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考试是三校联考，据说考化学的下午语文和数学的小分就已经改出来了，不少人今天早上上语文课都战战兢兢的。
尤其是宁嘉佑。
今天语文课，他难得坐得很板正，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桌子上，腿也没有敞着又或者是跷着，有板有眼地合拢放在桌子下面。
旁边的人笑他这是从良了。
宁嘉佑装腔作势挥拳，“我可去你的。”
上课铃响起来，班级里瞬间安静下来。
语文老师是个身材有点娇小的女老师，瘦到连膝弯的骨骼都有点突出，上课的时候倒是也没怎么提开学考的事，开的是诗词鉴赏专题。
语文还是个多靠积累的学科，竞赛班其实理科分数基本都相差不多，真正要再往上提分的，还得是语文。
一直临到下课了，老师才笑眯眯看着刚有点松懈的宁嘉佑，笑着开口：“这次开学考，其实大家的成绩都已经出来得差不多了，我这边也拿到了小题的分。有些同学啊，我千叮万嘱地说过古诗文不能再出错了，结果一看分数小计，这一项只拿了五分。”
“是谁我不说了，心里有数就行。”
“这次开学考我们班成绩不太理想啊，别的科我不知道，就语文这一科，不少人的作文都不知道要扣题。说了多少次了，议论文一定要时时刻刻表明你的论点，有些人写着写着就好像做贼心虚一样，观点都得我一点点地去找才能看到，写得可怜巴巴的，怎么，指望高考装可怜还有同情分啊？”
下面各个目光闪躲，都不敢抬头看她。
芸姐点了课代表，“课代表你来回，是不是暑假过去了，你们脑袋里面的那点东西都还给我了？”
课代表顶着压力起身，好半天才嗫嚅回道：“是……有点吧？”
这话说得底气不足，芸姐差点被气笑了，周围有几个没忍住，也发出了几声很轻的笑音。
芸姐目光一扫就看出来了刚刚笑的是哪几个人，一一点了他们的名字，“好笑吗？聂远，方心悦，陈迪，宁嘉佑你们几个，这次考不到一百二十五也给我去扫厕所去。”
“尤其是你啊，宁嘉佑。”
下课铃声恰好响起来，芸姐没有拖堂，说了句下课就拿着教案走回办公室。
刚开学都是用的临时课表，没多一会班长从老廖办公室里拿出来了一张新的课表，就贴在教室后面。
沈知微去打水的时候粗略地看过一眼，除了周三和周五还有两堂体育课，还有周一有一节班会课，其他基本上都是三门主课还有物化。
比起高二的时候少了音乐和美术两节课，班上不少人看到课表都哀叹连天。
沈知微接了水，从饮水机返回到座位。
经过蔚游的时候，稍微顿了一下。
他半俯在座位上，好像是有点儿困倦，阖着眼睛，是在补觉。
沈知微不敢多看，只在经过他的时候放轻了脚步。
宁嘉佑看到沈知微端着水回来，突然朝着她伸出手，然后‘蹬蹬’两声。
手心里躺着颗橙色包装的像是糖果一样的东西。
沈知微问。
“糖吗？”
“不是，泡腾片，昨天晚上在超市里面看到的，我感觉你应该挺喜欢的。”
“泡腾片？”
宁嘉佑解释：“放进去，你杯子里的水也会变成橘子味。”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感觉你应该蛮喜欢这个味道的。”
沈知微小声说了谢谢。
泡腾片丢进水杯里面，温水瞬间蒸腾起来，发出细密的气泡翻涌声，橙色的泡腾片飞速变小。
变成了很淡的橘色。
蔚游的同桌也看到了，拉着宁嘉佑的外套，“怎么厚此薄彼呢你，我也要。”
“谁啊你？”宁嘉佑拉回自己的袖子，“我们只是前后桌，你越界了。”
他们拉扯的动静不小，蔚游有点懒散地睁开眼睛，手肘撑起来，脸上还带着一点倦色。
“吵什么呢？”
同桌找蔚游评理：“刚刚宁嘉佑只给他同桌泡腾片没给我，这个人变心得也太快了，不知道谁才是当时和他相识微末的兄弟吗？”
宁嘉佑听他这话说得离谱，“我靠昨天的饭都要吐出来了，你别恶心我了宋航远！”
沈知微觉得蔚游夹在这两个人中间有点像是老爷，身边跟着两个告状的姨太太，两个姨太太各执一词，都在眼睛巴巴地盯着老爷给个公平。
“哦。”
蔚游就这么一声，大有老爷直接当甩手掌柜的意思。
还是个很敷衍的老爷。
挺端水大师的。
沈知微心里补充。
蔚游眼睑垂着，看到了沈知微拿在手里的水杯。
突然想到了什么，顺着她的手看去。
“你好像很喜欢橘子味。”
沈知微反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只是在说一个结论。
沈知微握着水杯的手指被挤压得有点发白，“是的。”
“……很喜欢。”
很长一段时间，沈知微都不怎么会在喜欢这种词前面再加一个界定词。
有些词好像原本就是膈应的，比如‘挺喜欢’，又比如‘还算喜欢’，完全模糊了边界，通常都是敷衍之下勉强加上的界定词。
可是她说很喜欢。
那一定就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不止橘子味。
·
开学考结束以后就正式步入正轨，沈知微每天都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生活没有什么波澜。
在正式开学的第三天，第一次开学考的成绩出来了。
班长首先被叫去办公室填表，回来以后垂头丧气的，原本大家都有点好奇自己第一次考试的成绩，但是看到班长这个样子大家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心里都和挠痒痒似的，都挺好奇。
附中每次大考的成绩都要发到家长的手机上，考得不好免不了一次耳提面命。
尤其是能进竞赛班的每个都是从小顺风顺水的，这种被拎出来当做反面教材的事情，就算是表面上嘻嘻哈哈的，估计实际上也没几个人能接受这种落差。
下节课就是老廖的数学课了，办公室不少探头探脑想去看成绩的，都被老廖给打回来了。
“你看到了吗？”
“老廖看到我往那边偷瞄就把成绩单收起来了，我就看到了个第一。”
“第一谁啊？”
“还能有谁？想想也能知道啊。”
几个凑在一起说话地目光朝着蔚游那边瞄，这目光多少有点明目张胆，也没什么顾忌。
好像没有人有什么异议，广为人知，心照不宣的天之骄子。
永远是他。
沈知微当时去交了英语作业，听到交谈声也顺着朝着他那边看了一眼。
身在别人交谈之中，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难得没有一点倦色，正在草稿纸上写着什么。
他的眼皮很薄，瞳仁却又生得黑，很容易显出一点不近人情的感觉。
旁边的议论声还在继续。
“我拿英语作业的时候刚刚探过了，感觉前几名变动挺大的，江阳你好像第三。”
“我靠，你小子不是说你考得不好吗？诓我呢！”
“完了完了，我他妈的英语选择题和你好多不一样，这次不会掉出年纪一百名吧？”
沈知微交完作业就往回走了，宁嘉佑昨天不知道干什么了，下课的时候一直没吭声，趴在桌子上补觉。
一直到快上课了，老廖才慢慢悠悠地捧了茶杯进来，沈知微看到老廖进来，连忙轻轻拍了拍宁嘉佑。
“上课了。醒醒。”
宁嘉佑睡眼朦胧地转醒，然后就听到老廖在讲台上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们这次开学考的成绩浮动很大啊，不少同学都和上学期期末考有不少差距，有的人甚至已经掉到了年纪二百名，估计暑假在家里那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老廖清了清嗓子，“你们坐在这里也不要以为觉得自己一定能考上国内顶尖985，觉得再怎么样都能有个南大垫底呢，我和你们说，每年竞赛班都有勉强够上211线的，填志愿的时候愁死了，好高骛远就是这么个结果。”
“来，班长，把成绩表贴到后面去。”
距离上课还剩下几分钟，不少人都去后面看了成绩表。
宁嘉佑觑见老廖去办公室倒水，手指戳了戳沈知微。
“去看的话顺便帮我看看。”
“你不看吗？”
“这学期铁定要去扫厕所了，”宁嘉佑脸上倦色浓重，“没什么好看的。”
这话有点不太好安慰，沈知微有点想说这也是强身健体，但这话多半也没什么安慰的作用，就只到后面看成绩了。
周围的人有点多，沈知微踮了踮脚，才看到了成绩表。
她这次发挥得比较一般，算是正常水平，沈知微先看了一眼最顶端。
——蔚游。
她的视线在他的名字上停顿了一会儿，又找到了排在第九的宁嘉佑，然后才从下往上数，找自己的名字。
374的总分，在普通班算得上一个很不错的成绩，但是在这里，只能排倒数第三。
尽管同在一个成绩表上，但是他们之间远隔四十六个人。
一页数到尾，毫无关联。
沈知微站在原地，突然意识到。
……真的好遥远啊。
作者有话要说：制度参考2008年开始的江苏高考制度，清北线在四百左右浮动，看历年考试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