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羽明白过来: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她被“那东西”缠上了。
一直都不是梦,是她自己太过迟钝,才反应过来。
南羽面无表情的低下头洗脸刷牙,又用了比平日里多两倍的时间冲了一个澡,这才换好衣服离开浴室。
刚一走到客厅,她的视线死死钉在地板上那一张张的画像上。
这些都是她昨天画的褚幽画像,因为觉着没有画好,她把画像都团成团扔进了楼下垃圾桶。
但一夜过去,本来被垃圾车带到垃圾场处理的废纸,此刻全部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褶皱地躺在她家地板上。
就好似昨天她没有团揉过这些画纸,也没扔过它们……
南羽对“这东西”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认知。
她环视四周,怀疑这东西此刻就在某个她看不见的地方,津津有味地欣赏她的反应。
想到昨晚她窥到的他脸上那抹邪肆妖艳,南羽只觉的脊背处冷汗渗渗。
它是什么?是神佛还是鬼魅?
它为什么要缠上她?她一介孤女,无钱无势,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它纡尊降贵靠近?
南羽的面上怔忪,她没收拾满地的“垃圾”,默默绕开这些画纸,在门厅处换了鞋子出门。
小区外的行人道上,在早上这点摆了很多早餐摊子和蔬菜摊。
南羽在一出早餐摊子前就着根酸奶油条喝了一碗豆腐脑,这才继续慢腾腾朝前走。
张嘉玉发来信息问她今天感觉怎么样。
南羽给对方回了个微笑表情:好多了。
宿舍群里,舍长在询问大家今天有没有计划,要不要中午一起去学校新开的那家自助烤肉店里薅羊毛,因为她前段时间在烤肉店兼职攒了些优惠券。
这个点宿舍的其他两室友还在睡觉,没人回应舍长的话。
南羽盯着舍长这条孤零零的信息瞧了许久后,打字回复:好耶我有时间呢,大家要决定去的话,我一定把肚子空出来,争取扶着墙进扶着墙出。
舍长得了她的话,连发几个开心的表情包:嘻嘻我也和你想法一样,那两家伙估计还在睡觉,南羽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南羽:昨天睡得早,今天就睡不着了。
舍长的兼职刚结束,大概不习惯没工作的日子,今天格外话痨,和南羽聊起了大四实习的打算。
其他两个舍友陆陆续续醒来加入话题,大家聊的热火朝天。
舍友们一个个对未来都规划的很好。南羽一直在附和大家的话,自始至终没有谈起过自己。
舍长是个处处都很周到的人,她问南羽:南羽你呢,你的实习有什么计划?
南羽神情怔忪,她手指慢吞吞的打字回复:我还没什么想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舍友们约定好中午在自助烤肉店碰面,又相互提醒上午不要吃早饭也不要啃零食,必须要扶着墙去吃。
确定舍友群里没人再说话,南羽这才把手机放进口袋。
一辆蓝色的电动车从她面前冲过去,她反应快及时躲了开。但她身后走着的一位老太太没那么幸运,虽然电动车及时刹车了,可老太太却因为惊慌失措,在躲避的时候脚下不稳跌坐在地上。
蓝色电动车的车主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焦急的和四周的人说:“我没有撞她,是她自己坐倒要碰瓷,麻烦大家都给我做个证,我上班快迟到了,先走了。”
周围人来人往,大家只是凑热闹式的瞟了眼,没人在意蓝色电动车车主说了什么,也没人去关注地上的老太太。
南羽蹲下身试图把老太太扶起来,可老太太太重了,她尝试了几次也扶不起对方。
“你这孩子,力气真是小。”老太太自己也挣扎着试图坐起:“别扶我了,没用的。你男朋友脸色那么差,再这么下去,他会把你碰过我的胳膊卸掉。”
男朋友?
南羽起先以为老太太把周围的路人甲认成了她的男朋友,可她抬头瞧了眼,大家都行色匆匆的,没人逗留,更没有合适的“男朋友”目标路过。
“他就在你身边呢,到处看什么,你看过的那些男人都被他眼刀子刮了好几次,今天怕是得倒霉一整天,哎。”
南羽惊讶地望向老太太,“你,你看的到他?”
老太太无语的翻白眼:“走哪都是行走的冰块,想不注意都难。”
南羽凑近她,小声问:“怎么能把他从我身边赶走。”
老太太一脸古怪地望着她,在南羽期待希冀的目光中摇摇头:“赶不走,他是你男朋友。”
“可,可我没男朋友,他怎么能是我男朋友?”
“那要问你自己做了什么。”
一阵微风吹过来,老太太又沉又重的身体在下一刻轻轻松松的站起。
老太太冷飕飕的打了个颤,后退两步和南羽拉开距离,朝南羽摆摆手:“谢谢你啊小姑娘,我走了,你别跟着我,我也怕他。”
南羽本来是要追着她再问,见她极力想要摆脱自己,便止了脚步。
老太太的话萦绕在她耳边,她回忆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有些想不明白,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那东西跟着她。
中午舍友们一起在烧烤自助店里烤肉瞎侃,聊着聊着,不知是谁说起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榜单上排第一的单明成。
“今天我在篮球馆里看到又有女生对他表白,但他拒绝的好干脆啊,直接说他有自己喜欢的人。”
大家都目光齐刷刷望向南羽,南羽在淡定的剪肉,察觉到舍友们的目光,她茫然,用自己最常用的话术:“后来呢?”
“后来单学长递给我一份信,让我转交给你。”舍友说到这里,开心道:“信可厚了,一看就是装了很多信纸,和上次那份厚度差不多。”
这得写多少封情书才能令信封这么厚实,大家都觉着单明成对南羽时真的“情根深种”啊!
南羽:“哦。”
她淡定的接过信封,舍友们打趣让她拆开,瞧瞧单学长写的情书究竟是什么样的。
南羽知道这里面装的不是什么情书,可大家那么好奇,她在短暂的犹豫后,将信封递给舍长,“你拆?”
舍长把信封推到她手边:“自己拿回家偷偷在被窝里看,觉着好了再发给我们哈,这会我们就不看啦。”
南羽点点头。
大家都话题转移很快,又说到了钟学长和他新女朋友表白那晚的事儿,“他们两个整整亲了十分钟,还说什么要以吻定情,我的天也不怕嘴被亲秃噜皮,当众做这种事情还以此炫耀,真是好恶心。”
钟学长是全宿舍的公敌,大家左一句右一句的埋汰他。
以吻定情?
南羽一直混沌的思绪犹如被雷劈开了般,拨云见日瞬间清明。
她想起了,那日爬上石像肩膀,亲了对方的嘴,后来对方进入她“梦境”,掐着她脖子质问:亲我是因为爱我?
她当时一边在心底谩骂这是个神经病,一边迫于情形坚定无比的三连答:爱爱爱。
所以,这就是破庙石像为什么会缠上她的原因?
南羽回到家时,褚幽的画像依旧铺满一地,她不收拾也没人收拾。
对方显然很自恋,把每张画像的人物都露了出来,一点都没被覆盖。
画像没能画出褚幽十分之一的精魂,但其实也很神似,至少五官和褚幽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这些画纸铺开在地上,南羽一低头就是对方的眉眼,画中那一双双眼睛,就像是从画里活了过来,幽幽盯着她。
这什么惊悚画面!
南羽连鞋子也没换,快速的把这些画全部垒好放在书桌上,这才松了口气。
她把单明成的“情书”扔进进门抽屉里,里面已经有十多个这样厚厚的信封。
所有信封整整齐齐地摆放。
她数了数信封,手指从这一封封还没拆开的信封上抚过,这才合上抽屉。
吃得太撑,南羽想要眯一会,不过在这之前,她更想查查褚幽。
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不太常见,南羽在各个平台搜了搜,搜到的关联信息不是推荐买的物品,就是些广告和别的信息。
在这么个信息发达的时代,她在网上找不到关于褚幽的任何信息,这挺古怪。
是因为褚幽“年代久远”被人遗忘,还是因为他作为神佛时用的不是这个名字?
没有什么头绪,南羽也不气馁,身上烧烤味太重,她拉上窗帘,脱了衣服去浴室里冲澡。
哗啦啦的水流声越来越小,越来越慢。
怎么回事?花洒坏了?开关被她不小心碰到了?还是水停了?
打了一头一脸泡沫的南羽没在挂架上摸到毛巾。只得用手抹了把脸后,勉强眯着眼仰起头去摸花洒开关的位置。
浴室里水汽氤氲,迷迷蒙蒙的视线里,南羽看到无数黑色小蛇将花洒覆盖的严严实实,它们嘶嘶吐着粉粉的蛇信子,兴奋地朝南羽摇头摆尾,一双双黑梭梭的眼睛锁定南羽,眼中透着诡异的光芒。
这什么恐怖事件?
这些小蛇是想咬她?
花洒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小蛇?
南羽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呼吸好似停摆,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漫长又煎熬。
直到头上那些绵密的泡沫滑落在眼上,将她那迷蒙的视线彻底遮挡。
“哗啦啦”的水声再次响起。
花洒恢复正常。
南羽将头上脸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后退一步避开从花洒里喷落的水流,这才仰起头。
花洒上什么也没有,水流均匀,水质干净。
南羽的心在狂跳,她确信刚刚绝不是自己的幻觉。
一定是那个东西,它在故意吓唬她。
怎么这么恶劣!
如果她表现的很害怕,它是不是会很得意?然后再变本加厉。
南羽缓缓地又站在花洒下,这次她放空自己的思绪,不再关注四周,更加不会在水流变小时抬头去看花洒。
那些落在身上又四溅的水流堪堪从她脚踝滑落时,诡异地汇聚成一柱柱手腕粗的水流,这些剔透清澈的水流贴着她的腿旋转攀爬。
就像那些绕着大树攀爬的藤蔓
但这些水流比藤蔓更灵活,更冰冷。
被水流贴着的肌肤如同被冻伤,麻麻的僵僵的,没有一点知觉。
她猜测对方是一计不成又换一计。
它想要把她吓的尖叫跳脚。
事实上南羽的确被吓到了,这两根水柱紧贴着她的腿部肌肤,眼看就要顺着她的腿攀爬在@#@时,她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的。
这东西根本就不知廉耻,而且特别喜欢她的惨叫,前几次“梦境”里,她哭叫的越厉害,对方越变态。
不能慌,至少不能让对方更变态。
她抿着唇面无表情,虽然冲澡时的动作越来越僵硬,脸上却表现的非常平静。就像个盲人,看不到腿上缠绕的那两根水柱。
这些水柱没有像那些黑色小蛇一样,在吓不到她后消失,它们一圈圈的绕在她身上,几乎把她的全身缠裹,它们紧紧贴着她的肌肤,缓缓地旋转移动。
南羽的肌肤刚感觉到疼,就被冰雪般的寒意侵蚀,紧贴在她身上的不像柔软的水,倒像是冰冷磨砺的冰雪,将她滑嫩的肌肤擦出一道道的红痕。
她伸手将脸上的水渍抹掉,关掉花洒,大步朝浴室外走去。
冰雪也有克星,比方火。
但不等南羽冲进厨房,那些紧贴在她身上的水柱全部倾洒落地。
,水柱就像失去凝聚力洒落在地上,她脚下瞬间汇聚了一大滩的水。
南羽四下张望,没觉察出四周有什么奇特的能令对方离开的存在。
就在她要去找拖把时,一抬眼瞧到对面落地衣帽镜。
镜子里她面前的地上没有水渍。
她眨了眨眼,镜子里又出现了水渍。
再眨眼,又没了……
这样反反复复几次后,南羽觉着无聊。
她面无表情的找来拖把把水渍拖的干干净净。
如果换成小时候的她,大概早被最近这两天发生的诡异事件吓得半死不活。
她此刻难得有些庆幸,庆幸这房子里如今只剩她一人。
午觉睡得有点沉,一觉醒来已是日暮。
还是张嘉玉的来电铃声把她吵醒的。
“南羽,晚上来我家啊,今天就我一个人在家,有点无聊,我再找两个朋友组局,咱们打几圈麻将。”
张嘉玉性子干脆利落,说话就像是放炮竹一样噼里啪啦的,不给南羽半点拒绝的机会。
“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赶紧过来,阿姨已经做好了冰粉和烤排骨烤玉米,还有爆浆奶茶哦,都是你爱吃的。”
南羽盯着“嘟嘟嘟”挂断的电话,那句“我不太想过去”的话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她抱着被子慢腾腾坐起,屋子里光线昏暗,没了电话里张嘉玉的声音,整个房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没人会在她耳边唠叨午觉只能睡半小时不能多睡,也没人掀开被子催她赶紧起床买酱油。
张嘉玉的爸妈都喜欢干净整洁的孩子,她把总是用抓夹夹着的头发扎了个马尾,又从衣柜里找出一条七分泡泡袖的碎花长裙,这才慢腾腾地出门朝张嘉玉家走去。
虽然两人的小区紧挨着,但张嘉玉所在的小区是独栋别墅,小区里的安保也很严格,南羽在小区门口给张嘉玉打了电话,由张嘉玉和保安那边说了一声,保安才放她进入。
下午在她睡觉的时间点下过一场来去匆匆的雨,时间虽然短暂,可雨势很大,这会路面没有水洼,但湿气自路面蒸腾而出,潮潮的闷湿感令南羽喘不过气。
道路两旁的植被茂盛,傍晚的风缓缓吹动时有水珠从绿叶上滴落。
南羽的脸上接连被滴了好几滴水珠后,被砸懵的她抬起头,盯着头顶密密麻麻的树叶。
这是一棵山楂树,树叶的间隙里有一颗颗指尖大的山楂果子。
在南羽抬头时,不管是山楂树叶还是山楂果都在轻轻地晃动,像是被风吹的摇摆,枝丫弯弯地朝她的位置蹭来。
树木成精?
南羽转身就跑。
但她今天穿坡跟小凉鞋,刚跑没几步,脚下一个踉跄……
眼看着朝地面跌去,一根李子树的树枝及时扶住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形。
南羽站好后再次望向四周那些树木枝丫。
树叶不再摆动,枝丫不再低垂,果子挂在枝头,隐隐约约如一只只眼睛在和她对视。
南羽的手心里都是被惊吓后的汗意,但她挺直脊背,用恶狠狠的声音对着这些树木凶声恶气道:“我不怕你们!”
我最害怕的事情早就失去,才不怕你们!!
张嘉玉还邀请了另外两个儿时玩伴,难得有这么点时间能聚在一起,大家连晚饭也不吃就开场,
南羽中午虽然吃的挺多,到现在也不觉着饿,但大家都在聊家里父母总管着的烦恼,她无法进入这个话题,只能在那默默吃零食喝奶茶。
她的手气不好,在麻将上没天赋,每次张嘉玉喊她打麻将,输的都是她。
但今天有点邪门,明明还是一样的牌局一样的小伙伴们,就连南羽的脑子也和平日里没区别,没升级没进阶。可她这手今天奇了怪了,不是个抓十三幺就是一条龙,要不就是豪七或清一色……
很快,大家的筹码都被南羽赢了过去。
一人集齐全部筹码,这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儿,三个小伙伴输红了眼,赎回筹码又开始第二轮。
南羽也没想到自己有这样运气爆棚的时候,本来对打牌不感兴趣的她渐渐眉开眼笑,嚣张地和大家开玩笑:要把大家赢的哭着回家找妈妈。
本是一句玩笑话,万万没想到很快,第二轮很快就完事,她又把一副筹码集齐。
拿着手里整整一副筹码,南羽瞧着双手空荡荡的小伙伴们,开心问:“集齐七龙珠能召唤神龙,我集齐筹码能召唤什么?”
张嘉玉盯着南羽脸上的笑容,她思绪恍惚地想,好像很久没见好朋友这样开心的笑过了。
另外一个小伙伴气咻咻道:“你现在只能召唤到我的愤怒,不行了我今晚一定要赢一局,不赢你们都别想走人。”
直到张嘉玉的父母亲回来,其他人也没能赢……
从前南羽时小伙伴们的陪客,但今天南羽时主场,其他三位小伙伴变成了陪客。
大人们回来了,牌局只能散场。
南羽离家最近,婉拒了张嘉玉开车送回家的提议,一个人慢吞吞地走在路灯下。
今晚的路灯格外柔和,树叶与路灯交映成辉,绿叶如披金芒,美如童话,南羽的脚步轻快,心情愈加的好。
直到她发现,脚下的影子又在扭曲变形,成了三头六臂的狰狞黑石像轮廓。
南羽没有停下脚步,有了之前的经验,察觉到影子在扭曲时,她立刻挪开自己的目光望向别处。
已经是将近凌晨12点的时间,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与车辆,四周很静,就连聚集在路灯里的蚊虫也都消失不见。
整个街道上,只有南羽踩在地面发出的声音在反复地响,只有她在一步一步打破这个静寂无声的仿佛一副街景画的方寸之间。
诡异的是,她竟然不觉着害怕。
她向来胆小的,但现在,眼角余光时不时望向地面影子的方向,查看对方是否还在。
身边陪伴的人来来去去,总会有各种理由离开,无人能长久。可如果是影子,是不是会如书上所说,“如影随形跬步不离”。
半夜时被凉意浸体的南羽一个机灵睁眼。
她虽然侧睡着,但从清醒那一刻就清楚地感受到了身后褚幽在紧贴着她,贴着她的身体,搂着她的腰身,他的脸颊埋在她的后脖颈位置,凉凉的唇贴于她肌肤上。
褚幽的感官敏锐,哪怕她一动也没动,他还是察觉到了她的清醒,手指沿着她脖颈上移,落于她的唇上。
他声音冷戾森然:“你想要召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