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木呆呆地坐在制片人的面前,这个状态已经持续了两个小时。
在这两个小时内,制片人把近一周的花销整理成册了,又找小破站谈了谈宣传事宜,还把最不耐烦处理的审批资料整理好了。
做完了这些重要又极易让她烦躁的事情,她的心情很不错,有耐心等他回魂。
姜悦之事带给导演的冲击太大,让他想了很多前世的事情,一些他前世今生都未曾想过的细节。
导演恍恍惚惚道:“红姐,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制片人还在等他这幅顿悟后的发言,艺人统筹火急火燎地跑过来,“红姐,姜悦要解约!”
导演顿时清醒,双眼明亮澄澈,坚定道:“让她解!没有她,我们会更好!”
制片人不急着发火,先压着脾气了解因由,“你们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
导演能在骆楼和满满面前没有戒备心地说出自己重生的事情,在其他人面前他不会说也说不出口,言简意赅道:“我们发现了姜悦的阴暗,姜悦好像也发现了我们知道她的算盘。”
制片人品了品他的话,又琢磨了下他这两天的轨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导演不想见姜悦,怕自己暂时蛰伏的病被她引出来,前世的这个时候他的病还只是普普通通的文艺青年常见病,重生一次,病情向坏的一面进化了,刺激太多会狂化。
制片人和艺人统筹去谈赔偿。《一家人》已经拍摄了四天,虽然没什么精彩内容,那也不能这么算了,要把这些损失都给算上。而姜悦恰恰不缺钱,甚至阻止了制片人滔滔不绝的赔偿金细则。
刘花花站在昨日同样的位置目送走姜悦,问制片人:“还请人吗?”
制片人一脸春光灿烂,“请!咱们不差钱!”
节目组全体工作人员讨论后一致决定,让嘉宾们决定下一对明星夫妻。
刘花花积极出主意:“固定嘉宾会像一潭死水,建议三天换一对夫妻刺激气氛。”
渴望改变的导演迅速响应:“赞同!”
制片人看向其他人:“你们都说一说。”
苗丰妻子:“都可以。”
骆楼:“最好有一技之长。”
艺人统筹:“我建议请喜剧夫妻。”
制片人收集了意见,圈了几对夫妻让艺人统筹去谈,第二天就来了一对恰好无档期的喜剧夫妻。两人都是相声起步,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九年,几番起起落落,如今已是家喻户晓的喜剧演员。
两人一早过来,院子静悄悄的,其他夫妻和节目组工作人员都去爬龙龟山看日出了。
两人拉着行李开门进入,看见影壁墙后面的满满和骆楼。
满满坐在院子中间一点点雕刻石头,骆楼在满满旁边深蹲。他昨天被满满甜迷糊了,又吃多了。
从底层一点点爬上来又摔下去几次的相声夫妻不需要人照顾,他们拉着行李绕着小院子走一圈就紧锣密鼓地把自个给安置好了。
相声夫妻梁琴:“你手上的小石头是节目组的任务?”
满满摇头。
龙龟驮碑,以功德计量。满满手上快要成型的龙龟碑不大,只有一个厨房菜板的大小,其他明星夫妻都看见了满满手里的龙龟碑,只以为是一个家里的装饰品。
镜头前,相声夫妻的情绪总是高昂的,笑声不断。这里没有镜头,他们安静地看着满满雕刻,这般无声地看了半个小时,谁也没有说话。
职业素质过于雄厚而从头到尾没被发现的鹰妮打个哈欠,继续静悄悄地拍摄。
她家满满不喜动,镜头对准就可以几个小时不动了,她靠在墙上睡一觉醒来时她家满满还稳稳地在镜头里,这娱乐圈没有比她家满满更安静内秀的小可爱了。
导演应付完制片人偷偷回来,明星夫妻们在镜头前说的话和前世没有丝毫区别,他提不起兴致。
安安静静看满满雕刻龙龟碑的人又多了一个。
龙龟碑最后一笔落成,满满起身,牵落落的手去换衣服。
导演和相声夫妻静静地看着两人手牵手慢悠悠走的背影,耳边传来两人亲昵平常的话。
骆楼:“我运动了整整一个小时。”
满满:“棒。”
骆楼:“我坚持三天能瘦两斤。”
满满:“嗯。”
骆楼:“洗完澡穿你给我买的那件红毛衣。”
满满:“好。”
骆楼:“你穿那件暖黄毛衣。”
满满:“热。”
两人进屋,导演开口:“你们猜满满穿不穿毛衣?”
梁琴:“不穿吧。”
导演铁板钉钉:“满满会穿,你们不知道满满有多宠他。”
满满和骆楼出来了,满满穿了一件杏色棉麻衣,骆楼穿了一件橘黄色棉麻衣。
相声夫妻的目光转向导演,导演的语气依然硬气:“果然还是情侣装,全是棉麻材质。”
满满带着骆楼送龙龟碑,快把鹰妮和导演绕晕时到了狼狗大大家。
狼狗大大九十三岁,面善,能自己走路,能自己吃饭,衣服干干净净的,家里也收拾的整整齐齐。
“这是满满喜欢的人?”
“嗯。”
狼狗大大笑呵呵地看向骆楼,骆楼挺直腰背,收敛一身的毛刺,眼神清润乖顺。
狼狗大大四岁丧父,六岁母亲改嫁,吃百家饭长大,九岁就用石头砸死了三个进村子杀人的鬼子。村子被鬼子杀光了,他加入第七军,此后几十年一直是个军人,退下来后,来了老妻的故乡龙龟村养老,看着满满从一个雪团子长成一个好姑娘。
狼狗大大的眼神和其他老人的眼神不一样,慈祥包容的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凌厉。
狼狗大大温和地问骆楼:“做什么工作的?以后有什么打算? ”
骆楼想好好回答这个问题,十分认真地在脑子里转了好几圈,铿锵道:“做老板,以后把飞雪做大做强,为社会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
从狼狗大大家出来,悄悄跟随的导演和鹰妮都抹了把额头上紧张出来的汗。他们不清楚这位老先生的来头,但他们知道这位老先生的来头很大就是了,那军装上的功勋章都是一排一排的。
骆楼:“满满,咱们村狼狗大大这样的卧虎藏龙多吗?”
满满:“不知道。”
骆楼猜着满满也不知道,俗世多用金钱和权利评断一个人,他家满满用功德评断这个人用多大的龙龟碑,简单纯粹。
他问的方式不对,应该这么问:“咱们村多少人能有满满亲手雕的龙龟碑?”
满满:“二十三个。”
骆楼微微惊讶又很快平静。在仅仅一百多个常住人口的龙龟村里就有二十三个大功德之人,这里算得上福地了,难怪他家满满出生在这个地方。
骆楼握住满满软软的手,踩着金黄的霞光,慢吞吞地回家。
裴甲堵在他们回家的路上,一身格格不入的崭新西装,皮鞋锃亮。
骆楼舍弃图谋多年的骆氏集团,一骑绝尘地飞奔向飞雪公司吃软饭,身为老板的一号得力狗腿子,裴甲认为自己应该以及有资格来看一看老板的这碗软饭能吃多久,毕竟童话故事都结束在婚礼上。当年,骆家大少爷和灰姑娘谈恋爱谈的轰轰烈烈,还举办了奢侈梦幻的世纪大婚礼,最后还不是萧瑟离婚。两人现在没有情分只有怨恨,老死不相往来。
裴甲站在泥泞上,整个人却干净的发光。骆楼看看自己灰扑扑的运动鞋和裤子腿,再看看裴甲,满眼求知:“你怎么走路不沾土的? ”
裴甲:“飞。”
大院子,一只只刚破壳的小鸡叽叽喳喳地挤在窝里,骆楼和裴甲蹲在鸡窝两边说话。两人都盯着黄灿灿的小鸡,谁也没抬头看一眼对方。
裴甲:“骆老二死了。”
骆楼:“谁动的?”
裴甲:“骆老三,想泼您身上。”
骆楼:“收集证据报警。”
裴甲:“您变了,搁以前您会让他填海。”
骆楼:“没变,我一直都是一个正直勇敢善良的好人。”
裴甲:“从心理角度讲,人越是没什么越强调什么,这是您第二次说自己是好人。”
骆楼和裴甲在平平静静地吵架,全程都是面无表情,偶尔还带着点斯文败类的微笑,从远处看却是一起玩小鸡的兄弟情深。
骤然大雨,骆楼抱鸡窝到厨房,黏着满满给小鸡起名字。满满宠他,每一只小鸡的名字都认真想。
夜雨断断续续,清晨暂歇。
刘花花是看着满满怎么宠骆楼的,她睡前反思了一下,觉醒到自己急需改变,她太惯着王大猫了,男人可以宠,不能惯!
“王大猫!起床跑步!”刘花花一把掀起王虎的被子。
王虎看着被厉鬼附身似的妻子,吃惊:“你疯了吗? ”刘花花对他虽然算不上言听计从,可也算的上听话,从没有这么吆五喝六的。
刘花花有点心虚,她和王大猫的婚姻带着点利益交换味道,她给王大猫的化妆品公司带名气,王大猫庇佑她不受骚扰。这些年相处的时间长了,她对王大猫有了点亲情,不是很想王大猫早死。
院子里,满满给骆楼一筐菜,骆楼挑出甜辣椒和白菜掰成块。
刘花花透过窗户看见骆楼乖巧的背影,有胆气了。骆楼这样厉害的人可以做到听老婆的话,王大猫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司老板,凭什么不听老婆的话!
“王大猫!你要是知道我为你好,你就听我的话,把身体一步步搞好。你要是不知道个好歹,我永不管你了!你去大吃大喝找小三,我修身养性早睡早起。你脂肪肝高血压心梗又脑梗,我健健康康无病无痛。你让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快快乐乐九十九,你听是不听!”
王虎被喷的一脑子浆糊,投降:“听听听。”
导演和摄影师坐在电三轮上,看着王虎用慢走的速度跑步,刘花花背着水和早餐在旁边快步走,还时不时地停下来等一等王虎。
摄影师:“速度慢点没关系,动起来总比不动好。”
刘花花:“我也是这么想的。”
导演迎着逐渐温暖的阳光,心窝亮堂。
蝴蝶的翅膀已开始,也许这一世他们能夫妻和睦,也许前世因此而失去做母亲能力的刘花花可以成为好妈妈。
现在,刘花花应该已经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