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说了生平第一句脏话。
之前阿沅还觉着行尸是某个邪修的手笔,现在她可不这么认为了。这可是漫山遍野的行尸啊,一人之力是做不到的,就连季陵也不行。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还愣着干什么?”
阿沅瞪了书生一眼就化作青烟飞上空中,阿沅是打算和这书生分道扬镳的,和这病书生呆一块儿只会拖她后退,她可没少在话本里看过,那些个话本子里看着对美艳绝伦的女妖精们情深不寿的小白脸啊,兜头就能把她们给卖了,人心鬼蜮最是难测,她才不信呢。
阿沅回头轻轻扫过,她发誓她只是不经意一瞥,那书生居然待在原地不动,四面八方是数不尽的行尸汹涌而来,而他就那么仰头看着她,俊脸微霜,凤眸泠泠,将阿沅钉在了原地。
书生似乎对她说了什么,风声太大,阿沅什么都没听到。阿沅眯着眼瞧了会儿,咬咬牙偏过头,随他吧,他要死要活跟她没关系。
对,没关系。
阿沅乘风而去,她发誓她只不过是不经意的回眸一瞥,几乎快变成一个小白点的书生居然还呆在原地!那一双双冒着绿光的小点四面八方涌来,几乎快把那小白点吞没了。
阿沅咬牙,扭过头,心中默念着跟她没关系。这种痨病鬼即便救了他这次如何,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还笨,即便帮了他这次他也出不了这片沙漠,还不如趁早见阎罗王的好。
嗯,对,就是这样。
阿沅呼出一口郁气,伸手欲施展灵力疾飞时,目光落在了自己一截皓白玉秀的腕子上。
曾经它流着脓水,皮肉翻飞,深可见骨。此时它袒露在月光下,莹润如玉,仿佛要融化在月光里。
这全赖那书生的一身血。
若……若不是她吸了他半身血,他也不会想跑都跑不了吧?
那、那不就成她的不是了?
她前头还嫌弃人心易变呢,那她不就成了自己口中……
阿沅愣在了原地。
——
天上那道曼妙的身姿仿佛奔入那月宫之中,消失不见。
沈易直到那抹曼妙的身影消失才收回目光,唇角一勾,低低笑了起来。
四面八方俱是张牙舞爪飞扑而来的行尸,就在一行尸的手正要从背后挥向书生之时,阿沅化作一缕青烟闪现,她一把抓住书生的肩,大声道:“走!”
书生骤然抬头,凤眸亮亮的:“小生就知道姑娘会回来的。”
“你……”阿沅愣神,被书生凤眸中的光闪了下眼,有些僵硬的偏过头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沅抓着书生的肩飞上空中,所幸这些个行尸能跑会跳不会飞,阿沅望着底下冲他们嘶吼咆哮的密密麻麻的行尸,松了口气。
继而,一股深深的犹如这浓得化不开的夜色般的恐惧俘获她的心。
这都是……哪来的怪物啊……
行尸们渐渐嗅不到书生的人味儿了,它们又开始漫无目的闲逛……不,并不是闲逛。
它们看似像无头苍蝇似的,实则有着统一的方向。而它们前进的方向是——
长安。
“妖星再现,国将不国。”
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阿沅顿了一下闻声看去,书生并没有在看底下浩浩荡荡的行尸大军,而是望着天边。
阿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天边映着猩红的血月燃起一丛赤色的幡云。
有星闪烁在其中,乌云被映衬的通红,状若一幅巨大的赤色的幡旗,底下这群行尸正朝着幡旗的方向前行着。
两厢交映,分外妖冶鬼魅。
【有其状若众植华以长,黄上白下,其名蚩尤之旗。】①
“蚩尤旗”,妖星。
阿沅曾在《修道界三千问》看到过,妖星一出,天下大乱。
只怕这群行尸一旦让它们穿过沙漠,到达长安,长安只会沦为炼狱。
所谓的,生灵涂炭。
——
天将将破晓之时,阿沅才带着书生落在一片林子里,甫一落地阿沅就瘫在了地上,太累了,实在太累了。
她已经再生不出多余的力气了,只手挥挥就当打发书生了:“好了,这下咱俩谁也不欠谁的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书生走到她身边,屈膝蹲下,俯视着她,如远山般的长眉微微蹙着:“姑娘……就这么想和小生划清界限?”
这话说的不对,什么叫“划清界限”?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阿沅仰面看着这张玉似的的俊脸,觉得有必要让这书生知道画皮鬼的厉害,叫他再也说不出这么狂妄的话。
阿沅素手搭在书生的脖颈上,触及一瞬间,手心下书生肌肉浑身一紧,阿沅轻轻笑了声,一把勾着他的脖颈拉下来。
登时两人鼻子帖着鼻子,呼吸相闻,空气一瞬间变得粘稠起来。
在坐佛里他们也是如此的相近,甚至更近,没有一丝空隙。但当时行尸威胁在外,两人都没多大在意,此刻仿佛连同上一次的旖旎一齐爆发出来。
阿沅右手勾着他的脖颈,左手两指一跳一跳的在书生胸膛上打着转儿,最后停在他左侧的心口处。
指尖感受到指腹下越来越激烈的碰撞声,阿沅无声笑了笑。朱唇朝那张如描如画的俊脸上轻轻吐了口气,媚眼如丝:
“书生,你知道……你招了只艳鬼么?”
作者有话要说:①出自《吕氏春秋·明理》。
明天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