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新烟噎了半晌,干干的问了句,“传师父单恋我啊?”
“可不是。”
刘新烟叫道:“他们怕不是疯了?”
扶风大声道:“可不是,师叔哪有这么没眼光。”
刘新烟看了他一眼,也没去计较,转而低声道:“怪不得回不去安渡府了,师伯见了我估计得掐死我。”
“全府都会想掐死你。”
刘新烟幽幽看了他一眼,有些难过的说:“师父可能也不想看到我了。”
堂堂仙首被逼无奈闯入魔界偷生,刘新烟只要想想,都不用别人掐,自己都想砸死自己。
扶风见她消沉的厉害,不怎么走心的安慰道:“毕竟是师叔的唯一弟子,讨厌归讨厌,也不至于不管你吧。”
刘新烟低着脑袋,好半晌没吭声。
扶风又吞了两个芙蓉酥,拉过她的手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惊讶道:“你这身子怎得弱的跟只鸡似的。”
“我是从乱葬岗爬上来的,这是死过的身体。”
扶风从怀里掏出一瓶灵丹丢给她:“每日一粒内服,三日后便可修习本门心法基础了,心法口诀你还记得的吧?”
刘新烟将瓶子收入怀中,点点头:“自是记得的。”
深夜,漆黑的厢房内,刘新烟已经睡了过去,只是眉心紧蹙并没有睡安稳的样子。
苏修雅故技重施又来到她的塌前,再一次使了招魂术,然而灵光过去逝去的魂魄却未显现。
两个魂魄一个都不出来了,这是为何?
苏修雅面色凝重,好半晌才招出法阵离开。
日月山庄很大,设计又精美,跟其他宗门的不近人气不同,这里处处充满着属于民间的烟火气,让人觉得生命除去冷冰冰的修炼,还有更多的色彩。
刘新烟挺喜欢这里,没人看着她的时候时常走动观赏,还拔过青竹钓鱼,更有人间美食享用。
三日后,扶风为朱元良的夫人诊治结束,一伙人动身前往海沧村。
那是魔界与人间交汇之地,往年浊气深重妖灵精怪颇多,毫无人烟生气。
但自南无君执掌魔界后,浊气被清,生灵安居,魔修不再残害百姓,更甚有了人魔集市,有了过去从未发生过的物品往来贸易。
“虽不知魔界入口在何处,想来去这里总不会错。”扶风这么说。
安渡府一众与朝歌苏氏一门曾一度水火不容,两派人外出历练若遇上都能斗法个三天三夜,但因着掌门仙盟盟主身份,近两年从斗法变成了斗嘴。
由此扶风对于带他们前往魔界一事心里是很不情愿的,奈何中间掺了一个刘新烟,他只能不甘不愿的答应下来。
刘新烟趁人不注意小声问:“师兄这些年都没见过我师父吗?”
扶风摇头:“修仙界对师叔执掌魔界一事极为敏感,师父生气也不让我们过来,我暗地里给师叔飞了好多传音符,也始终没有回应。”
刘新烟低下头,嘟囔道:“那这次真能见到师父吗?”
“不一定能见到师叔,但至少这里魔修众多,打听到魔界入口一事必定不是难事。”
天色渐暗时他们到达了海沧村,村口还有魔修驻守。
遇到仙门人士,他们敏锐的将人拦了下来,一位满脸深色毛发,声音粗犷的魔修开口道:“几位修士来海沧村不知有何事?”
在此地活动的基本都是普通百姓和普通魔修,仙门人士不屑前往,他们更不愿接待,自人魔集市开始至今始终保持着这种默认平衡,因此今日碰到他们,守门人心下惊讶的同时,也难免嘀咕怕不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苏修雅道:“早闻人魔集市热闹非凡,我们途经此地便想前来见识一番,并无要事。”
“既无要事,几位修士还请回吧,人魔集市并不欢迎修士前往。”这话说的极为直白且不善。
苏修雅蹙眉。
扶风上前一步,冲两位守门魔修作揖道:“我乃蓬莱安渡府门生,对人魔集市并无恶意,希望两位兄台宽容则个。”
长毛魔修“咦”了一声,一张厚嘴陡然裂开一个令人惊悚的笑容,浑厚的声线透出明显的欢快:“竟是我君上的故人?哎呀,怪我阿牛眼瞎,几位快请,人魔集市等天黑后最是热闹好玩了。”
这态度转的跟雷雨天气有一拼。
扶风道了声谢,随后几人进村。
苏修雅听不出情绪的道:“今日亏得扶风兄在此了,否则这村怕是不好进。”
扶风冷哼一记,厚颜无耻道:“我也这么觉得,这大恩请务必老记。”
苏修雅也不恼:“自然。”
人魔集市与人间集市大致相同,楼宇林立两旁,一砖一瓦皆成黑色,飞檐下高挂大红灯笼,依次排满整条街,此刻偃旗息鼓还未亮起。
只是……
楠兮疑惑道:“这集市怎得都不开门呢?不是说很热闹吗?”
整条长街空无一人,门户紧闭,仿似闲置已久。
扶风环顾一圈:“房舍并无破败之象,再往里走走看。”
日光更暗了些,等彻底将尽时红灯笼陡然整排亮起,血色立时铺满街头巷尾。
几人皆一怔,面露警惕之色。
两旁建筑似撕掉了一层薄膜,转眼间店门大开,自上而下自前往后,人群竟挤满了大街,喧嚣鼎沸的人声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入耳朵。
刘新烟痛苦的抱住脑袋晃了晃,一个没站稳跟过路人撞了个对肩,是个人身蛇尾的魔修。
她暗道一声糟糕。
却见对方并无郁色,扭着柔软的腰肢,涂满丹蔻的长甲轻轻滑过刘新烟的脸颊,笑道:“妹妹行路当心……呀,我这丹蔻怎得缺了一角,得去找那位胡婶婶补补了。”
说完急急忙忙游走了。
刘新烟僵立原地,这位娘们兮兮的蛇妖竟是个男的?!
苏修雅平静道:“走吧。”
人魔集市气息混杂,最热闹的便是香春阁,也是整个集市最高的楼宇,一二层为食肆,三四为客栈,再往上便是男人的梦里香。
他们方一踏入,部分敏锐的魔修便纷纷侧目,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
为了减少麻,要了一个二楼雅间隔绝视线,自窗户下望可见大堂全貌,民间说书人正热闹的讲述各界听闻。
小二上菜单,一式两份,苏修雅将属于魔修的那份递还回去。
小二笑道:“客官可是第一次来香春阁?”
楠兮道:“小哥好眼力。”
“来我们香春阁的几乎人人都会点一道嗜血骨,其骨颇香且脆,又曾因此佳肴促成一段佳缘而广受青睐,是为本店招牌,客官不妨点上一试。”
楠兮道:“不瞒小哥,我们乃仙门人士,实食不惯魔界之物。”
小哥笑意淡了些:“你们对魔界有偏见,来人魔集市的皆知现任魔君治理有方,魔修再不似过去般胡作非为,对周边村落也诸多帮衬,在我们眼中魔修与我们再无二至。“
楠兮面露尴尬之色,正要开口解释。
苏修雅先一步道:“小哥言之有理,我们初次光临本店并不知菜肴特色,你就按招牌菜给我们上吧。”
“好嘞!”小二喜笑颜开的走了。
楠兮低声道:“师兄,这里百姓对魔修的评价不似别处,如此融洽的关系倒是少见。”
扶风冷声道 :“那是自然,我师叔品行向来纯良,若不是被有心挑唆何至于入魔界偷生。魔界眼下受他治理,自是会越来越好。”
楠兮看了他一眼,机智的不再作声。
恰巧大堂突然掉下两个魔修,两尊庞然大物轰然一撞,立时让周边听书之人作鸟兽散。
两人摇摇晃晃起身后又骂骂咧咧的朝对方撞了过去,不知道是实在喝高了还是什么,直接成了近身肉搏。
听他们的对骂内容大致是因一个花娘而起,在花楼男人跟男人能起矛盾的,那就那点破事。
刘新烟扒着窗户正看的兴头上,其中一位突然似被一股外力掀翻在地,宛如一条蠕动的巨虫,狼狈的半晌没爬起来。
另一个乐的前俯后仰,准备乘胜追击,结果也一个不察被掀了,这位直接被掀到了说书台下,一张八仙桌被砸的四分五裂,木屑渣渣蹦起一丈高。
一位红衣少年掀帘自隔壁雅间走了出来,眉目飞扬,唇红齿白,嘴角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他走到栏杆处,抬腿往边上凳子一踩,一手扶栏杆,一手懒懒搭在膝盖上,漆黑的双眸冷冷的盯着楼下狼藉。
“魔君曾有令,不得在人魔集市闹事,你们怕不是听了个屁?耳朵不想要了直说!”
他说的声音明明不大,浅浅的声线却横扫整个香春阁,没放过任何一个犄角旮旯。
原本半躺地上正找罪魁祸首的两个魔修一骨碌爬起身,单膝跪地唤道:“左护法。”
竟是魔界二把手!
苏修雅与扶风不由得对望了眼。
红衣少年挑眉,笑嘻嘻道:“在此地闹事,可知会有何惩罚?”
“自不敢忘。”
“滚吧!”
两位闹事魔修灰头土脸的走了。
红衣少年回身,似察觉到什么,往这边冷淡的扫了眼,脚步稍作停留后回了隔壁间。
苏修雅侧头看向扶风:“扶风兄,我们既有求于魔界,恰逢魔界高层在此,势必要上前攀谈一番了。”
扶风轻抿一口清茶,笑道:“有道理,苏少主可先探探口风,扶风随后便上。”
“以前车之鉴按我的身份在魔修面前约莫说不上几句话,还是扶风兄先行比较合适。”
“苏少主可真不客气。”
“有劳。”
扶风冷笑道:“既如此,不如一起吧?”
“可。”
于是一伙人浩浩荡荡的闯向了隔壁,刘新烟觉得这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仙门人士在此地本就颇受关注,还一堆人涌进去,一个不注意可能就当挑衅处理了。
然而她并没有发表意见的资格,她能想到的问题想来另外两位也不会忽略。
隔壁间要比别处略宽上些许,点着一种清雅的香料,中间还挡着一扇山水屏风,越过屏风便是一张四方桌,红衣少年此刻正歪斜的靠在木椅上,手托下巴,百无聊赖的盯着雕花木窗外。
而他的对面则坐着一名黑衣青年,此时正手持杯盏至唇边轻抿一口,嘴角倏尔飞起一个养眼的弧度,含笑问:“阿津,今日吹的是个什么风,竟把贵客吹到这香春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