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怜来到这个世界吃的第一顿饭是在高玮前妻斛律氏哪儿吃的一碗粥。里面没放盐,所以也没太难吃。
这几天在外面奔走,吃的是宇文宪的肉饼,宇文宪的肉饼是用的细盐,哪怕是天冷了,肉饼还是很香,盐味还是很正,绝对没有那种奇怪的味道。
至于那些打劫的人,他们的粮食一部分给了贪吃的狸奴,一部分拿来喂马。
今天她吃的才是平民百姓吃的盐,这味道真的很可怕。
她扶着苏利奴的手艰难的站起来,寒风中坐的时间长了,腿部血液不流通,站起来之后腿麻的走不动。在她站着缓解腿部血液流速的时候,苏利奴和狸奴两兄妹凑在火盆边把一碗凉透的汤喝下去,最后苏利奴提着蒲团,狸奴提着篮子,和冯小怜一起下山。
苏利奴问:“主人,接下来怎么办?”他问这话的时候还觉得很玄幻,因为他怎么都不明白村长为什么答应让她带走三千人。
三千人也不是个小数目啊,再说主人现在吃了上顿没下顿,连马都喂不起了,拿什么养着这三千人。
冯小怜这会却是觉得胸有成竹,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就笑着说:“山人自有妙计!”
苏利奴听了更觉得她不靠谱了,就提醒她:“既然您有妙计,咱们来说说马大爷吧!那马不吃草!我听隔壁的刘大哥说了,说喂马要粗粮,像是什么黄豆黑豆这些,我去找人借了点,谁知道那马祖宗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这可怎么办?”
苏利奴不是不会喂马,他以前在斛律光家也干过马童的活儿,好马就要好饲料,很明显这马祖宗难伺候,以前吃的好现在闹着不吃。人都没的吃呢,去哪儿给它找好饲料啊!再说黄豆和黑豆已经是顶好的东西了,再好......苏利奴真的想不明白还有什么更好的。
听了他的话冯小怜也觉得苦恼。
“让它先饿几顿。”
苏利奴赶快说:“饿不得,以后靠它的时候多着呢,这种越是灵性的马儿越是记仇!万一将来它记仇了,在战场上尥蹶子了怎么办?”
会吗?
冯小怜在想这种马还有养着的必要吗?
苏利奴点点头,强调说:“这是伙伴,就是您饿着也要喂饱了它!”
冯小怜的肚子再次咕咕叫,刚才还高兴的冯小怜只能叹口气,罢了,先顾着眼前吧。跟苏利奴说:“我问问你,这里的人吃盐是怎么弄来的?”
“那边的山里有盐井,水捞上来之后不能直接吃,会吃坏人的,严重的时候能吃死人。一般都是把水泼在石板上晒干,再把盐从石板上刮下来。”
“刮下来之后呢?味道怎么样?”
“就是您今天吃的这个味,又苦又咸,吃的多了也容易出事儿。”
狸奴在旁边说:“我听说有人吃的咸了,把眼睛吃瞎了。”
冯小怜心里有底了,就跟苏利奴说:“你去找些锅,再把邻居家那些没烧成灰的碳弄来一些,对了,再去找一些布来,最好是细纱布,多找一些来,我有用。”
“有什么用?”
“粮草能不能弄到就看这一次能不能弄出来盐了。我现在去找村长他们,看看这个煮盐的法子能不能换来三千人马和半年或者一年的粮草。”
只要能渡过这个冬天,去外面找饭吃相对而言是简单的事情。
苏利奴很能干,立即带着妹妹就去借东西,随后又请邻居去盐井哪儿弄了一些盐水来。
冯小怜去找了村长,村长刚回来不久,刚才在外面的高台上被冻的很严重,这会正抱着杯子喝热水。听说冯小怜来了,他很诧异:“怎么快就来了?”
他以为冯小怜最快也要在村里各处走动一番,摇唇弄舌的鼓动一些人才会来找自己。
一些照顾他的年轻人说:“是不是这位冯姑娘觉得太难了,放弃了,来找您说一声。”
村长摇摇头,“说到底你们不信她能干一番大事。可往往大事是靠一些小事成就的。”就比如北魏这个当时在北方一统的王朝,眼看着拓跋家能长久的坐天下了,可是六镇起义促使北魏分崩离析,被权臣趁乱夺取,江山一分为二。昔日北魏的皇帝和宗亲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因为有些官员扣着戍边的粮草没给就引来这么大的灾祸。
所以,往往是一件不经意的小事在推动着天下大事。
说完就请冯小怜进来。
冯小怜进来坐定,随后跟他说了如何煮盐,特别是过滤溶解析出这个过程跟他大概讲述了一番。
村长不置可否,但是其他在场的人都很兴奋,和外面比起来这是一个相对而言富裕的村子,之所以显得富裕,是因为处在山中且人多势众,官府的苛捐杂税收不到这里,多少还有些过冬的余粮,但是到了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也着急。
种地的收入仅限于次了,这里到处是山,耕种困难靠天吃饭,就是累死也不会有更多的收益,如果能产出吃着没异味的纯盐,对于村里的人家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收入。
而且能提取这种纯盐的法子是不传之秘,只要是不传之秘,能让一代又一代的人能够衣食无忧。
更可况这位远道而来的冯姑娘愿意传给大家,还愿意亲自展示验证真伪!
条件是村里出一年的粮草和三千儿郎。
这是一个划算的买卖,说买卖太过分了,但是这些人心里一比较,这确实是值得交换的。
有人在村长的耳边悄悄的说:“谁家愿意出人谁能学!也免得到时候闹起来。”
村长一直坐着,随后叹口气,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过了一会才跟冯小怜说:“就依你,下午开始。”
冯小怜从村长这里出来后去找马儿,马儿在闹脾气呢。
冯小怜摸着它的鬃毛:“花花,你生气了?”
马儿打了一个响鼻,把肚子往冯小怜面前蹭。
“我知道你饿,等等哈,咱们晚上就有吃的了。”
马儿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冯小怜,这种和人相处久了的小动物真的很灵性,光是看着那充满感情的大眼睛,就觉得它们什么都懂,就是不会说话而已。
冯小怜立即别开眼不去看它的眼睛,一边用手给它梳毛一边说:“好马儿,往后肯定能让你吃香喝辣,咱们先吃点黑豆好不好啊,这黑豆很难弄的,你看要春天种下去,秋天收获,就是收获了,也要一点点背下山来.......”
冯小怜看向远方,千里冰封,群山巍峨,群山默默,但是人却换了一代又一代,日子过的如何呢?
冯小怜叹口气,她收回视线,一边给马儿梳毛,一边想着接下来这三千大军该怎么用?
一转眼到了下午,得到通知的村里人来到了早上冯小怜去过的平台上。
在寒风凛冽中,几个小伙子把木柴扛上来,冯小怜要的那些东西也准备好了。
苏利奴在冯小怜的指挥下,把一些木炭敲的更细碎一些,用布包起来放进了漏斗里,这些木头的漏斗是村里的油坊用来装油的,如今美人榨油,就被洗干净拿来用了。
把盐水倒进漏斗里,下面特意放了一只白瓷坛子,浑浊的液体经过第一个漏斗之后,颜色变的不那么浑浊了,苏利奴把液体倒进白瓷碗里捧着给围观的人看,还有人把手指伸进去,蘸了一点液体放嘴里尝试咸淡,随后小范围的议论起来。
白瓷坛子里面的液体再次倒进第二个漏斗,大家都围着看,任凭寒风从身边刮过,这次过滤之后,颜色就显得接近于清水了,但是看着似乎有些泛红,不是很明显。再次给大家展示一番。
接着又过滤了两遍,这些液体已经无色,冯小怜就示意上锅煮。
这时候把过滤过的液体倒进了锅里,临时用石头搭建的灶台上燃烧起大火,一边燃烧一边搅拌,到了液体剩下一点的时候,把火撤了,用余温烘干锅中的液体,到最后从锅底扫下来一些白色的粉末,这些也不是纯白色。这时候很多人已经围上来了,纷纷用手指拈着一点粉末送入口中。
不少人尝过之后都说不错,这比大家日常用的盐要味道正,没有苦味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味道,一点点也很咸。
在冯小怜看来,这还不是纯盐的终极形态,但是这些人已经弹冠相庆了,这就是盐,是那种达官贵族们会掏钱买的盐。
看着周围的人围在一起热烈的讨论,村长看了看周围的人和身边的老人,随后咳嗽了一声。
有人出面打断大家的谈话,等场面安静了下来,村长说:“中午说的,出人出粮,你们还认吗?”
“认,咱们汉子说话算话,我儿子明日就送出来。”
“我们家就是自己没吃的了,也要弄粮食出来报答冯姑娘的大恩!”
“别的地方也真的没听过这样的法子!”
“咱们北方汉子也是识货的,这法子却是算的上秘法了!”
“嘿,有时候不服不行的,有些人的富贵就是在身上甩不掉的,这逃难的一转头凭着这本事又东山再起了!”
“这也是该的,有本事你也去啊,你会吗?”
......
再次回到驴棚的时候,外面还是寒风呼啸,冯小怜把自己摔倒在所剩无几的草垫子上,一个白天的功夫,这里的驴把能啃到的干草全啃了,要不是因为有绳子拴着剩下的这点草垫子也不能幸免。
狸奴兴奋的挤进冯小怜的怀里,问冯小怜:“主人,咱们是不是要发达了?邻居家的婶子说我以后能跟着您吃香喝辣了,是不是啊?”
冯小怜转头看看怀里的小女孩:“发达?吃香喝辣?唉!先保住命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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