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炀请的媒人是隔壁金牛村的,叫李翠芬,五十出头的年龄,一张亲和的圆脸,头发梳的整齐,在脑后挽个簪,看着精神又爽利。
吃媒人这碗饭嘴皮子都厉害,进门把周灵上下一打量,接下来十来句话不带重样的,把周灵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纵然诧异周灵这模样跟周爱革两口子的差距,但也能面不改色的夸他俩会干活,不然怎么能生出周灵这么水灵漂亮的闺女呢?
但暗地里脖颈上冒了汗,心说这姑娘可别不是这两口子生的啊,毕竟这丫头的眉眼就是趴上去扒拉也扒拉不出像他俩的地方啊。
可请她的小伙子没提这说法,这会儿神色瞧着也自然,想来应该是她想多了,周灵这姑娘可能长得像爷奶那辈也说不定。
周爱革本来还有点踌躇,态度不冷不热,可听到李翠芳说项炀愿意出两百块钱彩礼时,心头一下动了。
惊讶的看了眼项炀,两百块钱,还真让这小土匪弄着了。
孙淑琴也有点坐不住了,两百块钱啊,一听这个数字浑身就热乎,赶紧看了当家的一眼,眼神里带着催促。
她乐意,她觉得没问题。
之前能让周珊撺掇成,不就是担心项炀弄不到钱,又非看上周灵,再犯了土匪性子赖上他们家么,如今项炀能出得起这个价,那还考虑啥?
况且,之前能看好那户人家本就是图对方彩礼。那边那个男人跟项炀就没法比了,挺拿不出手,二婚带孩子还没啥,年龄太大,比周爱革小不了几岁,从模样上看就是同龄人。
这么好端端的把一个黄花闺女嫁过去,不得叫村里人笑话死他们?
要是周灵犯错,把自己名声搞臭,那还说得过去,好好的这么弄实在有点牵强。
既然项炀能拿出两百块钱,那把周灵嫁去隔壁公社还是嫁给项炀,就没啥区别了,而且周灵在本村,上头没有婆婆管着,能时不时叫回来帮家里干点活,平时去她那里搜刮点啥也方便。
嫁去隔壁公社,离那么远,她婆婆肯定不能光让她往回跑。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划算,至于项炀的名声,还有他爱打人骂人这些也不重要,哪个女人一辈子不挨男人捶两拳?
真挨了打挨了骂,那只能说她不会伺候男人。
周爱革虽然没有孙淑琴想的那么复杂,但两人有一点是通的——反正都是两百彩礼,周灵嫁谁都一样。
人品不考虑,家世也不考虑,谁给钱给的痛快才重要。
周爱革跟孙淑琴对视一眼,两人的态度也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媒人热情起来。
既然两厢里都有各自的打算,认可了这门亲事,那项炀提出下周一去领证、下周三摆酒的计划,周爱革也不觉得仓促,点了头。
周灵出了阁,小儿子那边的婚事也能提起来,省的那臭小子成天惦记。
李翠芬也高兴,今回这媒人钱挣的可太麻利了。
只是女方这边的家长不会办事,没给谢礼不说,中午都没留饭。
还不如这小伙子,比原来说好的价钱基础上又多给了半只鸡。
送走媒人跟项炀,孙淑琴脸上的笑都还没下去,再看周灵也顺眼不少,罕见的没指使她去做饭,还破天荒的给周灵煮了个鸡蛋。
周护民中午过来吃饭,知道周灵定出去了,项炀给了两百彩礼,他先是惊讶道:“项炀那土匪从哪儿弄的钱?”
周爱革道:“这谁知道?”
周护民冲周灵扬下巴,道:“诶,等结了婚你套套话,看那孙子咋弄的钱,回来说声。”
又自然的伸手,霸道地说:“鸡蛋拿过来!”
他这当儿子的都没吃个鸡蛋,一个丫头片子凭啥能捞着个鸡蛋吃?
周爱革心思也活动了下,附和着道:“你二哥说得对,问问项炀他的钱从哪儿弄的,要是有门路,让他带带俩舅哥。”
周灵把剥好的鸡蛋塞嘴里,含糊不清地道:“他说是借的!”
“草!耳朵聋啊,别以为跟了项炀我就不敢扇你了……”周护民气得踹了下周灵的凳子,骂了句。
周爱革也不满的看了周灵一眼,虽然破例给她煮了个鸡蛋,可她应该让让家里人,爹娘、哥嫂都坐这儿呢,下头还有小侄子,就不知道让让!
不过见周灵吃了,也就不说啥了,说周护民道:“行了,说说你娶媳妇的事吧。”
提起这个,周护民又高兴起来,心都飞出去了,伸手跟孙淑琴要钱:“娘,给我五毛钱,我去约倩倩看电影,顺便跟她商量商量提亲的事。”
这回孙淑琴不拦着了,是得先让儿子给那小蹄子通个信,也好叫她知道知道,自家是能拿出二百块钱娶媳妇的。
“给!”孙淑琴抽出钱递过去,照例叮嘱一句,“省着点花。”
刘美玉脸色就有些难看了,私下伸手掐了周护国好几下,吃完午饭活也不干了,直接抱起孩子回屋。
周灵有样学样,说了句‘手没好’,也回屋了。
留下孙淑琴骂骂咧咧的刷碗。
但不多时,大儿子那屋就传来吵架的声音。
“都是儿子,凭啥差距这么大?当初你们家娶我可就给了十块钱彩礼,老二那对象是金子做的呀,什么样人值二百块钱……”
周护国也耿直,道:“二妮不就值二百块钱么?”
他也震惊,项炀一个没爹没娘的小土匪,没听说他家有这样的亲戚啊?从哪儿借的钱?
二百呀,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不过一想到二百块钱马上要给老二花出去,他也心疼的直抽抽,琢磨着劝劝老二,不行就换个对象,瞧,他十块钱彩礼娶的媳妇不也挺好?还给他生了儿子。
“周护国!!!”刘美玉气的哆嗦,红着眼瞪着他,咬牙恨恨的骂了句,“我怎么这么倒霉嫁给你这么个玩意儿!”
说完转身抱起儿子气冲冲出了门。
孙淑琴在院子里正看见,刚想说大儿媳妇两句,就见她狠狠的剜了自己一眼,抱着她的大孙子出门去了。
“诶,老大家的,你干啥去……”孙淑琴出去追了两步没追上,回去找周护国,“明明他娘咋了?”
老大也不高兴,气媳妇跟他吵,也气爹娘偏心,语气硬邦邦地道:“都是儿子,我还是给爹和娘养老的那个,凭啥给我娶媳妇才十块钱,给老二娶媳妇就二百?”
孙淑琴拉着脸道:“赵倩她亲叔叔是他们生产队的队长,刘美玉家里有这样亲戚么?”
“又不是队长亲闺女,只是个侄女,值这么些钱么?我不干,这事我不同意!”周护国抗议的方式就是一翻身,用被子把头蒙起来。
孙淑琴气得打了他一下,道:“我能不心疼?可护民不是迷上了么?我都想好了,二百彩礼只是好看,等真正让媒人上门提的时候得给那头说清楚,让赵倩把彩礼再带回来。你说的也是,又不是她爹当队长,她叔叔是队长管屁用?离这么远,咱也沾不上光啊!”
周护国翻身坐起来,确认道:“真的?”
“真的!”孙淑琴道,“赶紧去把刘美玉叫回来,她甩脸子给谁看呢?闹脾气就回娘家,惯的她这些毛病!”
周护国不情不愿的起身,也朝他娘伸手:“给我一块钱,我不能空手去。”
“还一块钱?前两天那一块钱喂狗了?这才几天又要一块钱?没钱,爱叫叫不爱叫拉倒,又不是我媳妇……”
孙淑琴摔门出去,周护国眼里含了怨恨,但也披上袄出去了。
老二谈对象就能一回回要钱,他当初就跟刘美玉看了一次电影,总共也没花上三毛钱。怎么算还是他这边亏了。
周灵在屋里整理好了自己那点东西,也没多少,十来分钟就归拢完了,结婚的时候一个包袱就能挎走。
她坐下来看书,对外头的闹剧视若无睹。
不多会儿孙淑琴推门进来,脸上难得端了笑:“二妮,项炀那土匪真借的钱?他上哪借的?我听说他那几天去县里了,他县城有亲戚啊?”
又问:“你咋知道的?”
没记得两人单独说话啊!
周灵道:“刚才出去送人,我问了句,他说借的,没详细问。”
刚才乱哄哄的,孙淑琴也没注意两人说没说话,但现在脸色有点失望,嘟囔了句:“这不是驴粪蛋子外面光么?成天在村里耀武扬威,我还当他多大本事呢,弄半天也是到处打秋风凑起来的钱!”
但能凑到两百,说明城里亲戚家世不错,孙淑琴又有了旁的算计,笑道:“结了婚你好好问问,看他从哪儿借的。诶?结婚那天,他城里亲戚来不来?”
项炀去县里的事她听周珊说过,都觉得他不会有县里的亲戚,以为弄不来钱,没想到他真有门路。
周灵摇摇头:“不知道!”又道,“我都没跟他说啥话,哪能知道这么多?”
孙淑琴笑道:“去领证的时候好好打听打听,再问问他城里那亲戚是干啥的,看有没有门路给你二哥弄个活干!”
周灵嘴角藏了讥笑,孙淑琴真是净想好事,真有这种亲戚为啥项炀不去城里干活,反而让给舅哥?
周爱钢家里,周珊压着激动的情绪,低眉顺目地去打申请:“娘,我想去问问周灵哪天结婚,要是我俩日子挨得近,到时候约着一起去县里置办东西。”
许秀丽正在跟周爱钢嘀咕周灵说亲的事:“那项炀从哪儿弄的两百块钱?就那小土匪,我以为得打一辈子光棍呢,没想到说上周灵了。”
又道:“我刚才出去听了一耳朵,村里讲咕啥的都有,说他二叔就不该答应,那项炀是谁?亲大爷能让他开了瓢,亲叔叔的脚都打断了,比土匪还土匪。周灵那闷葫芦、那小身板,项炀要是犯邪性了,一脚还不得给她踹断气?”
“村里人都说他二叔为了钱把闺女卖进土匪窝……”
周爱钢知道项炀去老二那边提过亲,但不是叫周爱革难住了么?都以为这事没下文,可没想到他开那条件项炀真做到了,如今亲事也答应了,他这当大哥的能说啥?
“管那事干啥?”周爱钢道,“老二两口子都不心疼,旁人操那心有啥用?”
这回周珊来申请的倒是正好,许秀丽也没再为难她,主要周珊默认了跟何援朝年前结婚的事,只是因为老宅那边要收拾,窗户都破的不成样了,总得收拾收拾,所以日子没定那么近。
许秀丽也不拘着她了,反而一脸八卦地道:“行,去吧,顺便打听打听项炀从哪儿弄的钱?”
周珊勾了勾嘴角,除了投机倒把,还有更快的来钱方式么?
只是没有当场抓住,这种话她不会说出来招人注意,忙不迭点头,转身去了周爱革那边。
她的主线任务终于更新了——阻止女主结婚,要是成功了就得一张自行车票,失败了周灵得两张。
有了上回的教训,她要是失败才怪!
“哼,这回要是再失败,系统你给我开个跨时空直播,老娘倒立直播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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