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阕乙的手指轻触繁芜的面颊,又摸了摸自己的。
皱眉。
温度差不多……
恍然间意识到自己也发着热。
这下把他给吓清醒了一些,他已处于高热状态,他自幼习武还受得了,这样的高热阿芜可不一定受得了。
“阿四,去院外架上火炉,我写了药方你立刻熬药!”
“其他人都先出去,嬷嬷留下。”他说着离开床榻,将床帘放下,屏风也移动过来。
“嬷嬷去打一点井水来,先给她擦拭身体,我在外面守着。”他说着坐至外间窗边书桌处。
嬷嬷不敢怠慢,拔腿就往外面跑。
嬷嬷打了水来,按照公子说的,先擦拭小姐的额头,再擦拭颈子……
直到嬷嬷突然想解开繁芜的衣服,这时一只手猛地捏住她的手腕。
繁芜也不知道都已经因为发热这么痛苦了,她竟然还能勉强保留一丝清醒。
这点顽强的毅力都是因为背后那张图给她的!
若是被他们发现她身上的秘密,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时间还早,她没有足够的底气回中原……
现在她能力不够,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她必须醒来,她强迫自己一定要醒来。
所以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她拼尽力气抓住了嬷嬷的手腕。
在嬷嬷惊喜的喊出那句:“主子,小姐她醒了!”
这时她的手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垂坠于床榻。
竹阕乙进来,她眯着眼眸看着他,其实她早已经看不清人了,只是想努力睁大眼睛告诉她哥,她还没有昏过去,还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也不用嬷嬷帮忙擦拭降温……
她的眼睛因为睁不开有些迷离,眼眶是红的,纤长的睫毛还挂着泪珠。
竹阕乙自嘲着,方才他都快视物模糊了,如今却将这女子看得这么细,仿佛视线是在一瞬间清明的。
……这事过于不可思议了。
竹阕乙退出屏风外:“既然她还好,嬷嬷歇着吧。”
从三年半前嬷嬷刚开始伺候她时,便和他提过,她不让人碰触,沐浴更衣都不让。
他一直记得,便也只由着她。
如今想想,他觉得此时应该与她的经历有关,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神变得晦暗,连手也握成了拳头,手指骨有些发白。
这事,他会查清楚的。
嬷嬷端着水盆从屋里出来,此时阿四已拿着竹阕乙的方子抓了药回来,院子的火炉已熬上药了。
嬷嬷紧绷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不是府院的老人,但她也是听过许多年前的旧事的。
族长曾经因为这个小姐弄丢了打杀过几个人,那几个人还包括曾经府院的管事。有这件事在前头,她清楚伺候这位小姐是件能丢命的事。
虽说公子不是族长,仁厚悲悯有慈悲之心,但她还是小心为妙。
阿四将药熬好,急忙忙端了进来。
竹阕乙见药这么烫,又让阿四打了凉水来,将药碗放入凉水盆子里浸了一阵才端着药碗向床榻走去。
阿四想到方才添柴说的公子也病着,不禁提醒道:“公子,还是让嬷嬷来吧。”
“无妨的。”他说着已坐至床边。
将繁芜扶起靠着床,又见她坐都坐不稳,叹了一口气,他起身坐过去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
给昏睡中的人喂药是一件麻烦事。
汤匙还未碰到她的唇边,那双长眉皱起,迷糊着喊着“苦”。
……这药味都还没入嘴她便喊苦。
嬷嬷在外头听见了,连忙进来将桌上的糖果递给竹阕乙。
竹阕乙给繁芜喂了一粒糖果,等了一会儿,繁芜口中的糖果吃完了,继续给她喂药。
没吃上三口,她又喊苦。
不过这会儿是睁了一下眼再喊的苦。
竹阕乙不厌其烦地给她喂糖再喂药……如此七八次才将一碗药喝尽。
阿四打了水给他净手。
他擦着手,瞥了一眼屏风后:“原以为她成熟了些,还是个孩子。”
喝个药能喝上七八次,这么怕苦怕疼,过去失踪的那几年她又是如何熬过来的。
想到这里竹阕乙红了眸。
“接下来就麻烦嬷嬷了。”他没再敢看繁芜,转身离开了。
嬷嬷躬身送他:“主子放心,我会守着小姐。”
半夜的时候繁芜退了烧,此时婢女进来替她,她才放心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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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四不明白,主人都病成这样了,次日一早早饭都没吃就去了围楼。
竹阕乙一至围楼主殿,长老们陆续过来,事实上他们都在等大公子外出带回来的结果。
鱼林一带到底出了什么事?大公子那日回来以后,一直没提。
大长老看了一眼覃长老,示意他问。
覃长老端详一阵后还是照做了:“大公子,请问鱼林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还有几个人没有回来?”
竹阕乙带着多少人去的回来的是多少人长老们心里有数,覃长老也不想再装作不知情了,这一问直接开诚布公。
竹阕乙抿着唇,走至高座处,大抵人还病着不想让他们看出什么,坐下后方道:“鱼林进了一队人,大约三十来人,他们行踪诡异总是跟丢,半个月我们交手三次,那些没回来的人……”
都死了。
长老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竹阕乙刚回来那天会连夜开祭台。
一阵短暂的震惊过后,长老们议论起来,他们担忧他们恐慌,身家性命全在这里,若真的有人打来打得过吗?
若是打不过就得逃,十年前竹部正是从武陵郡迁徙过来的,也是那个时候竹部小姐丢了。
那个时候是因为与垠垣人的军队交手失利了。
垠垣小国占据北魏南境自立为王。而北魏与东齐死磕几十年无暇顾忌南边,放任了垠垣这么多年。
长老们怀疑是垠垣的人找来了,毕竟当年因为丢女一事族长杀了垠垣一个大官,这个大官是那位垠垣小王的表哥。
他们与垠垣小王有旧仇。
但洛桑细作害死了他们族长,他们也怀疑是洛桑人。毕竟族长曾说洛桑王朝狼子野心,想占据十六部后与北魏东齐对峙。
十六部古来至今效忠中原天子,洛桑必然会与十六部为敌。
竹部是兵主部之副,在十六部里威望极高百年前的大巫有史料记载的有十四位出自竹部,更遑论那些上古神话里的大巫。
因此洛桑才选择先动竹部刺杀竹部族长,以此来示威。
长老们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但心里已开始自危,生怕洛桑人再派细作来,下一个要刺杀的是他们。
议论声停了,殿前一片死寂,他们各怀心事,神色或复杂或担忧。
竹阕乙觑视过去,他也有顾虑,是思量数日才将此事公布,就是怕他们心生畏惧。
一个低沉的声音仿佛划破层峦叠嶂的记忆,在脑海里变得清晰。
——“天下动乱劲敌环伺,惧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他陡然想起当年在武陵郡寻找妹妹时结交的那位谢姓好友,那一年他十五,谢兄年长他些个。
竹阕乙从高座上站起,幽邃的目光扫过众位长老,重复了这句话:“天下动乱劲敌环伺,惧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他说完缓走下台阶,衣摆划过地面,外纱袍上斑驳的竹影摇曳着。
从这日起,竹部开始在族中挑选身强力壮者,由府院的守卫来教授他们武搏之术。
竹阕乙刚出主殿,阿四匆忙而来,急忙道:“公子,兵主部来人了。”
“先带人去祭台偏殿。”
竹部祭台在围楼之后,偏殿是竹部族长议事的地方,竹部族长离世两年还未完成与兵主部的新旧族长交接,于是竹部大小事宜暂由竹阕乙暂时主理,数位长老协助。
竹阕乙刚移步祭台,长老那里就得到了消息。
大长老突然吩咐道:“派人去府院请姑小姐去偏殿。”
一旁黑长老与覃长老互看了一眼。
此事虽说是黑长老提的,但他本意只是施压,并不是说让姑小姐当真插手竹部的事。
不知大长老在想什么,他们也不敢问,只能由大长老的人去府院喊姑夫人过来。
这会儿繁芜睡醒了,正坐在院子的门廊处晒太阳,忽然听婢女说围楼来了人,是去二院请姑姑的。
她这会已比昨日好多了,虽然无精打采嘴唇仍旧泛着白,到底人是清醒了,她看向说话的两个婢女,低声问:“围楼谁派的人来请姑姑?”
这题婢女正好会:“我认得,是大长老的随从。”
“大长老要请姑姑作甚?”繁芜皱着眉,又看向另一个婢女,“你进屋去把我那件灰紫色的外裳拿出来。”
繁芜原本就觉得姑姑一家这趟来的有些蹊跷,她住进竹部三年,三年中秋姑姑也只来了这一趟。
这会儿她心想既然大长老请姑姑过去,她理当作陪的。围楼的长老也找不到她的错处。
大长老的随从领着竹狄蓉和表公子从二院出来,刚走到大院中来,只见繁芜缓步走来。
“阿芜你好些了吗?”二表哥阿礼笑着询问。
繁芜点头一礼:“多谢,我好多了。”
她的眸光微转看向竹狄蓉又是一礼:“天气闷许是要下雨了,正想透透气,我陪姑姑和二表哥去围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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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人师尊今日还魂》
我曾生活于一座边陲县城。
那里贫瘠荒芜,十年里来过三任县官,他们的任期很短。
这一年,新来县官美的让人吃惊。
传言他从中州来,是个没吃过什么苦的公子哥,熟人们议论着他在这里待不了半年。
可他一住便是五年。
初见时他为我翻案,后来他教我学说中州的官话,他让我喊他先生,而不是大人。
他给我裁衣、打药柜、建医馆、开药田。
他把他的半生积蓄都给了我。
只是他命不好。
刚升迁便死在了任上。
我记得我许多年不曾大哭了,唯有他死的那日。
后来的三百年,我都住在他出生的地方中州,潜心修道,一心苦求飞升。
却不想,在雷劫到来这一天,我看到了那个无量天派来取我性命的人,是我唯一哭过的人。
可后来沧海桑田,三界对立。
兰镜照,三界之中最为疯狂最为美丽的人,三百年前他让我喊他先生,三百年后他让我喊他师尊。
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有万蛊楼里这满墙的和他容貌一致的纸人,向世人昭示着他曾经的光鲜。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却仍喜欢停留在那把曾经打我手心的戒尺上,仍然喜欢漂亮的衣服和每年新出的茶叶,也仍是改不了好为人师的性子。
——
这一天经幡上飘荡着的一百多个纸人师尊开口对我说:“蚕光,为师想起来为师的尸身可能流落在哪里了。”
我抬眼看向他,语气平淡:“您老人家不会是想……”
——“是,还魂,娶蚕光为妻,想和蚕光厮守万年万万年。”
*正文是第三人称。
*1V1双处HE,师徒关系续存期间无暧昧,感情线在师徒关系结束以后。
文案已找责编报备已截屏(2023。0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