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冯小怜就和这个小少年苏利奴一起把他妹妹狸奴抬到了马背上。
冯小怜牵着马和苏利奴一起一脚深一家浅的赶路。
走路的时候冯小怜回头看坐在马背上的小姑娘,心里面还在想:到底谁是主人啊?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主人给一个丫头牵马!
可是让冯小怜看着这个才到大人腰里的小丫头跟在后面吭哧吭哧的赶路又有点过意不去。
这也是冯小怜主动提议让着小姑娘骑马的,所以当冯小怜牵着马领着小少年赶路的时候就安慰自己,权当自己尊老爱幼了。
旁边的小少年虽然表面没什么表示,但是内心受到的冲击还是特别大的。
说句实话,他刚才还真的是在哄着冯小怜,虽然对天发誓了,但是在这个能不能活到明天还不一定的时代里,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临。
别看刚才的誓言说得轰轰烈烈,但终其根本还是想从冯小怜的手里骗点吃的。但是冯小怜却特别照顾他妹妹,还把仅有的一匹马让给了他妹妹。
这让苏利奴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动,从年龄来说苏利奴还很年轻,并非那些经历的多了成了老奸巨猾的人,他也有那种少年的冲动和理想,也有少年的热血和坚持。
冯小怜没把他们兄妹当奴仆,他虽然觉得冯小怜想要拉起一股势力占山为王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这个时候却也没了笑话冯小怜的心思,想着带她到慈岗砦生活有个落脚的地方也不错。
苏利奴在心里说:不坑她,带她回去就当是回报这两个饼子的恩情了。
没有这饼子,他和妹妹都走不出这平原无法回到慈岗砦去。
路上冯小怜问他:“你们既然跟那些人住在一起,怎么从山里出来了?”
苏利奴回答:“我带着妹妹出来投奔家家,我还好,到哪儿都能过得下去。只是山中太苦了,我妹妹年纪小,跟着家家最起码能有口吃的,所以我想送妹妹到家家跟前。可惜一直在打仗,我们也进不去城中,在外面徘徊了许久,如今没粮食还下了雪,只能回去。”
冯小怜点头,也就是说小少年没父亲了还有母亲,八成母亲改嫁了。
冯小怜觉得这话题不太好,容易勾起小孩子的伤心事,就换了话题聊天:“从这里到山中的慈岗砦要走多久?”
“平日里十多天,下雪天不好说,若是咱们三个共乘一骑,有可能会快一些。”
冯小怜回头看看马儿,觉得自己的体重也不是很重,这小少年看着个子高,但是很瘦,小姑娘更瘦了。
“嗯,你说的对,咱们一起骑马走吧。”
随后三个人挤在一匹马上,苏利奴拉着缰绳,冯小怜坐在在最后,小姑娘被挤在中间。
纵马奔驰了五天,这五天里面冯小怜就跟狸奴在一起,两人静静的没动。苏利奴很能干,能干到他给马找草料,他打劫了劫道的,他找晚上休息的地方,他认路......用苏利奴的话说,他是奴仆,不能让主人操心。
冯小怜一方面感慨这小伙子真能干,一方面觉得有事儿超出了自己的打算。
万一,她想着万一......这小子要拐卖了自己呢?
到了山里自己想跑出来都难!
她犹豫着怎么拒绝进山,女孩子独身一人在外面是很危险的,何况自己这么漂亮。
所以冯小怜时时刻刻留一手,不告诉苏利奴自己有一把子力气,每次都装的很柔弱。
然而在她思考的时候,她亲眼见识到了这个黑暗的社会,真的是人命如草芥,路边冻死的人被人抬走,随后没一会升起了一堆火焰。偏偏下大雪气温下降,冻死的人不计其数,他们走到哪儿都能见到倒在路边的尸体。
苏利奴和狸奴看的麻木了,冯小怜每次看到都叹息。
苏利奴劝她:“世道就是如此,要不是您,我和妹妹也是这样。我耶耶曾经说还是草原好,草原上只有豺狼才会吃人,到了中原这锦绣世界,才知道人吃人。要是能选,他就要劝劝先祖,长生天赐予了我们草原,就不该南下。”
一直不说话的狸奴突然说:“哥哥胡说,不是咱们主动来的,是匈奴人赶着咱们来的。”说完还强调似的加了一句:“是卫长者说的。”
苏利奴也不和妹妹争辩,但是也没接着说下去了。
五天后进入山中,这时候骑马就难走了,三个人一起走路,道路难走不说,还有很多地方很险峻,好几次冯小怜看着脚边的万丈深渊拒绝再往前走了。
自己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一条活路,不是为了千里迢迢跑来摔死在这里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和摔死比,哪怕每天饿的眼都绿了她也认了。
每次都要苏利奴劝她,每过一个关口,苏利奴都要劝半天才让她走过险峻的路口。所以在路上磨蹭了两天,吃光了所有的粮食才到了慈岗砦。
这是一片很大的村落,放眼看去,能看到连绵起伏的房子。最让冯小怜惊讶的是这里居然还能听到鸡鸣狗叫。
她在晋州外面没听见过一声鸡鸣狗叫,这些鸡猫猪狗都被饥饿的流民吃干净了。
冯小怜看着这庞大的村落,跟苏利奴说:“你说没围墙,我心想就是老弱病残花上几年时间也能修好,到底是多穷啊连墙都修不了,现在才知道,根本不用修。”
这地势也不用修啊,外边那险峻的地势就是天然的城墙!
用一句世外桃源形容也差不多了。
苏利奴带着冯小怜去见村长,也就是狸奴嘴里的“卫长者”。
在村里走动的时候,感觉到这里的卫生很差。而且人口众多房子却不多,听苏利奴说他们兄妹的房子是一间驴棚,驴和人住在一起。这也是为什么苏利奴想送妹妹离开的原因:妹妹越来越大,没法再和哥哥挤在驴棚里了。
苏利奴一路上和不少人打招呼,消息传的很快,都说苏利奴带回来了一个美人,还有人跑来问苏利奴是不是在路上捡了媳妇回来。
苏利奴一路上板着脸解释这是他们兄妹的主人,大家都不信,嘻嘻哈哈的来围观美人。
在村长家的门前,一群女人来围观冯小怜,冯小怜木楞着脸,让大家随便看,不就是一张漂亮的脸吗?有必要这么围观吗?
好在苏利奴很快出来,冯小怜被带进去拜见村长。
村长是个上了年纪垂垂老矣似乎下一刻能立即死去的男人,因为这里住房紧张,这里的村长也仅仅只拥有一张床,他也是和人分住一间屋子。
这里连个凳子也没有,光线也不好。冯小怜的美貌在这里被隐形了,大家在昏暗的环境里围着小小的火塘席地而坐,都是些老人,谁都没对冯小怜的相貌多看一眼。
冯小怜围着狐裘也坐了下来,斟酌着开口:“此次前来......”
坐在正位的村长深呼吸一口气:“苏利奴说过了,你不必再说。我们也不问你那么多,他说你是宫中的妃子,你只要说你能带来灾祸吗?”
冯小怜赶紧保证没有,又赶快表示自己和那昏君一刀两断。但是周围的人都不为所动,也不问其他的,静静的坐着。
村长听着冯小怜口沫横飞的保证了那么多,过了一会儿等那一口气喘匀实了,才跟冯小怜讲:“这村子里面儿不养闲人,种地织布养羊放牛......这些活你会干哪一样?”
要让冯小怜实话实说,冯小怜是一样都不会干。
种地是要掏大力气的。
冯小怜在来的路上看了,周围有一片片疑似梯田的地方,那是在石头缝里把土地给平整了,然后种上庄稼靠天吃饭,收成不定,有些年头甚至连种子都收不回来。
而且每天在这山梁里面翻山越岭就已经是一件辛苦事了,更别说翻山越岭到了梯田还要种地!!
养羊和放牛冯小怜也不会,羊和牛虽然是家畜,但多少有一点儿自主性,跑得漫山遍野冯小怜也未必能赶得回来。
“我愿意学织布!”
说完这句话冯小怜就后悔了,自己来这里是想造反的,不是来做一个纺织娘的。
所以冯小怜赶紧补了一句:“我想在贵地借住一个冬天,等到来年春天了,我想出山去收拢流民......”
这一下火塘边坐着的这些老人都转头看向冯小怜。
坐在主位的村长喘着气说:“刚才苏利奴那孩子也说了,说你想要造反,他以为你不过是说说而已,看来你也确实不是说说而已。然而造反可不是容易的事儿,我们造了两次反都被镇压了,你以为你出去就能成?”
火塘边坐着的这些老人一起笑了起来,冯小怜能听得出来,这笑声里多少带了点嘲讽。
冯小怜却不放在心上:“天下大势,分分合合,民间已经苦不堪言了。天下一统就在眼前,然而想要阻止天下一统或者说想要改朝换代的人多的是,那些所谓的英雄不愿意让天下安定,这正是成一方豪强的好机会!”
周围老人的笑声停了,村长把手边的木头扔到了火塘里。
火势一下子大了起来,火光照的这屋子里面通红通红的,也让冯小怜看清了这些老人们的长相,有些人是很典型的胡人长相,高鼻深目。也就是说各族的人聚在这一个村子里,安安稳稳的过了五十年。
村长问冯小怜:“你的目的我也听出来了。你来找一个活命的地方是其一,其二就是想要收服我们这些人为你效力。
你凭什么觉得我们会听你的?我再换个问题问你,你在高齐那里都没能把大权收拢在手里,又凭什么认为能收拢我们这些人? ”
冯小怜听到这两个问题的时候张嘴想要回答,但是话到了嘴边却觉得不应该用浅显的问题答案。
她仔细想了想,说:“我原本想说高齐君主昏聩,群臣嫉贤妒能,又有强敌在侧......后来我想了想,想回答这个问题要从汉时说起,从桓帝灵帝那时候埋下的一个祸根!甚至这个祸根还要往前推到武帝的时候。这个祸根是天下动乱的根源之一,也是胡人坐朝不长久的根源之一,更是我不能收拢他们为己用的原因之一。
这个祸根叫做:门阀!”
作者有话要说:明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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