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宁韫抱着我将我护在身后,随手拾起地上的树枝去赶狗。
闻声而来的侍卫也连忙抄起刀鞘来帮忙,那野狗许是本就意在夺食而无意伤人,眼见着人多势众更是不敌,从最开始的嚣张狂吠也慢慢变成不甘心的低声呜咽,最后叼着半块西瓜飞快地逃窜进了方才的夜幕里,不见了踪影。
夜色恢复了一如既往地平静,气氛却突然尴尬起来。
好好的吃瓜看戏突然变成了失声暴走的闹剧,我自己倒还好说,就是有些替宁韫失礼。
宁韫与五公主在这么暧昧不清的场景下,我这个所谓的原配夫人突然这么惊慌失措地窜出来,身后还追着一只野狗,真是奇怪到了极点。
我本想解释说自己不是来捉奸的,也不是故意捣乱,一切都是意外,可又总觉得怎么解释都像是欲盖弥彰。
最后还是宁韫将我从身后牵出来,对着宣柔公主解释并介绍道,“这是微臣的夫人安曦,从小怕狗,方才反应过激,惊扰了公主,望公主赎罪。”
“臣妇无心,惊扰凤驾,望公主赎罪。”我欠身施礼,学着宁韫的句式小心翼翼地重复抱歉道。
不管别的,先认错总归是没错的。
宣柔公主并未答话,仰头垂眸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一处,似乎是十分介意地望着宁韫与我紧紧牵着的手,神情古怪。
铃儿紧随在后,拾起食盒跟过来,很有眼色地对着公主行礼,“少夫人来给少爷送吃食,路上被野狗追赶,幸得公主与少爷及时出手相救。事出突然,还望公主莫要怪罪。”
铃儿这话说得巧妙,一边不动声色替我解释了来意,一边又将方才侍卫出手驱赶野狗归功于公主,如此一来,宣柔公主倒也不好为难我们了。
果不其然,宣柔公主略略抬了抬眼皮,淡淡回道,“无妨,起身吧。”
起身时我松开了宁韫握住我的手,心下却觉得方才宁韫下意识的反应,在我心里恰恰就是宣柔公主问出的“你与她相处得怎样?”那句话最好的答案。
心下欣喜微甜,却不好流于表面,只能抿唇将心思勉强压下。
我向来低调做人,不喜太过张扬,特别是在公主面前,更不能太过显眼,否则一不留神成了碍眼,再生出许多事端来。
“夜色已深,公主还是快些回宫歇息吧。”宁韫回身望了一眼暮色,贴心提醒道。
“摆驾。”
原本与宁韫缠绵道别许久不舍离开的宣柔公主,却在我出现后,头也不回地摆驾回宫,仿佛再多看一眼就难掩嫌恶,失态人前。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公主离去的背影,深觉自己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宁韫目送着公主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处,似乎是松了口气,回头顺势揽上我的肩膀,跟我一起打道回府。
“我真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我拢袖避开宁韫揽在我肩头的手,斜睨着他,故意学着宣柔公主方才的模样,加了一句,“韫哥哥,对不起。”
宁韫的脸色倏然一变,抿着薄唇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语塞了一瞬,喉头微动,末了长长叹了口气,方才驱赶野狗时那整个人凌冽的气场突然柔和了下来,五分宠溺三分无奈两分小心翼翼地反问我,“阿曦,你生气了?”
“生什么气?”我无辜仰头,接着反问。
“那你为何这般唤我?”他蹙眉不满道。
“我为何不能这么唤你?”
他苦笑着摇头,“你我都要提问,那谁来回答呢?”
我盯着他微褐色的眸子,抱臂撇嘴,微微挑眉,虽未说话,可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
“好,”他好脾气地低头认输,锲而不舍地伸手想要再次揽住我的腰身,被我坚决地拒绝以后,讪讪地收回手,“公主为君我为臣,她执意要这般唤我,我也不能言辞太过,拂了她的面子。”
“那下次,她若是执意让你手把手教她写字,你也要为了不拂她的面子,亲自上手教她写字吗?”
许是看他吃瘪太过好笑,我虽未真的生气,可就是想举一反三,故意为难。
“君臣有别,男女有别,况且我已是有妇之夫,身心有所归属,不能再为君驱使。”他贴上来拽着我的手臂不肯撒手,颇带着些撒娇讨好的意味。
“切,”我嗤之以鼻地推开他靠近过来的脸,“你都让人家喊你韫哥哥了,还有什么不能为君驱使的……”
宁韫哭笑不得地将脸埋在我肩头哼哼唧唧,“为夫错了,再也不敢了,如果下次我再容别人如此唤我,我就自裁谢罪,以死明志,绝不负娘子情意。”
我揪着耳垂将他的脑袋提溜起来,数落道,“怎么怎么?说你两句,你还敢威胁我了?”
“不敢不敢,”他认怂笑眯眯地靠着我的额头,“我说得可都是真心话,若有半分虚假,定然不得好……”
“哎!”我及时打断他就要脱口而出的不吉利的话,嗔怪着岔开话头,“明日里我就要去都察院问一问,是谁教得我家相公这般油嘴滑舌……”
宁韫竟还真的抬头认真想了想,然后毫不犹豫地甩锅,“谢大人。”
“哈?”我不相信地瞧着他。
他却认真笃定地点头,硬要把这口黑锅扣在谢大人头上,末了还要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倒打一耙地揭穿道,“阿曦吃醋了?”
“才没有。”我娇嗔地横他一眼,“我平日里吃盐吃糖,就是不爱吃醋!”
“阿曦吃为夫的醋了。”他嘴角微扬,明亮的眼眸清辉熠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后,看起来心情好极了,并且丝毫不打算掩饰,顺势贴脸过来,放低了嗓音在我耳侧低语,“我很开心。”
“原是我不该,上杆子给你送瓜果来,让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瞥他一眼,抱臂哼道。
“阿曦给我带了瓜果吗?一定很甜……”
他说着接过铃儿手里的食盒,兴致勃勃地揭开盖子,脸上的笑意蓦然又僵住,我不明所以地探头过去,瞧见食盒里原本装满的瓜果,已经被我不知觉看戏之间给啃得差不多了,只剩了几块没有啃干净的甜瓜皮,零零散散孤独地躺在里面。
我幸灾乐祸地看笑话,揶揄道,“看来某人高兴得太早了……”
“瓜果被狗吃了?”
他口无遮拦地问道,惹得我一顿不满拳捶。
“宁为玉,你才是狗!”我作势骂他。
“为夫是不是狗不好说,”他倏地将我抱起,朝我不怀好意地挑眉眨眼,失笑出声,“但这瓜果不吃也罢,毕竟是绝对没有我家娘子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