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娘子现本就见官就怵,知道这是新来的知县,恨不得就躲到屋子去。看沈知寒要献殷勤,二话没说,转头就跟檀娘结伴在那田里数草。
宋景奇怪地叫了一声,那两人皆不转头。
似是想到什么,她没有强求罗娘子和檀娘都来,而是端起海口碗递给沈知寒,希望他吃了快些走。
“这叫凉皮,是我从……”她一时也说不出这是哪个地方的口味,当时学也是从网上随便找了个做法。“从一个老师傅那儿学来的。”
夏日胃口不好,凉皮清爽,最适合这时节。
沈知寒敢说自己吃过大江南北,凉皮的吃法也不是没有见过。在雁都有家楼子,卖的就是这种料汁拌面的做法。不过那楼子叫翡翠玉面,名字好听,也好吃。
凉皮,取名上就输了。
晶莹剔透的面皮确实少见,沈知寒端过来碗,将筷子弄齐,挑了一条仔细看。辣椒籽圆乎乎如同小小的黄面饼,翡翠般的青瓜丝和韭黄色的豆芽扒着水晶面皮,有趣极了。
沈知寒将筷子一卷,连带着面筋一块儿入了嘴。
凉,爽,辣,咸香和幽幽的芝麻味跟着面皮在舌尖舞动,还没品出来,沈知寒已经吃起了下一口。这其中最好吃的反而不是面皮,而是那口沾满香味的青瓜丝和豆芽。
两种口感并不相同,但偏偏叫人欲罢不能。
脆口的花生米也跟着较劲,沈知寒嚼着那一粒小花生,两腮满满。宋景看这模样就知道他喜欢,端着其中一碗送去给南风。
起初树上的影卫尽忠职守,并不打算吃。
宋景说你在树上看还不如守在沈知寒身边。南风一听这话有道理,也就乖乖下来。他也从未听说过凉皮这东西,吃第一口时还有些不适应。
对他来说蒜味太重。
心里说不能贪嘴,嘴上已经一口接一口,甚至比沈知寒还要快的吃光了一整碗。宋景看他的模样,由衷地高兴,“好吃吗?”
南风听到问句,百忙中抬眸看了眼。他咽下嘴里的东西,一字一句慢吞吞说道:“以后蒜可以少放一点,我们爷不爱吃。”
吃的津津有味的沈知寒啊了一声,抬头看南风,“爷可没有。”他将空碗伸出,冲阿景一笑。
“还有吗?”
剩下的凉皮还有,但配菜不多了。宋景询问一声,见沈知寒有些失望的抿唇,“爷不在意,有口吃的怎么还会嫌馊。”
南风:……
主子说瞎话的功夫越来越好,他自叹不如。
檀娘和罗娘子也围了过来,小口小口吃着。待沈知寒吃饱了,喟叹一声吃撑了,连带着松了两下玉革带,这才说起正事。
宋景还未吃完,将碗放到一边先。
沈知寒盯着那碗,很是可惜的说道:“阿景吃不掉了?”
他其实吃的有了十分饱,再吃就吃不下了,然而看见还有吃食剩下,就想起阿景同他说过的话。
身为百姓父母官,他怎么可以浪费这粒粒辛苦。
为官者,自是要以身作则。
宋景推了推碗,她脾胃不佳,大夫嘱咐只吃六七分饱就可以。吃不下的本想放到晚上再吃,这会儿听到沈知寒问,也就老实的点点头。
她心想,总不可能一介县令还会贪嘴到吃她剩下的东西。
沈知寒眼睛一亮,随后语气沉沉,“阿景,你这样就不好了。怎么可以浪费粮食,我们一粥一饭要思其艰辛。不如这样,爷勉为其难,替你吃了。”
宋景:……
这下该怎么说?
她动作比脑子快,几口吞下剩下的凉皮,脸颊鼓鼓囊囊。
沈知寒两手放在空中,懊恼自己在阿景心目中竟不如半碗凉皮。他喜怒都在脸上写着,不高兴的眉眼皱起,“爷吃你一口饭都不成,咱们还算是兄弟吗?”
宋景嘴里还没咽下,细细咀嚼着。
“爷也不是怪你,行了,说正事。”沈知寒并不生气宋景的行为,相反,比起雁都那群处处讨好他,巴不得将家里美姬小妾塞他怀里的人真性情多了。沈知寒觉着,阿景是真把他当兄弟,才不怕得罪他,而做出抢吃的动作。
也有可能是怕他吃撑了,坏了肚子。
沈知寒越想越觉得宋景果然是重情重义的人,几面之缘,就让他如此在乎自己。
于是,对着宋景,沈知寒的笑就跟不要钱似的,灿烂如阳。咽到一半的宋景简直如鲠在喉,她皱着脸,想躲开那黏糊糊的眼神,反而被沈知寒两手抓住了胳膊,动弹不得。
“好兄弟,等以后爷回雁都一定带你一起。”
宋景:大可不必。
她不着痕迹将沈知寒的手拂开,勉笑道:“刚才沈大人说有正事,是关于刘玉梅的吗?”
沈知寒颔首,“她醒了,而且答应我们亲自指认张之和。青山县令勾结贼寇一事也都禀上去了,不日后就会有消息传下,张之和连带他身后之人,必死无疑。”
“身后之人?”宋景是剧情外的第三人,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安富海搞的鬼。但身处在剧情里的沈知寒没有抓住安豹,在小藏山的人都死了以后,而张之和亦是个棋子而什么都不知的情况下,是怎么猜出背后有人的。
她不禁攥紧衣袖,眸中染上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好在面前的不是南风,是沈知寒。他超乎寻常的信任宋景,这份信赖,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在看见宋景的第一眼,他就觉得此人可信。
他率性而为,做事只听从本心。
心告诉他,宋景是可以接近的,他不会伤害自己。
所以沈知寒平视着宋景,丝毫没有想过隐瞒,“对,那人在小藏山私挖铁矿,拐人私造箭矢,恐会危害雁国。”
沈知寒说的没错,三镇节度使安富海确实一心想谋逆,让天下为安氏之国。后来在陆玄的设计下,同太子一道将其抓捕,创建了太平盛世。陆玄做人夫君,确实差劲。但当人臣子,有勇有谋,为百姓谋了福址。
宋景心尖微疼,这是一抹并不属于她的情绪。
她隐下这股有些烦躁的心思,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