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许听月生性不爱热闹,她跟江望之一人占据书桌的一端,一个处理工作,一个翻译小说,虽然安静,但是两人却都觉得心安丝毫不会沉闷。

偶尔许听月会拿着拿不准的词句问一问江望之,江望之也言简意赅,给她三两句讲明白其中的区别。有时江望之也会挑出工作中一些有难度的翻译让许听月试手。

日子过的平缓又迅速,一晃过去一周多,许听月终于整理好翻译初稿。

她将每一篇短文的译文整合成压缩包给社团的师哥发过去,对方接收的很快,不过只留下一句看过之后再给她汇款。

江望之看见对方的留言,不由拧起眉毛问许听月:“你没要预付款?”

“预付款?”许听月这才后知后觉,“没有,因为这个兼职是同学介绍的,乙方也是我们学校学生自己组的社团,报酬不算多,所以我也没想到还有预付款。”

她见江望之没说话,自己心里不免有些打鼓,也不知是在向江望之解释还是在安慰自己:“应该不会赖账吧,都是同学……”

可惜,许听月侥幸的幻想是假,江望之的提醒倒成了真。

往后两天,不管许听月给对方发过去多少条消息,每一条都如同石沉大海,那头不见一星半点的回应。

直到看着聊天界面上只有自己自说自话的消息记录,许听月才终于肯相信她被骗了。

她有些沮丧,这个兼职是梅鑫介绍给她的。梅鑫是好意,听许听月说马上要出国了心里有些忐忑,于是就主动帮她联系了这个兼职,想让她用来练手。

梅鑫家里的情况不算太好,这个兼职报价一千两百块,她成绩虽然不算拔尖,但是做这个翻译不成问题。梅鑫完全可以自己来做,却还是介绍给了许听月。

许听月决定不告诉梅鑫,她要保护好梅鑫的一腔赤诚的热情,就像面对荀琛时梅鑫纵然害怕还是依旧握住她的手同她站在一起那样。

江望之看出了许听月沉默中的沮丧,怕她钻牛角尖,专门开车去城南一家有名的蛋糕店给她买了个小蛋糕回来,温声劝着她:“大学就是小社会,什么样的人都有。你提前遇上了不算坏事,至少以后面对这种事情能多一个心眼。”

许听月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勺一勺奶油吃的畅快。

奶油甜滋滋的,包装盒里还有冰袋,冰凉凉的咽下去让她像只舒服的猫。许听月微微眯起眼睛:“怎么,你怕我难受啊?”

报酬在江望之眼里虽然不算多,只一千多块钱,但许听月毕竟是个学生,这对于学生来说也是不小的数目了。而且这是许听月自己做的第一单翻译,意义不同凡响,江望之当然怕她难过。万事开头难,要是被打击了积极性,得不偿失。

许听月这几日一直悬着心害怕自己被骗,但今天确定了自己确实被赖账,她反而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小蛋糕做的精致,但分量却没有多少,她没一会儿就把蛋糕整个吃下肚,对江望之说:“我不难过。遇山修路遇水架桥,我有限的精力不能只用来自己难过,我会想办法的。”

江望之倒是很惊奇的看了她一眼 —— 她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成熟。

不到二十岁的女生,辛苦翻译的作品被人轻而易举就赖了账,这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一片惨淡。许听月却没有什么悲春伤秋的情绪,反而镇定自若。

稳定的情绪是一个人成长的标志,而许听月 —— 在江望之印象里她一贯的平和且沉静。

下午江望之又开了场视频会,许听月就在一旁的沙发上抱着手机闷头不知在干什么。江望之空隙时间回头看了她好几次,都看见许听月长眉拧成一个结,手指在屏幕上下飞舞,似乎是在聊天。

年轻的姑娘,嘴上说着毫不在意,其实也要跟好姐妹吐槽吐槽才算过瘾吧。

四点多一点,跨国会议结束,江望之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肩颈,刚想开口问许听月在干什么,就看见许听月从沙发上站起身问他:“江望之,你可不可以开车带我出门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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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望之的车子开的飞快,许听月倒是很淡定:“你可以不用开那么快,导航上说从家里过去只需要20分钟。”

车子虽然快,但是他开的很稳:“20分钟的路程,你还需要和律师面谈。现在已经四点半,我快一分钟你就多一分钟跟律师谈话的时间。”

一路飞驰,四点四十五,车子稳稳停在中盛律师事务所楼下。

江望之知道这家事务所,这是N市首屈一指的律师事务所,打过不少颇为轰动的官司。难为许听月,竟然能预约到这里的律师。

许听月进了事务所的门,跟前台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和名字。

前台行政一下子笑起来:“原来是你,温律刚从助理升任律师,你是她的第一单。”

许听月客气点点头:“现在能过去找温律了吗,我事情有些急。”

行政打了个内线电话,然后对许听月说:“三楼最东边,你直接上去就行,温律的助理就在电梯口等你。”

许听月道谢,又转身对江望之说:“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江望之有些不放心:“你自己可以?”

许听月摊摊手:“当然可以,只是出具一份律师函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

江望之尊重许听月的任何决定,他点点头:“好,我就在这等你,如果需要我上去就给我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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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些发暗了,江望之抬腕看了眼手表,已经快要六点,许听月上去有一个小时。

他侧头看着墙上律师的照片墙,那位‘温律’排在照片墙的最后一位,是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女性。

中盛的律师业务能力强,收费也不低。像这位温律,虽然是中盛资历最浅的律师,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到中盛来工作的业务能力都要比外面的强很多,收费自然也比其他律所要高。

江望之有些担心许听月。她虽沉稳的不像是同龄人,但毕竟是个未进过社会的学生,能抢到顶级律所的预约号自然是好事,但这背后要付的昂贵代价不知道许听月知不知道。

正想着,电梯门打开,许听月拿着一份文件袋和一个女人一起从电梯间里走出来。

女人绾着头发,低头跟许听月说着什么,微微浅笑,正是那位‘温律’。

“江望之!”许听月高兴地喊了他一声,冲他挥挥手,“搞定啦。”

她像只雀跃的小鹿跑过来,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他示意他看。江望之打开文件袋,拿出里面的律师函粗略看过去,是一份写的极其专业又极其严肃的律师函。

许听月介绍道:“这位是温律师,温幸尔。我们聊了一会儿才发现她是我表姐的大学同学,还是一个宿舍的呢,是不是很巧!”

江望之收好文件袋,向温幸尔伸出手:“你好温律师,我是江望之,许听月的……的邻居。”

温幸尔落落大方,同他短暂相握:“你好江先生。月月的案子不算什么难事,我的建议是先将律师函发给对方,看看能否让对方付款。若是还要赖账,那就直接报警。刚刚我问过月月,她手机有每次跟对方通话的录音,聊天记录也都全,他们还签过合同,这种情况下只要报了警警察就会受理。这么齐备的证据链,用不着去法院开庭立案,派出所就会给解决的。”

听温幸尔言语中对许听月的亲昵程度,江望之暗暗松了口气:“谢谢温律了。”

温幸尔客气回应:“我和她姐姐是上下铺的舍友,月月也就是我自己的妹妹。今天的咨询费就免了,时间不早,你们也回去吧。月月留了我的电话和微信,要是后续再有事情可以随时跟我联系。”

跟温幸尔道别,江望之开车带着许听月回家。

“你跟对方通电话每次都保留了录音?”江望之为许听月的未雨绸缪感到有些惊讶。

许听月喜滋滋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毕竟是同学介绍的,我也不认识他们,所以就留了个心眼,没想到会派上用场。”

许听月把律师函拍了照片,连同手机里保留的通话录音一并发给了对方。

江望之手握方向盘,语气中有赞赏:“你很有做翻译的潜质。冷静的头脑,稳定的情绪,还有未雨绸缪面面俱到的事前准备。”

他叹道:“不知道我的公司有没有荣幸能请到许小姐来做翻译。”

许听月晃晃脑袋:“那要看江总开出的条件够不够具有诱惑力,能让我甘愿去B市过冬天。”

江望之被她逗得笑起来:“这样好了,我口头对你承诺,只要你愿意来我的公司,我一定给你同级别译员的最高薪酬待遇,怎么样?”

许听月掰着手指头算给他听:“B市的房租贵,通勤也贵,生活成本更贵。就算你给我开很高的工资,可我花的也多呀,背井离乡的,离家也远,这么算下来还不如不去呢。我不像是去工作挣钱,倒像是在给你免费打工。果然是资本家,这就开始给我画大饼了。”

江望之笑意更浓:“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那这样,除了我能给到你的最高薪酬之外,餐补、车补各种补助一应俱全,另外再给你准备一套离公司不远的公寓,外加丰厚的年假,怎么样,这样满意吗?”

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许听月还是乐的拍了拍手:“说话算话。不过我刚才忘了录音,等我毕业去你那儿报道,你可不要不认账。”

江望之侧头看了她一眼:“许听月,我从不骗你。”

许听月的手机“叮咚”响了好几声,她拿起一看,是社团师哥转过来的报酬,外加几段解释的话。无非就是这几天事情多,忘记给她打款,并不是有意拖欠之类的,并且还一再向她道歉。

许听月得意的摇了摇手机:“看吧,我就知道他看见律师函得吓得不轻。仗着自己师哥的身份就随意欺负新生,真是过分,这种人就得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江望之笑起来,侧脸在窗外夕阳的映衬下有好看的弧度。

许听月看过去,心晃了晃,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