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死因不明

沿小径而行,五六十步,隐隐可见前方女郎的身影。

白雪皑皑,银装素裹,身穿绯红斗篷的女郎,乃此间一抹亮色。

瑞叶诧异不已,不愧是自家郎君,竟猜到越家女郎在此处。

“郎君,可要上前?”

不远处的女郎,左手持油纸伞,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接住从天而降的雪花。

笑容温婉,神情恬静。

楚寒知不自觉柔和了眉眼,与他在宫中时见到的她,截然不同。

宫里的她,衣食无忧,身份尊贵,但眉眼间总有淡淡的悲凉凄苦,眼下的她,很是轻松愉悦。

楚寒知接过瑞叶的伞,“你先回,我自行过去。”

瑞叶愣怔,回过神来,便仅见自家郎君的背影,他随即轻笑出声,转身往回走。

楚寒知走到越微霜身后,菊月玄月纷纷行礼。

越微霜回眸,笑靥如花,“楚阿兄安好。”

楚寒知愣了愣,偏头看向不远处的青松,耳尖泛红。

“昨夜睡得可好?”楚寒知顿了顿,后知后觉,自己问得唐突,他立即又道,“下衙归来,正巧撞见你与三娘在梅园赏花。”

越微霜登时红了脸,双眼瞪圆,惊疑不定地看向菊月玄月,以眼神询问可是如此。

菊月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越微霜赧颜,“我醉酒后,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楚阿兄见谅。”

她果然不记得昨晚之事,楚寒知在心中轻叹口气,“昨日喝了几壶?”

“两壶桂花酿。”越微霜心虚道。

楚寒知却皱起眉头,越四娘子与三娘乃闺中密友,两人近乎日日相见。

虽越四娘子惧怕他,回回见他皆避而远之,他却知晓,越四娘子的酒量并不低,两壶桂花酿,不足以让她醉成昨日那般。

楚寒知嘴角紧绷,惊疑不定,莫非她如今在越四娘子的身上,是以越四娘子渐渐成为她了?

楚寒知面色微沉,甚是不安,那越四娘子日后的样貌,是否也会变成她原本的模样?

难以预料之事,最令人忐忑不安。

楚寒知抬眸,不动声色地细瞧身侧女郎的脸,心下稍定,至少目前来看,这张脸还是越四娘子原本的模样。

“你可知晓齐国公夫人?”楚寒知沉思片刻,终于寻到合适的话头。

越微霜自然知晓,齐国公夫人乃当今皇后的亲母,每年除夕宫宴,她均能瞧见这位行事张扬的齐国公夫人。

先帝骤然驾崩,膝下无子,只得从皇族中过继子嗣。

新帝幼时不显,所娶正妻乃五品小官之女,新帝登基,正妻为后,新帝便封其父为齐国公。

齐国公府仗着身后有皇后,甚是自夸自耀,平日不仅招摇过市,还张扬自大。

越微霜蹙眉想了想,谨慎道:“往日随阿娘出门赴宴,曾向齐国公夫人行过礼。”

楚寒知直身而立,望向群山,语气平淡冷静。

“昨日,齐国公夫人身边的女婢,悄然前往罗毅的宅子。”

越微霜想了片刻,方明白楚寒知此话背后的意思。

“是她,还是她背后的那位?”过了半晌,越微霜才拧眉反问。

楚寒知摇头,“暂且不知。”

“但,齐国公夫人的贴身仆妇,与罗家夫人的贴身女婢,时常见面,并非光明正大地登门,而是走后院偏门。”

走后院偏门?形迹这般诡异?

越微霜蹙眉,她隐居慈宁殿,除年节宫宴外,从未见过齐国公夫人。

因皇后年长她六岁,却要唤她为母后,向她行礼问安,她回回见皇后,皇后虽面上恭敬有加,却对她暗藏敌意。

是以,她免去皇后的问安,也不再理会后宫诸事,在慈宁殿中过好她自己的日子。

她有心避开后宫纷争,不欲再卷入其中,奈何,身不由己。

越微霜面色微沉,过了片刻方启唇道:“我只知齐国公夫人并非世家女,皇后身居高位,明知齐国公府在宫外行事张扬,却从未出言管束。”

楚寒知乃朝中重臣,怎会不知这些内情,甚至连越微霜不知之事,他亦清楚掌握。

他只是想与她多说几句话罢了。

他垂眸看向身侧女郎,然而,她提及皇后时,神情似乎透着丝淡漠与厌烦,甚至还有不易察觉的怨恨。

楚寒知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心中疑窦渐生。

她年幼入宫,及笄之年,先帝驾崩,她从中宫皇后,成为慈宁殿的太后。

她衣食无忧,应当再无烦心之事,他在含元殿中见到她两次,她皆眉目舒展,平日太医请脉,她亦康健安泰。

她本应平平安安地过完每一日,慢慢老去,他自知他们今世不会有结果,是以他将这份喜欢和心动,暗藏于心。

然而,她却死在了七月末,死的突然,并无丝毫征兆,风光大葬于皇陵。

在她崩逝后,他曾使手段,拿到太医院的医档,她并非死于隐疾。

同时,他猛然发觉,慈宁殿的宫人皆下落不明,甚至连她的掌事女官季秋,至今销声匿迹。

她的死因,是个谜团。

他一直在查,从未放弃查明真相,他不想她死得不明不白,想揪出害死她的真凶。

然而,对方的手段太干净利落,在后宫之中,能处理得这般干净,仅有两人可以做到。

楚寒知定定地看着身侧女郎,脱口而出,“可是皇后逼……”

越微霜闻声抬头,楚寒知对她的眼眸,话音戛然而止。

她如今是越家四娘子,她眼下有疼爱她的父母阿兄,还有交好的密友,她似乎过得很好,他不应在此时谈及这些往事。

“咳咳。”楚寒知轻咳几声,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僵硬地转开话头,“若齐国公府果真胆大妄为,日后定会牵扯出皇后。”

“只是不知,圣人会作何抉择。”楚寒知淡淡道。

越微霜在心中冷笑一声,若皇后果真牵扯进科举舞弊案中,圣人定欢欣鼓舞,恨不得即刻废后另立。

圣人于朝堂之上乃明君,在后宫却是极其薄情之人。

“律法当前,若果真有罪,自是该如何便如何。”

越微霜抬眸,看向被白雪覆盖的群山,语气冰凉,“多年恩爱夫妻,在江山社稷面前,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