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吕文凯走了,天不亮悄悄离开的,也不知道一个人能不能找到去石井镇的路。
到了淮西县,又能不能适应上山挖石头的苦。
没人关心。自私自利无事生非的无赖一个,他的真面目早已被人看清。
不过,与他串通一气的李胜利呢?他这次的行为可不同于以往小偷小摸。
为了几个钱便敢在社员们最看重,认定最公平公正的抓阄方式上动手脚,真的是大大伤害了乡亲们感情。
虽然这次祸害的不是他们社员。但下次呢?难保不会因为别人许点儿好处再搞小动作。
生产大队全体社员不想放过他。可碍于李保国的身份,不敢多言。
村里气氛格外压抑。
“况哥,你说句话啊?”半山腰的农田里,微风佛过,翠油油的麦苗随风起舞,丰收在即,让人看了心情大好。
虎头却烦躁的很,锄头一扔,蹲地上不肯起来了。
顾况挑眉劝道,“急什么,什么是急来的?好好干活,过几天麦子开割,给大家伙打牙祭。”
虎头不信,嗤笑道,“队里不是也没余粮了吗?难不成去借债。那种事你不是不让咱们干嘛。”利滚利,压死人。
顾况微微一笑,“不用。”
相信老书记会做出正确选择,他愿意再给他点儿时间。李胜利绝对不能再留在村里了,收受的贿赂也必须充公。
到时候让乡亲们好好吃上一顿。自从村里来了这批知青,委屈他们了。
不过眼下一时也没有想到好办法可以带着大家伙致富。况且,麦收在即,一切只能等夏收后再说。
“队长,你俩聊什么呢?”赵生财拿着镰刀快步走了过来,擦了擦满头大汗好奇的问道。
顾况把手中的军绿色水壶递给他,慢慢说道,“好事,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郑重问道,“木屋那里,你有没有排表?”
赵生财初中毕业,打的一手好算盘。除了管着队里的账,村里几处关键地点的防守也是他负责安排人。
他挠挠头嘿嘿一笑,“木屋那里的警戒,按照你之前的交代,都托付给了那群女知青。”马上六月,小麦要熟了。
人知道,山上那伙成了精的野猪竟然也晓得。他们村子地处山谷,每年这个时候,都有成群结队的野山猪下山来祸害庄稼。
粮食就那么点儿,自己都不够吃,哪儿还能分给这些畜生。因此,他们桃花沟每年都要进行一场粮食保卫战。
往年,他都会安排俩机灵点儿的孩子在山上木屋里时刻盯着。
只要看到山顶野猪冒头,孩子们就立刻敲锣。乡亲们便会赶紧聚到一起,拿着镰刀铁锨迎战。
不给它们糟蹋庄稼的机会。
这活儿轻省,只要坐在木屋里一直盯着就好。今年队里把它交给女知青,也是体谅她们辛苦工作了两个月,有意让她们轮流休息休息。
攒足体力,好迎接半个月后的抢收。
不过......
“排啥表啊,我给许燕子说了一声,让她们内部自己安排。”赵生财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他已经结婚了,知道每个月女孩子们都有个身体不方便的时候。让她们自己安排,错开特殊日子。
赵生财不由得感叹自己是多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啊。说完冲顾况暧昧的眨眨眼,你没结婚,不懂。
顾况莫名其秒。
傍晚,知青们一起坐在场坝上等着开饭。队里虽然借了粮食给他们,但这群年轻人有的不会做饭,有的用不惯柴火灶。
顾况便安排了个大娘帮着做,等麦收后知青每人拿一斤小麦给人家。
村里乡亲们都有家有业,下工后便各回各家了,不跟他们一起吃。知青们跟往常一样,一边等着吃晚饭,一边趁着这难得的休息时间聊天唱歌。
闫思晴有几分心神不宁,独自坐在最远处发呆。
“阿晴阿晴,你为啥坐那么远啊,坐过来点儿啊。”陈招娣突然过来拉她。
陈招娣想和罗家宝陈春利她们一起玩儿,可要没闫思晴带着,她们都不爱搭理她。那许燕子每回看到她靠近,都冷嘲热讽,非说她有口臭。
明明不爱干净的是她,被子到现在都没洗呢。陈招娣也许燕子又讨厌又畏惧。
“你自己去玩儿吧,我想自己静一静。”闫思晴不冷不淡的边说边抽回自己的胳膊。
陈招娣没看出她的不对劲,像往常一样跟她撒娇,“不嘛不嘛,咱俩一起,我怎么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呢。”说着又开始大力拉扯她胳膊。
“放开。”闫思晴终于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抬头目不转睛的冷冷盯着陈招娣。上辈子为什么要背叛她,到底是她哪里对不住她?
她记着半饼之恩对她掏心掏肺对她不设防,为的就是让她在关键时刻陷害她?
闫思晴努力忍着眼里的泪水,不去看远处场坝台子上正跟队委会探讨农事安排的男人。上辈子被污蔑擅离职守给村里造成巨大损失,是那个男人自掏腰包替她补上的。
听说那是他全部的积蓄。
她掏空了男人的钱包,让他遭到家人的怨怼,让他多年来好不容易在村里树立的威信化为灰烬。
而一切,都是拜眼前的女人所赐。
此刻,闫思晴生吃了她的心思都有。许是她刚才声音太大,人群很快被吸引过来。
罗家宝来回瞅了瞅二人,有几分不解,干笑道,“怎么,你俩吵架了?”
不会吧。
闫思晴这女人一直跟护眼珠子似的把陈招娣护在身后,她俩怎么可能发生矛盾。陈招娣脚下那双绿色解放鞋还是闫思晴送的呢。
她性子软弱的,又怎么会惹怒闫思晴呢。罗家宝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打转。
陈招娣被推倒在地,心中不禁冷笑,看吧,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这女人仗着自己学历好,长相好,眼睛向来长在头顶上。
对别人向来不假辞色,为啥单单跟她好?不过跟她那虚伪的表姐一样,踩着她塑造自己好形象罢了。
想到这里,陈招娣也不准备再忍了。
她见人来慢慢站起来,故意擦擦不存在的泪水佯装欢笑道,“没有啊,怎么会。阿晴她只是,只是心情不好,我没事的。”
此时,许燕子听到这边动静也赶了过来。她双臂环抱面带讥讽的望着一坐一站的二人组,嗤笑道,“陈招娣,说实话,是不是闫思晴欺负你了?是的话就大胆说出来,姐替你讨回公道,以后跟着姐混。”
她才看不上陈招娣呢,不过此举要能让闫思晴不舒服,想想就开心。
她身后的丁庆友也急忙附和,“是啊是啊,咱们桃花沟可不是没王法的地方,容不得闫思晴你嚣张。”
说完转头对着许燕子讨好的笑笑,“燕子姐,我说的对吧?”自从吕文凯走后,他一直跟着许燕子混。
许燕子点点头,轻蔑的看着闫思晴,昂着下巴道,“当然。”其实她跟闫思晴没啥深仇大恨,就是看不惯这女人比她漂亮算了,还比她傲气。
怎么看闫思晴,怎么觉得她讨厌。个头比她高讨厌,在社员中人缘比她好,讨厌。男知青们偷看她次数更多,讨厌。
罗家宝厌恶的看着二人一唱一和,尤其丁庆友,“你比许燕子还小一岁呢,叫她姐?”
丁庆友得意一笑,“我乐意,你管得着?”他现在是许燕子的狗腿,许燕子讨厌的他肯定要站出来反对。
在这十来个女知青里,许燕子第一讨厌的是闫思晴,长得比她好。第二讨厌的是罗家宝,家境比她好。
一山可不容二虎,许燕子不喜欢别的女人抢她风头。丁庆友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许燕子也愿意带着他玩儿。
陈招娣见众人注意力被转移,心中不忿。她低头捏住衣角,小声道,“大家别吵了,都是我不好。我见阿晴一个人在这里坐着,怕她孤单,想陪陪她,没想到......”
听她这样说,果然众人的视线立刻又回到闫思晴身上。
额,这样吗?是闫思晴不对?
“你怎么能这样做,自己心情不好,就拿别人撒气?”罗家宝自认是个帮亲不帮理的。就算她更欣赏闫思晴,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欺负人不管,那跟许燕子有啥区别。
闫思晴之前不是一直护着陈招娣,不让她被许燕子欺负了去么。怎么如今也变得跟姓许的一样讨厌。
看着眼前的闹剧,闫思晴心中有几分恍惚。
以往她觉得陈招娣父母早逝,她小小年纪寄人篱下无人教导,说话办事才一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害怕。
没关系,她可以护着她。
今天才明白,是她大错特错,人家会的多着呢。两三句模糊不清的话,几个小表情,就已经让这些尚且有几分脑子的知青们认定,是她欺负了她。
闫思晴慢慢起身,来到陈招娣跟前,直勾勾盯着她眼睛,轻声道,“上次你说我对你亲如姐妹,那我就当已经还了你的半饼之恩。”接下来就不要怪她大开杀戒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离开了。
“喂.....”罗家宝伸手。望着闫思晴落寞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何她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
他们是不是冤枉她了。闫思晴虽然有几分骄傲,却不是个会胡乱发脾气迁怒别人的人啊。
想到这里,她转身狠狠瞪了陈招娣一眼,“都怪你。她心情不好,你干嘛打扰她。”说完也带着陈春利离开了。
原地,只留下许燕子和丁庆友。许燕子似笑非笑的瞪着脸色涨得通红的陈招娣,留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就走了。
“我刚才的话算数哦。”
老槐树下,闫思晴坐在树下望着天空发呆。想着接下来这段时间可能发生的事,必须做好的准备,绝对不能让上辈子的糟心事重演。
只是-
咕咕的叫声猛的打断了她的沉思。
坏了,没吃饭,好饿,她双头抱头蹲下,试图让肚子不要再乱叫。
突然,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的草地。紧接着一个油纸包落下,露出里面的包子。
闫思晴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又是包子,就不能换个花样,镇上多少好吃的。
男人沉默的站了一会儿,转身就要离开。
闫思晴拧眉,伸手从油纸包里拿出几个包子,剩下的装好,用尽吃乃的力气砸了过去。
顾况回到家时还不到八点,顾家人正好吃完晚饭。
“大伯,大伯,你吃过了吗?”顾家最小的娃看到他回来,热情的冲过来抱着他的大腿问道。
顾况诚实的摇摇头。
他娘余春平有几分尴尬,“你看这也没给你留,以为你在队里吃呢。晚饭做的本来就少了,你几个侄子正在长身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是一点儿没剩啊。这样吧,娘去在给你做点儿?”
嘴上这样说,却半点儿没起身的意思。
顾况深深看了她娘一眼,摸了摸怀里的油纸包,半晌道,“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