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少女心

“你会害死虎杖。”

你一进入神社,虎杖口中的巫女秋,趁着虎杖换洗的空档如此对你说。

你现在坐在巫女秋的房间里,听到这句话,你拿着杯子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你垂着眼盯着桌面,如同不愿接受事实的孩子般沉默无言。

如虎杖所言,年迈的巫女秋掌握着窥视过去未来的力量,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巫女实力自不必说。面对第一次见面的你,她也没有欺骗你的理由。

陡然被宣判会害死虎杖的你,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虽说虎杖邀请你前往神社时偶尔小声自言自语过,但你真没想到原因会是这个。

你会害死虎杖。

而虎杖在此前不久救了你。

秋已经年老,但巫女端庄优雅的气度随着时间沉淀越发明显。她端起茶杯,悠悠然喝口茶后,对你说。

“虎杖知道你会害死他。”

在你不可置信抬起头时,秋不紧不慢接着说,“他是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仍旧选择与你相遇的。”

你不可置信,某种粘腻的感情缠绕着你,让你无法保持置身事外的气度。你心慌了,理所应当地输给了面前端庄的老人。

“他是疯了吗?”

不会说话的你,说出的话带着毒刺,如同你这个人般,浸漫丑恶的毒液。

你对虎杖好意的行为做出否定,并且不知好歹地起身,准备摔门而去。

你要立刻离开这座神社,你如此想,就算所谓的命运要纠缠你和虎杖,也不能强迫你们两个人所在的时间、地点,只要你离开,只要你有意避着虎杖的一切。

你就不会有害死虎杖的时机。

“你要走吗?”巫女秋问道。

你强装镇定,“这样是最好的,不是吗?”

不管是间接还是直接害死虎杖,都不是你能承受的事。你到底是在和平年代出生,妖怪的生死你不在意,但同为人类的虎杖被你害死,是你不能容忍的。

你很复杂,傲慢与懦弱在你身上显示的淋漓尽致。你不愿意背负虎杖的死亡,也不想品尝那种他人因自己而死的套路故事。

虎杖是个好人。

好人不该因你这种人死去。

这种恶意的死亡套路,会扭曲你们的。

巫女秋没有拦你,她说:“随你们吧。”

老人似乎有些疲惫,又有些对命运的叹然,“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你都不要怨恨虎杖。”

“他是个好孩子……也很在乎你。”

你没有回头,也没有点头。

巫女秋的话里信息量太大,让你无法作出轻率的回答。

你只能逃跑。

任由懦弱的你主导着你。

你还是被拦下了。

阻止你的人是虎杖。

樱黑发色的少年面色忐忑的看着你,就像他做错了事一样,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拦着你,不让你离去。

“四月一日,现在离开会很危险。”

你看着虎杖的表情,胸腔里某处传来更深的刺痛,你想你是恐惧的。因为这个会被你害死的人,无私地救助了你,现在还担心着你离开后会发生不好的事。

你冷着的脸露出了茫然的神色,对外貌五官不敏感的你,自然不知道你和虎杖像亲兄妹一般的面容有多奇怪。

你冷漠地开口:“你知道我会害死你,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害死不等同于杀.死,这意味着斩断你与虎杖的因果,虎杖就不会有事。可现在,虎杖帮助了你,你接受了虎杖的帮助,你答应了虎杖的邀请,来到这座神社,听到了“你会害死虎杖”的话。

因果闭合,斩断之机微妙。

虎杖的回答没有犹豫,“我不带你来这里,你会死在外面。”

他格外努力地想说服你,那种努力太过浓厚,以至于你能清晰感受到虎杖是多么的希望你好。

“婆婆她看见了,如果我遇见你,你就不会死……但之后,我会因为某些东西……因你而死。”虎杖见你停下了要走的步伐,再接再励道,“我问过婆婆,如果不去见你,你会怎样。”

“婆婆说,你会死……然后堕.落……”虎杖温柔地看着你,让你有种他十分珍惜你的错觉。

“我不希望这样,所以与你相遇,与你结缘。”

“这个理由,会让你厌恶吗?”

你没有说话,你甚至想冲虎杖吼一句“怎么可能”。依虎杖的说法,你从始至终都是绝对的获利方。

你死了会堕.落,应该是堕.落成咒灵,四舍五入你还活着,甚至能走一波力量秀。

你活着,活着就活着,你能使用灵力,哪怕法师脆皮,你也能在受伤之余加载宿傩的力量救命——但虎杖会死。

虎杖可能认为你不清楚咒灵这种东西,他先入为主的认为你堕落后会十分痛苦,所以他为了不让你承受这份痛苦,选择用他的命来平衡他的善良。

让你获救,让你成为最终的获益方。

你的理智不能理解虎杖的行为,你下意识想逃跑。

你也确实那么做了。

虎杖抓住了情绪有些激动的你,强迫你停在了神社鸟居的石台阶上。你拉扯不过虎杖,也觉得和虎杖拉扯的行为十分的狗血。

就像不懂事的小女孩被自己的男朋友小心劝.诱的那种狗血。

“我不需要你的好意。”

你现在可谓是头昏脑胀,前日的安宁还在你脑海里温暖你那匮乏的记忆角落,此刻的黑泥未来却毫不犹豫地糊你一脸。

简直是给你棵甜枣就妄想抽你巴掌。

你挣脱不开虎杖的手,也不愿意再说话。你现在过于激动,很可能说些更伤人的话。

你安静了一下,到虎杖觉得你冷静下来的程度,才试图和他交涉。

“让我走吧,虎杖。”你强忍着这话有种渣女范的既视感,试图纠正这种怪异的局势。

“我知道咒灵是什么。”你把话题的重心放在虎杖所说的堕.落上,“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怪你。”

你做出你认为最诚恳的表情,规劝虎杖,“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你并不欠我什么。”

没错,虎杖并不欠你什么,到现在这种情形,说你欠虎杖不少还差不多。

你觉得话已经说清楚了,你从虎杖复杂的神色中抽回手,你对他鞠了一躬,想说声“谢谢”。

可腰还没弯下去,就被虎杖按住了肩膀。

在你不解的神色下,虎杖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样,“不,我亏欠你很多。”

你:“?”

虎杖深呼吸,看着你,眉眼间皆是认真地说道:“因为四月一日你,是我失散多年的亲人。”

你彻底丧失了说话的力气。

虎杖像是早就预料到你会是这个反应一样,“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了。”

“因为四月一日,你和我的发色、容貌都很接近啊。如果我们不是亲人,那还会是什么呢?”

你:“……我的头发原来不是这个颜色。”

虎杖:“我懂,我原来也是黑色来着,突然有一天睡醒,头发就变色了。”

戏剧性的一幕不是没有好处,比如现在,你被虎杖硬拉着回到了神社,仿佛刚才的举动就是你不懂事。

你看着虎杖的侧脸,一种羞耻感油然而生。请原谅,在你不知道虎杖对你这么好的缘由前,算是少女年纪的你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虎杖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才会做出青春期少年常做的冲动行为。

但现在知晓虎杖只是把你当亲人看后,那种羞耻感清醒地回馈到你的大脑,几乎要让你整个人都烧起来。

你没想到你能自恋成这样,你唾弃你那不自觉产生的小心思,开始思索另一条道路。

你可以趁机逃跑,但就虎杖这种劲头,他一定会追上你。

人生地不熟的你到处瞎跑,简直是主动送上门开启某些强制剧情的诱饵。

你不想害死虎杖,所以你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让虎杖放弃你这个“他以为的亲人”。

只有这样,你才能斩断与虎杖的因果。

你看着坚定地握着你的手的少年,心底有几分不自信。你对这种过于热情带着好意的少年基本没抵抗力,如果是虎杖的话,你或许会被他忽悠过去还差不多。

所谓迟来的少女心,就是这种不可明说的东西吧。

你忽然有些庆幸,你已经发现了这份可能造成悲剧的苗头。

你的理智让你毫不犹豫地除掉这份卑劣的小心思。

你将这一角隐秘的情感抛之脑后。

你的理智回笼。

你看着年代久远的神社。

廊下,巫女秋穿着巫女服,看着你和虎杖归来。

她干燥又温暖的手贴着你的面颊,属于巫女纯净强大的灵力涌入你的身体,你突然安心下来。

比起你,强大的巫女秋一定更在乎虎杖。

能看穿过去未来的巫女,即使无能说出全部,也能指引你为虎杖走出更好的结局。

“未来不可改变吗?”

你和巫女秋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你心底再三告诫自己下次不能再为了无聊的东西浪费时间,转为诚恳地提问。

巫女秋闭口不言,昏暗的灯光下,她似乎睡着了一般。

一旁的虎杖则习惯了巫女秋此刻的状况,“秋婆婆年纪大了,身体也开始衰弱了。”

虎杖有些悲伤,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不过没事的,婆婆的精神还很好。”

你不知道什么话能安慰虎杖,只能拍拍他的手,让他别担心。

虎杖似乎也发觉他的沮丧感染到你,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我和秋婆婆一直都是两个人相依为命……我还以为我伪装的很好呢,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你发现了。”

“没事的。”你的理智让你闭嘴,可你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出了那句绝对不能说的话,“我还在你身边。”

就像着魔了一样,一部分的你让你赶紧闭嘴,另一部分的你仍旧想安慰虎杖。

“你不要伤心。”

你看着虎杖仿佛获得救赎一样轻松了的表情,心里五味杂陈。

你想,如果是别人就好了。

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来陪伴虎杖,都比你要强。

像你这样的人,是无法救赎、陪伴别人的。

命运这种东西,太令你作呕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有种狗血味(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