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琢磨着虽然煦哥儿已经向曹家的三姑娘曹萦下了聘礼,但三姑娘并不是正房太太所生,她的亲生母亲只是个小小的姨娘,还是个从通房丫头提上来的,不仅目不识丁,人也粗鄙泼辣,她的女儿想必也像她一样,能好到哪里去?
只因曹萦的同父异母的哥哥曹寅乃是煦哥儿的发小,二人不仅年龄相仿,连经历都颇为相似。煦哥儿顾及兄弟情谊,才会打算娶曹萦做继室。
曹寅的母亲孙氏曾经做过当今圣上的乳母,曹寅和煦哥儿一样,都与当今圣上有着发小之谊。
因着与当今圣上这层亲厚的关系,煦哥儿十六岁的时候便入了国子监读书,二十三岁被授任为内阁中书,二十四岁时授任广东韶州知府,刚过而立之年便已经升任苏州织造了。
而曹寅十六岁时便做了当今圣上的銮仪卫,半年前也刚刚升任江宁织造。煦哥儿的同胞亲妹李槿便嫁了曹寅为妻。
李槿一向与她不是一条心,一心向着她的亲生母亲文氏,说不定此次煦哥儿与曹寅三妹妹曹萦的这桩亲事,就是李槿这个可恶的丫头在里面串掇的。
文氏本就是老爷正经娶进门儿的二房夫人,原就比那些贵妾姨娘、丫鬟通房的地位要高一些,文氏做过当今圣上的乳母以后,越发了不得了,俨然都有几分正室夫人的派头了。如今文氏与其女槿丫头一起撺掇着煦哥儿娶曹家三姑娘,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声音大得都震到她的耳朵了!
听说曹家那个三姑娘曹萦一向牙尖嘴利,家里的婆子丫头就没有一个敢在她面前放肆的,就连他们家大太太的陪房秦嬷嬷在她面前都是恭敬有礼的,这位三姑娘将来若是进了门,这管家的权力迟到都要交到她的手里,到了那时候,这家里头恐怕就是二房的天下了,还有她站脚的地方么?怕是连管家婆子们她都使唤不动了!
她的内侄女儿王思蘅出身书香世家,母亲是官宦人家的嫡出小姐,父亲虽然官儿小了一些,现在只是个七品知县,但却也是正二八经的进士出身,将来未必不能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何况她的内侄女王思蘅长得比曹家的三姑娘要强上许多,如果将来王思蘅能嫁进门,与曹家三姑娘同为平妻,将来她只要将管家的权力交到王思蘅的手里,她在这府里必定能过得像从前自己管家的时候一样舒心。
王夫人想到王国正曾经向李煦提出想要将王思蘅嫁给他为继室这桩事,觉得王思蘅心里面对这桩婚事必定也是愿意的,越发觉得自己如此安排甚好。
王夫人回到房里后,当即便提笔给弟弟王国正写了一封家书,书信中只说自己想念王思蘅,想接王思蘅过来小住几日,陪她说说话,又吩咐自己的陪房宋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媳妇,去吴县她弟弟王国正的府上接王思蘅过来府里。
王国正看了王夫人写给他的家书以后,觉得他的姐姐难得开一次口,要接王思蘅过去陪伴她住几日,这也是亲戚之间的情分,又想到自己姐姐的几个女儿都已经嫁了人,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面,不禁想到了将来王思蘅出嫁以后他再也不能天天看见女儿的日子,心有戚戚焉,顿时对王夫人颇为同情。
王国正当即便将此事告诉了黄氏,夫妻俩商量一番之后,打算让王思蘅去李府陪着王夫人小住几日,他们便将她接回来。
虽然王夫人特意打发了她的陪房宋嬷嬷带着几个丫鬟媳妇来接王思蘅,但黄氏依然担心女儿去了李府住不惯,不仅让莉莉、莎莎两个丫头和王思蘅的乳母王嬷嬷都跟着她一起去,将王思蘅的衣裙首饰与平日里在家中用惯的东西装了满满几大箱子,安排了几个小厮,带着这些东西一起随王思蘅去李府。
王国正想起近日恰逢当今圣上南巡到了苏州府,此时御驾恰好便驻跸李府,幸而万岁爷与随行之人只住在东府,李家人暂且都迁到西府暂住,便叮嘱王思蘅到了李府之后要严守规矩,要听从王夫人的安排,好好陪伴王夫人,不要在李府四处走动,尤其切不可去东府,以免惊扰了圣驾,不止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之中,而且还会给李家、王家两家人惹来灾祸。
王思蘅笑着答应道:“爹爹请放心,您说的话女儿都会牢牢的记在心里,一定会好好的陪伴姑妈,也会照顾好自己,绝不会到处乱跑乱逛,给家里惹麻烦的。”
王思蘅拿出了一个散发着清新香气的靛蓝色香包,递到王国正的手里,笑着解释道:“这个是我这几天为您新做的香囊,知道您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图案,因而我这次只用银色绣线简单的绣了一轮新月与几棵竹子,也不知您喜不喜欢?”
王国正看着手里的香囊,满面笑容的夸赞道:“我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在靛青色的绸缎上用银色绣线绣竹子的,不过这两个颜色配在一处倒也清雅,尤其是明月当空照着几棵挺拔的竹子,那银色的竹子正像是那月光洒将下来,映照在那绿竹上似的,的确颇有意趣。为父十分喜欢这个香囊,蘅儿有心了。”
王思蘅知道王国正很喜欢她之前为他绣的那个香囊,那只香囊便是在天青色的底布上绣了几棵青翠绿竹,也是她折腾了好几天才做好的。
送人礼物,自然要投其所好才好。王思蘅这一次便绣了相似的图案,却用了风格迥异的配色,也着实是用了一番心思的。为了将这只香囊绣得好看一些,王思蘅的手还被绣针扎了好几次呢!
王思蘅见王国正喜欢她为他做的这只香囊,心中十分欢喜,又劝王国正道:“女儿之前为您做的那只天青色竹纹香囊已经用旧了吧?正好可以换上这只新的。
只不过,女儿为您做的那只天青色香囊即使您以后不用了也要好好收着,可不许您将它随意赏给府里的那群小厮们!”
王国正听王思蘅提起那只天青色竹纹香囊,忽然一拍脑门儿,诶呀一声猛的站起了身子,将坐在他身边的王思蘅给吓了一跳。
他就说他这两天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极要紧的事,可就是怎么也没想起来。原来他竟然忘记把蘅儿为他做的那只香包从图里琛手里给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