。医生爱莫能助说他可能对自己的认知出现了偏差,目前没有追溯到原因,更没法去治疗,只能先观察。”
“万幸的是,他只是觉得家里破产,并且把你认作老婆,其他方面目前看来还是正常的。”
桑陌坐到妈妈身边,“妈,你想说什么?”
任婷婷叹气:“妈妈看得出来,你一直对嘉木有特别的心思。现在怎么了?”
桑陌雏鸟似的依偎在妈妈怀里:“我只想顺心而为。以前我追着他,是因为我乐意。现在我不想追着他,也是我高兴。”
如果是从前,任婷婷一定会说些什么。但最近几个月,她发现女儿成长了不少,已经完全不需要躲在她的羽翼下。
于是笑着转移话题,说起冬天泡汤更好,飘着小雨烫一壶酒,想一想就很惬意。
上辈子任婷婷不到六十五就早早因病去世,桑陌把妈妈搂着更紧:“妈妈,等我大学毕业,我就去公司帮你,好不好?”
“咦,你不是说不愿意做比996社畜还辛苦的老板吗?”
“那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没有体谅你的辛苦,只想在妈妈的羽翼下过自己的小日子。我太自私了。”
任婷婷笑道:“哎呦,我的宝贝真是长大了。妈妈习惯了,不辛苦。你要是让我天天没事操心,我还不得劲。”
那我一定好好学习经营公司,不让你和爸爸的心血白费。
桑陌想。
星期一上午最后两节是《文学概论》。
桑陌觉得凡是带“概论”两个字的课都是最无聊枯燥的,比起旁边苏瑾欣支着眼皮子强打精神没睡着,她在纸上写写画画。
除了做视频,桑陌更多精力放在底妆研发上。
花绽是做舞台妆、影楼妆起家的,从妆容要求上和日常生活妆是有壁的。千人千面,不同的消费者对底妆的要求更是不同。干皮想要滋润不卡粉的底妆,油皮星人最看重持久不脱妆。做底妆讲究的是平衡性功效性,不是成本越高东西越好用。用痘敏肌举例,养肤粉底的成分越少越好,越安全越好。就像人生病的时候,吃一碗清粥小菜可能比佛跳墙还舒服。
同一个品牌同一个配方体系下,中档价位的粉底是卖得最好的,创造的营收也是最高的。一两千的贵妇粉底和一百出头的平价粉底,都是以这个中价位的配方为基础加加减减。
下课铃响,苏瑾欣伸个大大的懒腰,“桑桑,去吃饭了,今天中午我要吃漏乃华。”
天大地大干饭最大,年轻的身体新陈代谢永远旺盛,恨不得一天吃四顿。
桑陌收了书包,和三个室友一起去食堂。她买了鸡腿饭找到空位坐下来,一边听室友八卦昨天有对小情侣在宿舍楼下吵架,一边往嘴里塞饭。
视线里出现一个餐盘。
她抬眸。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沈嘉木清朗温沉的嗓音飘下来。
雷打不动用早餐收买人心的作用此刻完全体现出来,不等桑陌说话,吃人嘴短的苏瑾欣、安悦瑶、林娅霏三人自动自觉端着餐盘挪到旁边的空位。
经过玻璃栈道的乌龙,桑陌说不出拒绝的狠话。
沈嘉木肉眼可见地开心,坐下后,递过来一个小碟子,“我排到了您喜欢的烤鸭卷。”
烤鸭卷限量,一人最多买两个,而且每次排长队。上辈子是她排队给沈嘉木买,这一世反过来了。
桑陌吃了一个,把碟子推回去,“这个你吃。”
沈嘉木现在很听她的话,乖乖吃掉。
桑陌垂着眼睫喝汤,她现在矛盾得很。重活一回,如果沈嘉木还是曾经那个不开窍的木头,她肯定一点不犹豫,把他当朋友当一辈子,再不瞎想,绝不会给自己的人生找难度。
但是现在。
她有点享受沈嘉木的殷勤小意之余,又不想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确实有点渣。
沈嘉木问:“欧阳姐姐周末的婚礼,你参加吗?”
桑陌说:“当然。”
她还是伴娘团呢。
“我可以蹭你的车一起去酒店吗?”
像是怕被拒绝,沈嘉木没有咄咄逼人地更进一步,只是用无辜的狗狗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强势不可怕,可怕的是适当示弱的同时,还有一张蛊惑人心的妖孽脸。
桑陌下意识地想逃避。
一抹金色划过她的眼底。
“嗨,大伟。”
沈嘉木捏筷子的手一顿。
桑陌和马大伟认识并不久,“大伟”两个字从她嘴里出来,竟然说得那么亲切。
马大伟露出标志性的阳光开朗的笑容,和两人打招呼。桑陌主动邀请他一起坐,话题从今天上的专业课讲到芬兰的极光。
“我小时候住在罗瓦涅米,更靠近北极圈。冬天三点天就黑了,学校只上半天课。如果将来有机会来芬兰,我请你们吃我钓的鱼。”
桑陌:“你自己烤吗?”
“如果你想吃的话,当然可以。我还会做蓝莓派,采蓝莓很解压,你想试试吗?”
“好啊。”
“桑陌,你会滑雪吗?”
“不会。”
“没关系,今年寒假我不回家。我们可以一起去北方滑雪,我非常乐意当你的免费教练。”
“好的呀。”
沈嘉木眸色一沉,为了讨好他老婆,这个老外又是钓鱼又是亲自做蓝莓派。
还要一起滑雪?
同吃同玩住同一家酒店,和情侣有什么区别?!
他。
不允许有人比他还舔!
马大伟教养很好,主动邀请沈嘉木加入他们的话题。
“沈,听说你擅长很多运动,你喜欢冰雪项目吗?”
沈嘉木:“还可以。有一年我和家人去东北过年,滑雪看冰雕的确很有意思,就是太冷了。在室外半个小时,眉毛眼睫毛都变白了。芬兰三分之一的面积在北极圈内,从十一月到四月,将近半年的时间都是寒冷的冬天。晒不到太阳,人容易抑郁。我觉得旅游可以,如果定居的话应该很难习惯那边的生活。”
最后一句,他是看向桑陌说的。
桑陌是不会离开海城的。他听任婷婷和亲妈聊天时说过,不希望桑陌远嫁。“花绽”生意越来越好,桑陌干劲十足,不会为了感情放弃公司,更不可能为了结婚把妈妈独自留在国内。
想到这儿,沈嘉木觉得自己还是有很多天然优势的,焦躁的心稍稍缓和。
桑陌听懂了沈嘉木的言下之意。她不以为然,拥有年轻的身体和无限可能的事业,她只想享受多巴胺带来的快乐,没打算踏入爱情的坟墓。
马大伟看向桑陌:“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妈妈下个月过生日,我想去上浦路市场淘点东西送给她。但是人生地不熟怕被宰,你能陪我一起吗?”
上浦路市场是本地有名的珠宝批发零售市场,没有门路又不识货的话,别说外国人,本地人都容易当大冤种。
桑陌一口应下来,“没问题,我陪我妈妈逛过,略懂皮毛。”
马大伟笑得真诚好看。
像被上帝眷顾似的,白种人常见的皱纹、斑点和过于浓重的体味,没有出现在他身上。
桑陌单手托腮,眼睛里是被美貌短暂诱惑的眩晕。
被晾在一旁的沈嘉木差点将手里的筷子折断。桑陌曾经也这么看他,不,比这个眼神更温柔。像是一捧清澈没有杂质的甘泉,映着他的身影。
周六,是欧阳逸姐姐的大喜日子。
欧阳姐姐今年二十二,新婚丈夫比她大半岁,刚过法定结婚年龄仅仅两个月。
这么多年观察下来,桑陌总结出有钱人要么结婚特别早,要么特别晚,要么结婚次数特别多。
欧阳姐姐和丈夫是门当户对的天赐良缘,家境、长相、年龄都十分匹配。被所有人接受并祝福的婚礼注定盛大而奢华,大家脸上都喜气洋洋,五星级酒店的室外草坪上宾客黑压压一片。
欧阳姐姐今天从化妆接亲到婚礼仪式开始,都没怎么落泪。离开父母组建新的家庭,不舍肯定是有的,但还是开心居多。
桑陌想起自己上辈子的婚礼,尴尬地脚趾抠地。
她和沈嘉木结婚那天,哭得让人怀疑是不是龙王在她眼里放了水。为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暗恋,为她十年如一日的执着,为她无数次彷徨时的苦闷酸涩……婚礼还没开始,她的眼睛已经哭成了桃。
高级化妆师救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以至于婚礼那天的照片和录像在此后二十年被尘封在书房最顶层,她没有再看过一次。
仪式最后是新娘抛手花的环节。
欧阳姐姐有个闺蜜明年也要结婚,桑陌和大家站在台上原本是为了凑数。不想,好巧不巧,手花从天而降不偏不倚落在桑陌怀里。
桑陌:“……”
她只好皮笑肉不笑地“含羞”拿着花束飞速离开。早上只吃了一碗新娘家准备的花生汤圆,现在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
桑陌很没形象地提着裙子直奔自助餐台,捏了块蔓越莓小蛋糕,叉子都没用直接开吃。
吃完一块,她又拿了一块提拉米苏。
旁若无人又随心优雅。
连吃了三块小蛋糕,桑陌才擦擦嘴,端起一杯气泡水,一口气喝了半杯。转过头,对上身边存在感很强的陌生男人的目光。
对方似乎是被她一气呵成的豪放吃相惊住了,怔楞了几秒才礼貌地解释:“抱歉,不是偷窥狂,就是你吃得太香了。”
陌生男人笑容绅士友善,大概三十岁上下,高鼻梁小内双,身上的西装三件套价值不菲。
“你是新郎还是新娘的朋友?”桑陌问。
“陈斯羽,医生,新郎的表哥。”
桑陌伸手和他轻轻握了握,“桑陌,新娘是我发小的姐姐。”
那就是大学生了。
穿着粉橙色露肩小礼服的女孩美得很有辨识度。为了不抢新娘的风头,特意用清淡的眼妆和刻意下垂的眼线柔和了她明艳锐利的眼形,唇瓣颜色也浅浅淡淡,甚至年轻女孩都爱得不行的美瞳都没戴一个。
垂在身侧的右手下意识动了动。
陈斯羽的脑子里甚至已经出现了她穿黑包臀裙细高跟化大烟熏妆鄙睨地看过来的画面。
陈斯羽城府足够深,哪怕大脑里浮想联翩,面上依旧绅士斯文,“桑同学,那个帅哥一直在看你,认识吗?”
桑陌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沈嘉木站在不远处。
那眼神仿佛除了桑陌,再看不到其他活物。又委屈巴巴,像被人抛弃的可怜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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