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第一章倒霉知青

恰逢五月上旬末,清河村的村民们忙着移栽最后一批秧苗,一个个汗流浃背,老爷儿们不顾及的直接□□着胳膊上阵,姑娘婶子们头上围着头巾,不停地用脖子上挂着早就被汗水浸透毛巾擦擦脸。

清河村是属于红山公社旗下的第一大队下面第一生产队,也叫清河生产队。

时间快到中午,还没干完责任区的都撒开了膀子埋头苦干,争取能早点回家吃上热乎的中午饭。干完了自己责任区的也终于可以歇息一下了,这不,几个大妈大婶们凑到一块儿,摆起了龙门阵。

清河村最近趣事频频上演,先是大队长家闺女江秀秀原本喜欢知青点的何彦何知青,后来发了一场烧醒来后,竟然改喜欢裴行之裴知青了。

何彦当然不乐意了,以为是趁着自己回家了几天,裴行之勾引了江秀秀,于是跟裴行之打了起来。

闹得可大了嘞,后面连大队长和村支书都去了,找了两人谈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两个人暂时相安无事了。

可闹是没闹了,那江秀秀就开始整天缠上了裴行之,何彦又缠着江秀秀,这波大戏唱的,都快成清河村每家每户饭桌上的谈资了。

直到几天前,村里有了一个工农兵大学生名额,开始了投票,结果出来后,裴行之票数最多,而何彦前三都没排上。

“可是你猜最后怎么着了?”

“最后怎么了,你可别打什么马虎眼,赶紧说说。”

说话的是村里出了名‘爱打听’刘婶,她爷们儿是生产队的副队长,虽说没什么实权,但是村里举荐大学生这种事情,还是会叫上他一起开会。

这不,昨晚刚得出的消息,他媳妇刘婶马上就知道了。

“嘿,怎么着,最后这大学生的名额被何彦得到了。”

“什么?”

“怎么回事?”

“怎么变成何知青了?”

“不会又是你胡咧咧的吧,这么重要的事情,就算不是第一的裴知青,那么也是第二的皮知青,或者张知青,怎么也轮不到何知青啊,他连前三都没到。”

见有那么多人捧场,刘婶高兴地双腿张开,大咧咧地坐在田埂上,兴奋地一拍手掌:“说到点子上了,这人选是怎么从裴知青变成何知青的呢?”说到最后,刘婶声音都跟着小了下来。

“哎呀,刘婶你赶快说啊?”

“是啊,别吊人胃口,再这样回家我回家了,饿了一上午了,别耽搁我们回家吃饭。”

“是啊,刘菊花你再这样,我们可不等你了。”

都是同一个村的人,大伙儿都了解刘婶的得性,故意说这些激她。

“哎呦,着什么急吗?”刘婶神神秘秘往四周看了一眼,继续道:“我可只告诉你们几个啊,你们可别告诉其他人啊?”

“放心,放心,我们肯定不告诉其他人。”

听到保证之后,刘婶这才说了出来:“我听说啊,是大队长家的江秀秀,她啊,不是喜欢裴知青吗,所以就不想人家裴知青离开农村,于是就去求了她爸,也就是大队长,让大队长把人给留在村里。”

“至于人选怎么变成何知青我就不知道了,听说公社后面给出的名单里面就是他。”

“嘁,这江秀秀怎么能这样干呢?这不是害人吗?”

“是啊是啊,这秀秀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听她二嫂说,自从上回落水发烧好了之后,突然就喜欢上了裴知青,在家里也是什么都不干了,成天就知道追着男人跑。”

“唉,她这个样子,现在谁还敢娶她哦,都快赶得上支书家那傻妞了。”

“嘿,谁傻了,人家小晚好那么多年了,哪里傻了,再说了小晚小时候只是反应慢,又没干过什么傻事,别嘴上没门瞎放屁。”说话的还是刘婶,她向来跟村支书的媳妇李兰香关系好,听见有人说兰香闺女不好,当然得出面维护了。

大家也都知道,所以没人不识趣的反驳刘婶。

到了饭点,大伙儿也散开了,扛着自己的农具就往家里赶,只是步伐比平时快了一点,毕竟刚吃了新鲜热乎的大瓜,得赶紧回去告诉家里人。

于是,一个下午过去,整个清河村都知道了江秀秀为了把裴知青留下,把人大学生资格整没了。

晚上,刘婶家。

“你这个大嘴巴,什么时候才能给治好,也不看看什么事,你就往外说。”

刘叔指着刘婶气得说不出来,村里面的名额还没公布,就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而且还牵扯到大队长,说他帮自己女儿把裴知青资格整没了,万一找上他们刘家该怎么办。

“你也不怕,大队长记上你啊,到时候给你穿小鞋,我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刘婶不客气地打开刘叔的手,“瞎指什么指,别人怕他是大队长,我可不怕。”

刘婶自己还委屈呢,一个个跟她保证得好好的,结果一下午过去全村都知道了。

等着吧,她记住他们了,下次有什么事都不告诉他们。

而且,刘婶是真的不怕,她男人是副队长,她跟村支书的媳妇兰香玩得好,兰香自己也是村里的妇女主任,他江河还想动她,门都没有。

“大队长你不怕,那他大哥江海可是公社的领导,你也不怕。”刘叔斜看了一眼刘婶,幽幽地说道。

“那你就看着他们给我穿小鞋喽。”刘婶放了个白眼,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决定待会儿去找兰香聊一聊。

刘叔无奈叹了一口气,娶了这么个媳妇,孙子都几岁了,还能怎么办,只能替她收拾烂摊子了。

清河村,知青点。

流传整个清河村的事情,自然也没落下知青点的知青们,几个人聚在一起,有男有女,都在为裴行之鸣不平。

“简直太过分了,明明投票结果都已经出来了,凭什么变成何彦,这对行之哥也太不公平了。”说话是皮景轩,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他刚来清河村还不满一年,一直很受裴行之照顾,所以他也是知青里面听到消息后,反应最大的。

“是啊,怎么能这样呢?行之肯定很难过,都已经板上钉钉的事了,谁知道最后又出了这事。”这次说话的是一个长相温婉的女生,她梳着两个马尾辫垂在胸前,她是张秀清,比裴行之晚来一年,但比对方还大了两岁,今年已经二十二了。

同时,张秀清也是知青里面对裴行之有好感的女生,但是碍于自己比裴行之大了两岁,她一直不敢表露自己的心思,但是知青点的人都心知肚明。

“都怪那个江秀秀,说什么农村人淳朴,都是扯淡,一个个的,心比谁都坏。”杨雪脾气暴,向来有什么说什么,这话虽然绝对了一点,但是放在现在,却也是事实。

“我觉得最可恶的是何彦,怪不得昨天他那么开心,感情是因为提前得到了消息,我问他他还说家里人给他寄东西来了,要去公社办点事,合着是办理工农兵的手续啊。”

丁恒对何彦很不满,明明他的排名比何彦高,这个资格怎么也轮不到他何彦啊。

如果是裴行之他不介意,因为裴行之资历高,而且平时为人处事一直被人赞叹,当时宣布裴行之票数最高之后,没有一个人出来闹事,就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可恶的何彦,简直是个卑鄙小人,丁恒认为大学生资格从第一裴行之略过,跳过好几个人直接变成何彦,肯定是他在背后搞了小动作,公社公示的名单上才会变成何彦的名字。

“哼,要说这里面跟何彦没有关系,鬼都不信。”皮景轩嗤笑道。

砰砰——

这会儿,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几人对视了一眼,随后皮景轩起身去开了门。

“孙哥,你怎么来了?”

孙哥是知青队里面年纪最大的一个,如今已经28岁了,同时他还是清河村知青里面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跟本地人结婚的知青。

不过孙哥的老丈人在本地有些势力,再加上娶的是独生女,所以老丈人在小夫妻结婚的第二年就把孙哥弄到公社里面去了。

这会儿,孙哥气喘吁吁地趴在门上,胸膛剧烈起伏着,皮景轩连忙把人扶到院子里坐着,张秀清贴心地递上了水。

喝了一口水之后,孙哥扫视了一眼四周,问道:“行之人呢?”

“行之哥刚才才回来,去洗漱去了,应该快出来了。”皮景轩回答。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知青院子的侧后方走出一个身材消瘦,皮肤白皙的男子,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在月色的照射下,更突显其清冷的气质。

因为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前额的头发有些长了,遮挡了深邃的眼睛,打下一片阴翳,显得对方的五官更加精致立体了。

裴行之没想到大家都聚在院子里,微微一怔,随即就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孙哥,连忙叫了一声:“孙哥。”

裴行之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都是清清冷冷的。

孙哥:“行之啊,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

裴行之点点头,也不着急问,带孙哥来到了自己房间,才不急不缓地问道:“孙哥,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来了?”

“行之,你知道你的大学生资格没了吗?”

裴行之面色如常,说:“知道。”

孙哥见状,愣了一下,后苦笑道:“你那么淡定,到显得我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裴行之淡然一笑:“没有那么淡定,只是我几天前就已经知道结果了,已经伤心结束了,现在已经能够坦然接受了。”

“那你知不知道,人选为什么会从你变成何彦?”孙哥道。

裴行之从墙上取下一张干毛巾,盖在脑袋上擦着头发,“这个到不清楚,应该是他在背后走关系了吧?”

“他走个屁。”孙哥没忍住骂了一声,接着气愤地说道:“我从我老丈人打听到,这家伙那是走什么关系,他是去公社举报你,举报你的成分有问题。”

话说道后面,孙哥的声音徒然变得很低,似乎怕被什么听见。

裴行之擦头发的手顿住,被毛巾遮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的暗芒,这一瞬间,他人浑身的气压都低了,空气开始凝固。

他的身世整个红山公社大概也就孙哥知道,因为孙哥的父亲曾经是他父亲的下属,但是孙哥不可能告诉何彦,所以,何彦到底是从哪里知道的。

“行之,虽然你父亲的事跟你没关系,但是那些人不知道会用你的身世做什么文章,后面你的日子,可能不会像现在那么平静了,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或者,你考虑一下我的办法,虽然那什么了一点,但很有用,你看我现在多潇洒!”

办法,找个有实力的岳家吗?

孙哥走之前的话,一直回响在裴行之的大脑里,直到午夜时分他也没能入睡。

平静了四年,又要回到以前那种日子了吗。

搜不完的家,砸不完的东西,批不完的斗……

一时间,裴行之控制不住地回想到儿时的场景,一群手臂上带着红袖套的人闯进他的家,翻箱倒柜砸东西、烧东西,他被年迈的爷爷奶奶护在身后,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这些人,为什么要破坏他的家,年幼的裴行之不解地想道。

后面,那群手上带着红袖套的人把爷爷拽出去,在他身上拳打脚踢,剃了半边头发,他听别人说这叫‘阴阳头’,只有坏分子才会被这么对待。

然后,爷爷被那些人赶到大街上,脖子上挂着一张大纸牌游街示众,上面写着什么,被奶奶用手盖住眼睛的裴行之没有看见。

好多人往爷爷身上砸东西,裴行之还看见那些砸东西的人里面,有爷爷曾经的学生。

漆黑的夜里,裴行之此时再无白天里的温和,他浑身都散发着刺骨的无形黑气,任谁看见这样的裴行之,绝对会认为这与平日里的他一定是两个人。

接下来该怎么办,是面对还是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