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湖村小学二年级的数学题,对于方应礼来说实在太过简单,他看上一眼就知道答案是什么,连思考都不需要。
于是当即就答应方同路,以后辅导他们数学题,前提是有空的时候。
方同路眼里充满期待,口中却说:“不用辅导我们也行的,我们有陈老师,不懂可以问陈老师。”
他口中说的陈老师,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
本家在路东农场,红湖小学还没新建之前就已经分配过来当数学老师,他是名副其实的名校大学毕业,学识渊博,思想开放,在学校里很受优等生喜欢。不过他的课挺严厉,优等生有多喜欢,读书不行的差等生就有多讨厌他。
原身以前的数学老师也是他。
他会从小学一年级带到五年级,又从一年级开始带起来。
方同路在班里是数学代表,每次考试都能排前三名,陈老师很喜欢他,也很喜欢方同路下课后去问他问题。
有陈老师在,是不需要方应礼操心数学成绩上的问题,只不过他好歹也是个大学生,对于这样的小学题,讲解起来小菜一碟。
“我要我要!”方巧娥见小哥说不需要,立马举手,她好喜欢大哥给她讲数学题,一说就明白了。
比陈老师还厉害。
方应礼哑然失笑:“好啊。”
……
吃过晚饭,趁着天还没全黑,方应礼挑着水桶去村头的井里打水回来,先把水缸装满,接着他用灶台烧了一锅水,倒入到水盆里再加上冷的井水,摸摸水温差不多后,搬到内屋里。
方同路见大哥方应礼准备好热水,抱着牛娃就去内屋洗澡。
从牛娃会坐的时候就是他带着牛娃洗的,这次也一样,他先把牛娃衣服脱掉放到旁边,抱着牛娃进到盆里之后,自己麻溜地脱衣服进去。
方同路先帮着牛娃洗澡,牛娃洗澡的时候超级乖,主动的抬抬左手露出胳膊窝,又抬抬右手让小叔洗胳膊窝。洗完就在那里拍着水花,牛娃不会把水拍到外面,方同路就不再管他,立马搓洗自己起来。
等他们洗刷好擦干穿衣服,方应礼将第二锅水烧好了。
这时候天已经暗下来,把内屋的煤油灯点上,方巧娥很快就把自己洗好,还主动把水从屋里端出来。
小小的胳膊绷得紧紧的,在跨过门槛前,方应礼眼皮猛跳地立马接过这小半盆水,倒到走道上。
至于方应礼跟周慧岚两人都没有烧水洗澡,这时候都入了初夏,村里人人都开始直接用冷井水洗澡。如果还想省点柴火的话,有人连整个冬天都是用冷水洗。
洗好的水再给猪栏洗一遍,不浪费一滴挑回来的水。
而这时候,大概晚上七点。
周慧岚就把前堂的煤油灯给灭了,大家伙都钻进到内屋里,方同路跟方巧娥熟稔地摸到自己的床上,借着煤油灯的光,拿出从同学那里借的童话书看起来。
俩兄妹凑在一起看得入迷,方应礼担心这对眼睛不好,让他们不要看太久。
两人异口同声点头:“不会不会,大哥我们看完这个故事就睡。”
牛娃见状也要跑去凑热闹,小短腿在床上蹬半天,都没能爬上去。
他焦急地喊“叔”“叔”,想要小叔抱他上去。
方同路只好跑过来抱他到怀里,一边叮嘱牛娃不要乱动。牛娃这里瞅瞅那里瞅瞅,时不时指着图画丫丫地叫,其他人又听不懂,都不搭理他。
小孩对没见过的东西天然地充满好奇,看了好一会就没忍住地乱动起来,想要自己拿童话书。
方同路自然不让他碰,立马把他两个萝卜手臂给禁锢住。
“呜呜,叔……要……要……”
方同路故意吓唬:“这不是小叔的东西,你弄坏了就要把你卖掉赔给人家的!”
“不要,不要。”牛娃被吓住,立即老实下来。
方应礼:“……”还能这样啊。
第二天,方应礼天不亮就醒来。
他把草席卷起来放回到角落,到走道里用搪瓷杯装满水,倒一点牙粉在牙刷上,认真地刷起牙。现在的华国,普通农村是买不到牙膏的,农场供销社里能买到的只有东方红牙粉。
还别说挺好用,刷起来冰冰凉凉,感觉口气都清爽不少。
方应礼刷好牙,简单洗把脸就出门。他今天要去公社报道,报道处设置在农场那边,报道完需要返回到生产队,再一齐去往田里。
睡在内屋里的周慧岚跟三个小孩都还没醒,方应礼没有进去看,怕赶不上报道,他戴上草帽就往家门外走。
路上,同往农场的人不少,大家都跟方应礼一样,都要去公社里报道。
家里有自行车不用天不亮出发,这个时间点出门的几乎都是跟方应礼一样家里没自行车,或是只有一辆自行车不够用的。
方应礼揣着兜里放着的两毛钱,打算去供销社那边买两个馒头吃。
到农场六七公里,全程加快脚步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就是沙土路灰尘多,每每有自行车路过就会扬起一阵灰,方应礼到公社时面色麻木,感觉吃掉一斤土。
“诶,应礼你过来啦。”
“人看着不错嘛,看来没有传言的那么夸张。”
公社门口走过来两个年轻人,两人都是短袖衬衣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红色棉背心,其中一人推着辆凤凰牌的二八大杠自行车,两人都跟原身同在一个生产队。
先开口的叫杜秋生,他是秋天出生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另一个叫杜勇田,跟杜秋生是同个村的,他们都是农场分配过来的,平时跟原身的关系还不错。
方应礼看向打趣他的杜勇田:“传言怎么夸张?”
“这个……”杜勇田一时语塞。
旁边的杜秋生替他说:“前两天都在传你快要死了,不过昨天大力哥过来时带话说你醒来了,昨天到今天都没听到这些话。”
“这些人就是嘴碎,应礼你别理他们。”
“对对对。”
两人一唱一和,生怕方应礼去找那些嘴碎的人,连忙拉着方应礼去集合地点。
“停!”方应礼扯下勾肩搭背的手,盯着他们俩,“我先去供销社那边一趟,买两个馒头。”
杜秋生:“我跟你一起去。”
杜勇田:“我也要。”
方应礼见他那挡道的二八大扛自行车,嘴角微抽:“你先去把车停好再说。”
“那你们等我啊!”杜勇田边喊,边跨上车座,快速地踩着离开。
方应礼目光没停留多久,他招呼杜秋生要不要跟他一起先过去供销社那边,杜秋生立马选择丢下杜勇田,屁颠颠跟过来。
一进供销社的大门,扑面而来一股特殊的味道,这味道似乎混合了许多东西,像是布料、酱油、日用品之类的,还有蔬菜肉类跟橡胶等等很多东西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不止如此,方应礼想要的馒头味道都在其中。
这时候不是年底,台前并没有挤满买货的人,一排排柜子前,只零零散散地站着几个人。不过方应礼要去买熟食的柜台,人倒是不少。
他走过去时,馒头蒸笼刚打开,方应礼用兜里的两毛钱买了两个热乎乎的馒头。做馒头的师傅是从北方学的早点技术,做出来的馒头又香又大又结实,两个馒头正好吃饱。
杜秋生不想吃馒头,他点了份素汤粿条,外加两颗肉丸,花掉四毛钱。
等粿条端上来,他端着跑到供销社外的的桌椅上,吭哧吭哧地吃起来,一边头都不抬地问方应礼要不要来点。
“不用。”方应礼看他吃得口水四溅,心如止水地收回视线继续啃馒头。
一行人吃完手中的东西,大家起身开始前往生产队集合点集合,没过一会,全部人集齐。方大力站在人群前面,大声吆喝几句,紧接着,后面的人跟着举着手高喊“劳动光荣”的口号。
有原身记忆在,方应礼适应得很快,到后面差点把自己喊得热血沸腾。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发,到生产队登记点,大家伙沉默地排队登记姓名,然后领农具。
这会五月中旬,距离下一次农忙还有段时间,方应礼拿着农具入队时,被方大力安排到后勤轻松的岗位。
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都露出羡慕的神色,毕竟谁不想要去轻松的岗位。
他左右打量,发现这个岗位的人都是四五十岁的。
方应礼:“……”他在这里格格不入。
方应礼倒没傻乎乎地找方大力要求重新换岗位,而是一边干着活,一边思索着接下来的事情。
打算休息时间去找方大力聊聊。
忙活一上午,记分员搬着桌子凳子在田坎前的道路上给大家记工分,旁边站着的方大力时不时地喊着让大家把农具摆放好,又警告谁不要乱丢农具,弄坏了农具是要扣好几天分的,大家都很小心,谁都不想好不容易积累的工分被扣完。
等差不多时候,方大力站在石头上面,大声地喊:“今天出工的社员们,无论男女老少,只要出工都一律管饭!现在大家排好队,等人集齐,我们就去公社食堂那边,领取自己的那份饭,听明白了吗?”
整齐如一的声音震耳欲聋:“听清楚了!”
站在旁边静默看着这一幕的方应礼深吸一口气,他第一次直面这样的集体劳动,放在以前他不过是摇摇头,可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其中,他竟然跟着期待起来,嘴角不自觉勾起。
排队时,他听到耳边时不时地传来交谈声。
“快快快,赶紧找位置。”
“你们今天吃什么。”
“你带菜了没?”
“我带了咸菜跟猪肉。”
“我是菜脯,我妈给我倒了一勺辣椒。”
“……”
公社食堂在供销社后面,三四百平的大平房,一面是半遮半掩的橱窗口,能看到里面穿着白色衣服戴着帽子跟手套的做饭师傅。
因为公社上工的人不少,里面做饭师傅有七八个,看到陆陆续续有人从另一面的门进来,师傅们拿着饭铲在橱窗口站定住。
“排队!排队!”
“别挤在一起,大家分开排队!”
各个生产队队长站在旁边指挥秩序,其余等人去柜子上拿自己的碗筷,轮到方应礼时,做饭师傅给他装满一整盆。
现在大家都是用铁盆吃饭。
盆有脸那么大。
方应礼找了个空位坐上去,他今天什么都没带,只能干吃饭。
“让让。”这时,方应礼旁边的人被叫起来,方大力端着饭跟菜坐到他旁边,“你怎么没带菜啊。”
“起太晚没准备。”方应礼不好意思地说。
方大力:“你吃我的。”
他今天带了酱油炒肉跟咸菜,均一半给方应礼。
方应礼很感激,真诚地道谢后快速地吃起饭来,两天没吃上大米饭,又忙活四个小时饿着肚子,方应礼觉得这平平无奇的白米饭不用配菜也能吃光。
现在还有酱油炒肉跟咸菜……
方应礼吃相斯文,但吃饭速度很快,方大力带来的咸菜是加工的,切碎用蒜末跟猪油炒过,吃起来特别下饭,他觉得自己吃完还能再添饭。
吃得欢的人不止他,方大力也吃得津津有味,他一边吃一边说:“早上杨老师说给我弄个新花样,我还不信嘞,没想到杨老师手艺突飞猛进,嘿嘿嘿,这蒜末炒咸菜真香。我想再添一盆饭吃。”
方应礼点头附和:“杨老师确实厉害!”
方大力很是自豪地笑起来:“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老婆。
说完,他就跑去再添一盆白米饭。
方应礼看着他跑去盛饭的背影,不由地羡慕起来,他一盆饭吃完,就九分饱了。
吃饱饭社员们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方应礼从食堂出来,打算找棵大树乘凉,他选好位置还没把屁股坐热,就有个人匆匆地跑过来找他,说是生产队办公主任找他。
原身平时跟这位生产队办公主任没有任何交集,他每次站在高台上都一副居高临下看不起人的模样,公社里的社员们私底下都不太喜欢这个办公主任。
方应礼心中疑惑为什么找他,不过还是跟着人过来办公室报道。
作者有话要说:PS:不好意思各位宝,昨天赶榜脑子抽了,把“二伯”一直打错成“二叔”,已经在提醒下修改回来啦,不过这边对于二伯的老婆称呼有“二伯母”、“二婶”,不同地区称呼可能有所不同,文里统称是“二婶”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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