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嫣跟苏智去医务所给陈玉蓉开止咳糖浆。上次的止咳糖浆很管用,他们就想着开一个月的分量出来。
这次卖了稻米,苏嫣打算十月份再卖,不能老是卖容易让人盯上。
他们在街上绕了几圈,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摘下头巾和口罩。还把外面罩的外衣从蓝换成灰色。
苏嫣跟苏智来到医务所,站在门口往后面瞧了瞧,总觉得不对劲。
台阶上有被卷起来的报纸,左边还有踩着木梯子刷标语的工人。
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人,可苏嫣总觉得被锐利的眼神盯着。
这年头四处都是提防敌特的群众,苏嫣免不了觉得自己的动作是不是引起了什么人的注意。
她抱着四瓶止咳糖浆出来,还幸运的买到止疼片和消炎药,这些可以做为家中常备药储存着。
苏智背着箩筐,苏嫣把药品小心地放在里面,小声跟苏智说:“你有没有觉得有人跟着咱们?”
苏嫣装作系鞋带,把黑布鞋往台阶上一蹬,伸手一捞,又一捞...嗐,她脚上没鞋带。
苏智穿的是系带的解放鞋,已经旧的不行,好歹是有鞋带的。他把脚伸出来,苏嫣还以为他要她系鞋带,差点把他脚脖子掰了。
苏智忙说:“我自己来,我没那个意思!”
苏嫣表面上跟他闹着玩,眼睛还在关注着身后。忽然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在人群里一闪而过。
苏嫣拔腿就追上去,追了两步发现自己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又跑回来抽出箩筐中的镰刀握在手里。
苏智惊呆了,没想到他姐如此生猛。
真是吉娃娃也是狗啊。
苏嫣追着对方往一个巷子里去,巷子很黑,苏嫣跑了两步觉得不对,仔细一看,对方如同一堵墙似得站在对面,把巷子里的光束都挡住了。
对方跑到巷子里不再往里跑,苏嫣见他动了,猛狗上前,刚一举手,镰刀就被对方夺了下来扔到地上。
她记得原来学过的防身术,按照军体拳改编的。她把小拳头挥的虎虎生威,胆大包天的打了过去。
对方更可气,边躲闪边喊:“一二三四,左拳使劲!”
苏嫣正好左边一个拳头被他躲了过去。
“力气不够啊!”对方点评了一下,又喊:“五六七八,你得扫腿!”
如他所说,下面还真是扫腿。
苏嫣恨得不行,可她只会套拳,一拆招就不知道怎么打。
只能怨念看他轻松地跃了过去!
她都要疯了,为什么这个人也会军体拳!
“动作不要停啊!”对方又很欠的喊:“二二三四,往后一退!五六七八,摔个马趴!”
苏嫣往后一退,没看到脚后面有个旧板凳。
她往后一仰,摔了过去!
对方大抵还有点怜香惜玉的心,伸出胳膊搂住苏嫣的细腰。
苏嫣躺在他的胳膊上,没功夫感慨这人胳膊有劲,趁机曲起指节往他腋窝下戳了过去!
哼哼,姑奶奶军体拳不行,但会点穴啊!
对方“嗷”了一嗓子,疼的倒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撞到墙上。
苏嫣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把尾巴根摔的生疼。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都要冒出火花。是把对方剁成块嘣出来的火花。
对方开口,用地道的湖北道:“你追我作么司?”
苏嫣觉得声音有些熟,但说话的口音和调调从没听过。
只是对方隐藏的再好,在一众只有一米七左右的老百姓当中,他过于高大的背影还是让苏嫣一眼发现了:“你买完大米为什么还跟着我!”
方应看背着光,唇角噙着笑意,不说人话:“女侠也是江湖中人啊。”
感觉方应看又走了两步,苏嫣赶紧起来拍拍屁股,把镰刀横在胸前说:“少来这套,你想黑吃黑?”
方应看捂着腋下,一脸悲痛地说:“同志,我是看有人尾随你,一时好奇才跟在你身后的。你可别狗咬吕洞宾啊。”
苏嫣不信男人的鬼话:“那尾随我的人呢?”
方应看腋下肋骨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夹着两条长胳膊,似笑非笑地说:“被我的人揍回娘肚子里去了吧。”
苏嫣还是不能轻易相信他的话。
这个不知底细的人,平白能帮她?
苏嫣打扮的跟其他妇女差不多,她还故意把腰身上缠了两圈显得腰粗。
方应看差点没认出来,只是被这位姑娘的美貌而惊呆,站在原地擦肩而过时,空气中缥缈的香气像是在搔他的鼻子,撩拨着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上来。
要不然也不会闹这么一出。
苏嫣感觉他的眼神很有重量,沉甸甸的落在她的身上,压的她心慌意乱。她说了句:“你老看我做什么?没见过女同志?”
方应看回过神儿,看着苏嫣瞪着她,一时觉得好笑:“我没见过女同志?你刚才不也看我看直了眼。”
他背光站着,苏嫣看不清人脸才多看了两眼,哪里是他想的那样。
就算是,苏嫣也不承认。
就算长得帅也不能这样自恋吧。
巷子里很安静,可以听到巷子外面苏智呼唤她的声音。
苏嫣眯着眼睛说:“同志,你别乱说,我可是有对象的人。”
方应看笑了笑说:“谁没有呢。”
苏嫣也笑了:“有对象,还跟着别的女同志后面,想必对象也不咋地吧?”
方应看神色一正,想起那位没见过面,只是前段时间经过亲戚的朋友提到的人选。他压根不知道对方什么样。
要不是家里催婚催的厉害,他肯定不会轻易答应相亲。
方应看看出苏嫣语气的不爽,觉得这位南方音调的小姑娘生气的模样也跟北方女子不同。
她就是磨着后槽牙,也要用软软的不紧不慢的语气把话打回来。
要是换成北方女同志,恐怕一跺脚,一个大嘴巴子就招呼上来了。
方应看抿唇轻笑着说:“可能...比你更好看点,她眼睛大、鼻子翘、樱桃小嘴说出来的话也比你甜软。倒是不知道你盯着别的男同志看,你对象会不会生气?”
苏嫣“呵”地笑了,她把镰刀放在腿边撑着,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他比你高、比你壮,样貌清俊不油腻、工作好、性格好,又不会尾随人,哪哪都比你好,又怎么会生你的气?”
“比我好的人还没出生。”
方应看王婆卖瓜地说:“我身体棒、有头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出门能盖房子扛口袋,一人顶一头大黄牛。回家能洗衣服做饭带孩子,还能早早暖炕头。...要我说,你对象让你抛头露面卖大米,哪里能比得上我会疼人?”
苏嫣怔愣了一下:“你别光耍嘴皮子,我才不信你。”
方应看见小姑娘落於下风,乘胜追击道:“我不用你信,我媳妇信就成。”
苏嫣说:“你不是说对象么,怎么又成了媳妇?”
方应看说:“我这么一个知书达理、贤惠大方的好同志,除非她傻,不然不可能不要我。”
苏嫣被刺激的哑口无言。
万万没想到,人的皮囊与思想能分化成两级。
明明是气质不俗、五官如刀刻出来的俊朗男人,要是现在拿根绣花针出来,苏嫣也不觉得奇怪了。
她把镰刀往墙上敲了敲,粗声粗气地在方应看面前比划了一下说:“你要是再跟着我,我就让你跟我做姐妹!”
这么凶残?
方应看缩了下腿,让了一步问:“下个月咱们还约么?”
他说的是卖大米的事,但苏嫣听起来觉得很容易让人想歪。她气吼吼地说:“每斤涨五分钱,爱要不要!”
方应看砸吧砸吧嘴,小姑娘长得文文弱弱,脾气还挺火爆哈,送她个小名叫小嗷嗷吧。
小嗷嗷走了两步...不是,是苏嫣走了两步,感觉耳后有风。她猛地驻足回头,方应看一个急刹车。
苏嫣挥了挥镰刀,冷着脸说:“你还有什么事?姑奶奶我忙得很,没时间跟你玩闹。”
方应看认真地说:“你说的上海牌的香皂没唬我吧?回头我给我媳妇弄两块。”
苏嫣瞪了他一眼说:“最好是给你媳妇,不是你自己偷摸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