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翌日清晨,红港总部警署。
黑色大G出现在警署门口的时候还没到七点,而西装阿Sir已经啪的一下关上了车门往警署走。
进行保护任务,穿警.服太明显。
陈不周破天荒换了身黑色西装,内搭白色衬衣松松垮垮地系着黑色领带,一张脸英俊得不像话。
身材好到让一旁的同样换上黑色西装的季家明自愧不如地偷偷往边上挪了又挪,避免和警署第一男模产生太强烈的对比——
真真是有人是西装暴徒,有人是西装老土。
太不公平了。
季家明悲愤,人比人气死人。
他们所有探员都统一换上黑色西装,但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就像是被划了一条马里亚纳海沟,其余人默默都自惭形秽。
可以说陈不周往警署里头走时简直就像是一部普通的国产刑侦剧里插进来一段国际T台男模走秀。
而边上的行人止不住地去偷瞄他那背影,恍惚间觉得还抬头看了一眼路标,告诉自己这里的确是警署而不是什么电视台。
各科室工作人员几乎都到的差不多了,在一片浓重的咖啡味和茶味中,他们打着哈欠搂着眼睛。
陈不周前脚刚踏入科室,后脚就被徐总警司喊进了办公室——
徐总警司,全名徐青云。
他们O记除由这位徐总警司直接指挥外,还另有一名高级警司刘警司为其副手。
O记分为三组,每组由一名警司担任主管,领导全组人员——
陈不周就是C组警司。
而他们C组也就是俗称的“Guns Team”,某种程度上算是飞虎队与重案组的结合体。
和其他两组不同。
他们专门负责调查非法军火流入,还接受与特别任务连(飞虎队)无差的室内近身作战训练。
也就是说,也能打。
徐总警司也算陈不周半个爹。
他从小父母早亡,就是徐sir看着长大的,两人情分不浅,以至于他在徐sir面前总挨臭骂。
不过哪怕是徐sir总对他吹胡子瞪眼睛的,他在徐sir面前也照样放松懒散。
比如此刻,他一踏进办公室就直接挑位置坐下,老神在在似回大本营,颇为慵懒松弛地打哈欠。
徐Sir看他这模样就吹胡子瞪眼:“你看看你每天这什么样子,进我办公室和进你自己家一样连门都不敲。”
“这不是您喊我来的么?”
徐Sir冷哼一声,转回正题:“你给我发的那天消息,你真的确定那个……”
提及工作,陈不周身上那种慵懒的气质立即一扫而清,英俊的面容只剩下专业性的严谨与冷硬。
“我确定。”
“如果绑匪真的是为了钱,只会想要活捉盛夏里……可如果仅仅是为了钱,为什么会提前发警告信引起盛家以及警方的警惕?为什么要绑架的是盛夏里,而不是盛延?”
陈不周声音一沉:“他回来了。”
“……”
徐Sir沉吟:“果然和你之前的猜想一样。”
他话说一半,语锋一转:“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能连根拔起。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我们警署一定不能放过。”
他也知道局里小年轻们私下喊陈不周什么王牌警官什么警署之光。
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保护任务压根用不着“王牌”出场,派证人保护组就够了。
他派陈不周去就是希望借此机会发现与那个犯罪组织有关的情报信息,最后剿灭他们。
陈不周没接话。
事实上,哪能这么容易剿灭。
警方花了这么多年,耗费了这么多精力,都没能得到一张、哪怕是一张黑杰克犯罪集团头目的模糊照片。没人知道组织的头目是谁,只知道那些人私底下给他的称呼是——
Poker player,操牌手。
黑杰克的真正头目。
现阶段得到的所有情报资料,都是陈不周在卧底期间整理的信息,而他只见过那个人一面,还是隔着电子设备见到的,他很谨慎,心思远比其他高智商罪犯还要缜密得多。
想抓住那个狡诈狠辣的操牌手,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但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
那个人对盛小姐很感兴趣。
“调查完盛小姐了吗?”
昨晚C组加班,已研究透盛夏里的资料,他随口便说出所有与她有关的资料:“盛夏里——”
“盛世集团目前的唯一继承人,高智商天才,十六岁就提前修完学业。三年前遇到绑架案后性格大变并远赴海外多年,于半年前才回国。”
他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略微皱眉道:“昨天我随口问了两句,没追问,但她反应有点大,挺抗拒的,我猜可能有些缺乏安全感。”
徐Sir不吭声,脸色微微动容。
可不嘛。
三年前绑架案发生的时候这小姑娘也才十六岁,就被绑匪绑走了半个月,又在这度日如年的几日里连续经历了木/仓弹与炸..弹,甚至亲眼看见父母双双死在自己面前。
这哪怕是换成成年人也受不了。
“现在这些娇生惯养长大的后生仔,我睇他们这辈子遇到过的最危险的事情——大概系过年放炮。”徐总警司叹气,“而这个小姑娘所经历的可不是过年放炮这种小事,但凡换个心里脆弱点的小姑娘,人早就疯了。盛家这孩子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坚强了。”
“——她的确挺坚强的。”
陈不周在总警司略微惊讶的目光里淡淡放下茶杯:“虽然看着瘦削,但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脆弱。”
谈起这件事,徐青云心里滋味也不好受。
可恨他们警方当时没能再快一点,早一点救下她,早一点救下她的父母,可怜小小的孩子,一夜之间就变了一个性格。
“因为这件事,盛延很宝贝自己孙女,一收到警告信就立刻去雇更多保镖,甚至还想用钱来解决。要不是我们警方介入,提出警方保护,他说不定就已经打去十亿了。”
——只要不伤害盛夏里,按照盛延那性子,十亿以内他都能立刻支付。
可现在分明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
盛夏里人还好好的,没被绑走,盛延就急着想要用钱来解决是因为什么?
——他不信任警方。
因为三年前的绑架案,他对警方的信任确实打了一个折。
聊完案子,徐Sir又恨铁不成钢地上下打量陈不周几眼:“工作聊完了,我现在要和你谈谈私生活。你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身边连个人都没有,更别提拍拖了。”
“……”
他神色淡淡地抬了一下眉峰。
没吭声。
“你看看你整天懒散的没个正形,下了班一个人也不知道干嘛去,天天窝在你那个房子里,连同事们的聚会也不参加。还总爱呛我的话。
你爸妈去的早,这种事情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上次你阿姨让你去相睇喎,你为什么给拒绝了?你也该相睇喎,找个女友了!”
相睇喎,在红港话里就是相亲的意思。
陈不周“好脾气”地回话:“不是拒绝,是我在加班没法去。徐Sir你自己算算,我这个月总共也就只休息了一天,哪有时间去相。”
“况且我是28,不是38,急什么……”
徐总警司就看着坐在对面的年轻警官一脸波澜不惊,自顾自地说下去:“况且女朋友,我身上这身衣服不就是吗?”
他身上不就是一身笔挺制服。
徐Sir气笑了,差点踹他一脚。
陈不周又半低下脸。
他眼皮抬也不抬就开始敷衍人:“这种事情一时半会急不来,未来总有人在等我的……”
徐Sir冷笑,问:“阎王爷吗?”
他气狠了。
嗓门一时没控制住。
走廊内来来往往的警探“不小心”就听见了这么一耳朵,尤其是“阎王爷”那三个字,一个个你传我我传你的,交头接耳。
等陈不周从徐Sir办公室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情形。
他们办公区常年就是烟味与咖啡味交杂,两种味道都重得不得了,呛人得很。就连陈不周本人也是咖啡嗜好者,一天得喝上个好几杯。
他这一走进来,都不由皱眉。
季家明正背对着门口,不知陈不周回来了,还在那里促狭地问:“你们听见了没?刚才那么大一声,我还特意去隔壁打听了一下,原来是头儿和徐总警司说肯定会有人在未来等他的,徐总警司气得大骂,冷笑着问他‘还在未来等你?!阎王爷吗?’”
陈不周的头号迷弟林嘉助眼睛瞪得浑圆,满脸的不敢置信:“老大居然都没有女朋友?”
“可不嘛,黄金单身汉呢。”
——有一定存款、长相英俊、性格沉稳、还没有婆婆公公,这在婚姻市场得是众人抢破头的抢手货。
“咳咳咳。”
Vickie于咳嗽了两声。
季家明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觉得背后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得亏他反应迅速,立刻停了口。
“你去隔壁办公室打听了什么?”
陈不周不知几时已经走到了他背后,冷不丁问:“让我也听一听?”
季家明转过头,脸一僵。
林嘉助飞快低头,整一副乖乖仔努力工作的模样。
陈不周淡淡地问:“嗯?”
季家明急中生智,把前两天从隔壁同事那听来的八卦一讲,“就是在说遇到的离谱报警电话。”
他脑子转得飞快。
“昨天居然有打电话来说自己赶不上飞机了,问我们能不能把飞机停下来等他二十分钟……”
林嘉助是个好人,出来解围:“可不是嘛。之前还有人报警说路上有个女人在哭自己孩子被人绑走了,还描述了一遍体貌特征。局里有空的警探们都出动了,结果到了才知道——”
“她孩子居然是只阿拉斯加。”
“我们是警察,又不是许愿池里的王八。”
陈不周忍俊不禁。
其他人也忍不住笑了。
他才压下唇角,打住林嘉助的话:“这叫服务市民,知道吗?”
换做几年前,陈不周八成也说不出来这么“冠冕堂皇”的话。但几番大风大浪早已成就了陈不周这副淡然冷静、松弛有数的成年人形象。
“三年前的资料收集完毕了吗?”
于咏琪将摆在桌子上的文件一推,回答:“全在这里了。一周前,盛家山顶别墅收到的那封所谓的警告信,其实是一封打印稿,上面要求盛家付十个亿的赎金——”
“十个亿——!”
饶是在场资历最深年纪最大的季家明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这两年红港经济在相关政策扶持下呈高速增长,但这个数目还是有些骇目惊心的。
“我小时候也差点被绑架过……”林嘉助摇摇头唏嘘,“就是没这位公主开价高,我的身价才九百万,可恶……”
他忿忿不平地捏紧拳头。
其他人没忍住打断他。
“……这种事情有什么可比的?”
“怎么没什么好比的了。”林嘉助恨恨地哼了一声,“这么说她的身价可是我的百倍!”
陈不周拿起手上的纸佯装要敲林嘉助脑袋一下,被后者挠了一下后脑勺,一脸眉梢飞扬地躲过。
沉默了许久的季家明终于忍不住太阳穴跳动的青筋,冷不丁出声:“是啊……”
“九百万啊……”
他幽幽道。
“不像我,今天早上我又查了一下富豪世界榜,盛家在前百名,而我排在63亿七千九百九十三位,比昨天下降了四位。”
季家明话说了一半。
幽幽叹气。
在众人齐齐等待的目光中,季家明淡定地咬了一口上餐还没吃完的茶叶蛋,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夜宵我多买了两根烤肠。”
这才导致他在富豪榜上跌了四位。
众人:“………”
季家明口中的茶叶蛋还没咽下肚,肩头被人猛地拍了一下。
他一噎。
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后,识趣地飞快转了话头:“咳咳咳!拐回正题——这案子目前算不上大案,只是因为申请警方保护的是红港首富,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媒体就嗅着味道来了,麻烦!”
众人纷纷露出赞同的神色。
这种棘手的案子,一有行差踏错就可能出现问题。谁不知道盛延是红港首富,也是个大慈善家,也素来与各大媒体关系融洽,万一盛延的宝贝孙女受到什么伤害,他一个电话打给警署就可以投诉他们,甚至不用投诉,和媒体打一个招呼,有关于警方保护不力的报纸便满天飞。
一时间众人的表情都悻悻的。
于咏琪出声打破这片寂静:“除了警告信外,信封内还附上了一张类似于扑克牌的卡片——”
她短发干练漂亮,几句话打破凝滞的氛围,又伸手指了一下一张相片,继续说,
“就是这张小丑牌,Joker。”
“Joker?”
林嘉助颇为好奇地凑上去。
陈不周扫过那张照片,神色不动。
照片里是张清晰的小丑牌。
卡牌上是一位稍显独特的小丑,脸色白的出奇,只有黑白二色。右眼处覆盖有大块诡异的墨色刺青,一颗眼珠黑白分明地嵌在那墨色刺青里,两边唇角都微微勾起,笑容神秘诡谲。
左上角的“J”似乎并不是打印字体,而是手写出来的,仔细看甚至可以看出笔锋。
陈不周只睇了一眼,收回视线。
他淡淡道:“行吧,讨论到这,十分钟后全组出动。”
“Yes Sir!”
“Yes Sir!”
“Yes Sir!”
陈不周敛了笑意:“还有,在盛家山顶别墅,也要管住自己的言行。”
说完,他旋即抬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散散这冲天烟味与咖啡味;背对着其他人,垂着眼帘,眼中的笑意尽数收敛。
林嘉助虽然有些少爷性子,但其实心肠善良,他本就最听陈不周的话,听陈不周这么一说,他也不再说什么了。
“我听老大的。其实公主她就是脸冷了一点,目中无人了一点,平常也不会莫名其妙发火,更不会和我们吵架,只不过是无视我们而已……比这更公主脾气的人我见过多了去了,老大你放心,我能忍的。”
目中无人……
陈不周不经意地皱了一下眉毛,又想起昨天下午和盛夏里见面时她的神情、状态。
于咏琪思忖片刻,反驳道:“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盛小姐其实脾气也没那么差——”
“她只是不想和陌生人接触。”
一身板正黑色西装、尽显长腿宽肩好身材的警官撇过头,冷不丁接话。
其他人因陈不周的忽然开口愣了一下。
他又问:“你们对她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林嘉助幽怨:“冷面富家大小姐。”
季家明沉吟:“林妹妹似的美人灯儿。”
于咏琪迟疑:“有点矛盾的小朋友。”
陈不周赞同地淡淡看了于咏琪一眼。
“她唇线抿直,下颌线绷紧,呼吸有微许混乱,身体绷直处于僵硬状态,刻意避开视线,讲话时也是撇过头不睇人……”
“其实她不是故意摆架子。”
“——大概是有心理问题。”陈不周猜想。
可能是焦虑症,或者是因为三年前的绑架案而造成的PTSD,只不过这后半句他没有当着大家的面直接说出口。
他只说:“还只是个小朋友而已。”
于咏琪不知为什么有点怅惘地补上了一句,“在其他人还在校园里的年纪,真就只是个一个小朋友。”
“还是头儿观察仔细!”作为陈不周头号脑残粉——林嘉助想都不想就立刻倒戈捧场:“难怪他们走之前一直嘀咕,待在山顶别墅一周了也没见这个盛小姐和他们说过一句话……”
年轻小警探在警署有个人所周知的外号是“陈Sir吹”,他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有要将外号发扬光大的意思——
哪怕是陈不周指着太阳说是月亮,他也会点头,跟着他附和——
那可是陈不周啊。
陈不周淡淡扫一眼自己的头号迷弟,“行了,别吹捧了。”
“Vickie。”
他略微一顿,看向唯一的女警——Madam于:“她对女生的防备心可能小一点,等会还要去盛家山顶别墅,如果她拒绝我们靠近,就由你去跟着,不用距离太近。”
于咏琪点头,“明白。小朋友年纪小,我会小心处理的。”
陈不周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记得温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