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无情

两人走在千秋湖边,历代皇家在这修了步道,栏杆,一里一亭,三里一阁。路边水边,种了各色花草树木,如今草木初盛,景致怡人。即便经过多年战乱,这儿依然被保护得极好。

萧执听沈沅说自己不想回宫,顿时脸色微变:“不许胡说。”

“嗯,就是胡说呢,皇上不会当真吧。”沈沅笑道。

尽管知道沈沅在胡说,萧执也听不得这样的话。见沈沅这样没心没肺不当回事,他心里微叹一声,自己倒像是比沈沅更在意似的。

“哎呀,皇上你快瞧,那是什么?”沈沅指着不远处的水面。

萧执顺着沈沅的手指看去,看到一对水鸟,在水中嬉戏,萧执笑道:“是鸳鸯吧。”

沈沅笑道:“真是好兆头,皇上您说是不是?”

这话萧执就喜欢听了,他颔首笑道:“确实是。”

两人缓缓走在春光里,萧执觉得此处甚好,往后他也每年都来吧,阿沅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淑妃跟在两人身后,偶尔能听到萧执和沈沅一两句话,心中叹道,没想到皇上和贵妃感情竟然这样好。皇上瞧贵妃的那种眼神,她们旁的妃子可从没见识过。而且,皇上似乎比从前更在宠爱贵妃了,之前宫宴上还未如此呢。

淑妃甚至觉得皇上对贵妃要比贵妃对他来得更加深情些……当然这只是她的感觉,这种事,说也不能说,只能自己心里想想。还好她对皇上从来都没有那种深情,不然真的改伤心了。淑妃心里感谢自己的娘亲,早早就告诉她,自古帝王皆无情,千万莫动心。

再看那水中的两只水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飞走一只,这剩下一只了。

来到一处背靠大片映山红的亭子,萧执和沈沅停下歇脚。

沈沅见淑妃脚步迟疑,似乎在为难自己到底要不要过来。

“淑妃,过来歇会儿。”沈沅朝淑妃招手。

淑妃见贵妃叫自己,便大大方方地过去了,靠着沈沅入座。

吴关伺候三人用茶。

淑妃偷瞄了一眼萧执,觉得皇上肯定是嫌弃自己碍眼的,她便不吱声,一边吃茶,一边看着亭子后火一般热烈的映山红。

“皇上,明年咱们再来吧?”沈沅吃口茶,笑着对萧执道。

“好。”萧执应道,他刚才就这么想了呢,果然阿沅也是这样想的。

吃过茶,略坐了一会儿,三人继续沿着千秋胡走,淑妃体力渐渐不支,与萧执和沈沅两人的距离越来越大。

萧执和沈沅又走出去挺远,有一个羽林军的将军跑过来,和吴关说了话。

吴关忙上前对萧执道:“皇上,羽林军抓到两个刺客!”

“刺客?!”萧执眉头一皱。

沈沅适时地做出惊怕的表情,人往萧执身边贴了贴。

萧执不忘安抚沈沅:“不要紧,有羽林军在呢。”

沈沅心里发笑:这要不是你安排的,我把千秋胡的水给喝光!真是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利用起来呢!

百官队伍里的护国公脸色不太好,他就知道这次踏青不太平,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出宫。如今果然出现了刺客!当谁是傻子不成,两个人的刺客!来刺谁?

“叫他过来回话。”萧执对吴关道。

那羽林军将军便上前,萧执抬手免了他的礼,道:“说说怎么回事。”

“羽林军从山中抓到两个人,他们手上拿着刀,嘴上说着大逆不道的话,王将军正在审他们。”羽林军将军道。

萧执冷着脸道:“那就好好审审吧,问出结果了,再来禀告。”

沈沅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萧执唱戏,心里猜着萧执这次是冲谁来,很快她就有了答案,多半是护国公府。

前世萧执最忌惮的就是护国公府。本来护国公府郑家是萧执和他父亲最信任的人,在萧氏父子起兵初期,郑家是出力最多的,在夺天下的过程中,也是立功最多的。

沈沅记得前世曾听说过一句话,大梁朝一半是萧家打下来的,另一半是郑家和沈家打下来的。

也不知道这次的两个“刺客”萧执准备怎么利用,前世肯定是没有这样的事的,毕竟他们前世没有出宫踏青过……沈沅记得,前世她死的时候,护国公府都还没倒呢。她听三姐说过,郑家军比他们沈家军要强许多,背地里效忠的是护国公而不是皇上。且郑家军不止明面上这些,暗中仍有不少……

沈沅看看萧执,但这不是萧执利用她的理由。她就不信,萧执天下能打下来,就没有别的法子,收回兵权!

“阿沅,不要怕,没事的。”萧执揽着沈沅,轻声安抚道。

沈沅紧靠着萧执,似乎是吓坏了,声音轻颤道:“都是臣妾不好,是臣妾说要来踏青的。”

萧执听沈沅这样说,做了一件叫沈沅十分意外的事,他凑到沈沅耳边道:“不要怕,阿沅,是朕安排的人。”

沈沅惊讶地看着萧执,这会儿她是真的惊讶,他怎么会和自己说实话……

见沈沅呆愣地看着自己,萧执轻揉着沈沅的肩,笑道:“无事的,阿沅。”

沈沅红唇微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萧执此举完全在她意料之外,见他冲着自己笑,过了几息沈沅才略带不满道:“皇上怎么不早告诉臣妾?”

萧执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沈沅不要再说,沈沅瞥见淑妃已经要走到他们身边。

淑妃还不知道发生何事,来到萧执和沈沅身边也不敢问。但瞧着围得越来越紧密的羽林军,和正在朝这边走的百官,淑妃觉得定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了。

萧执和沈沅往前走了不远,来到水边的一座亭子,在那边歇息,顺便等待审问结果。

淑妃坐在沈沅身边,见皇上和贵妃都不说话,也不吃点心,噤若寒蝉。她偷瞄两人,觉得贵妃瞧着不像害怕,倒是带着气了……

不多时,羽林军的大将军来回话。这会儿百官和那两个刺客也被压到了近前。

“启禀皇上,微臣已经查清,这两个刺客是从黔州逃过来的。”王将军道。

“怎么回事?”萧只沉声道。

众臣中的护国公脸色难看,果然是冲着他们家来的。皇上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放过,只是这样做未免太直接了些,谁都不是傻子,皇上这是要对自己动手了?其余大臣,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互相交流着,心中皆有疑惑。

两个“刺客”被绑得紧紧的,口中勒着布条,激动地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王将军道:“回皇上,此二人曾是黔州人口走失案的苦主,历经艰辛来到京城,然而他们到了京城,就遇到追杀,同行的六人中有四人被杀。这二人在京郊躲避多日,听说皇上出行,冒死前来告御状的。”

“所以,他们不是刺客?”萧执道。

两个“刺客”奋力摇头。

就在众臣以为萧执要发难时,只听他道:“既然不是刺客,就押下去回京再审吧,莫要耽误朕和贵妃踏青。”

王将军没有多言,压着两人离开了。

这算什么?敲山震虎?秋后算账?护国公神色不明,远远看着那两个人被押走。他疑惑这是皇上到底准备怎么处置,或者说处置到什么地步。

沈沅托腮看着远处的山水,不看萧执。

淑妃觉得贵妃娘娘和皇上之间,瞧着有点怪,觉得自己最好还是走开比较好。

萧执视淑妃为无物,去拉沈沅的手,轻声唤她:“阿沅。”

淑妃不敢再看两人,但她听到贵妃哼了一声……不愧是贵妃,都敢和皇上闹脾气。

萧执将沈沅的手握紧,拉着她起身,轻声道:“前方就要到百花谷了,咱们去看。”

沈沅被萧执拉着走,淑妃等她们走出一段,才跟上去。在淑妃身后跟着的宫人,羽林军,百官,刚才那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阿沅,生气了?”萧执轻声问。

“臣妾有什么好生气的,总归皇上不管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道理。”沈沅声音不带任何情绪,这在萧执看来就是很生气了。

“好啦!莫要生气了。”萧执细声哄道,“也不是故意要借此生事的,只是凑巧罢了。”

沈沅停下脚步,垂下头道:“臣妾只是单纯地想和皇上一起,皇上想的却和臣妾是完全不同的。皇上以天下为重,政务为先,臣妾都懂。臣妾算什么呢?不过一介小女子罢了。”

萧执听沈沅这样说,语带愧意:“阿沅,朕答应你,下次再来,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朕一定安心只陪你。”

见沈沅不吱声,萧执不顾身后百官跟着,揽上了沈沅的肩。

沈沅侧头看了一眼萧执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今日之事,回京后还不知如何说呢,这狗贼还不忘给御史递话柄。沈沅时常觉得自己“唱戏”算不错了,从前世唱到今生,但她还真比不得萧执!时刻不忘给沈沅添加“妖妃”的罪证!

尽管出了“刺客”之事,踏青还是照计划进行。沈沅之后一直有些淡淡的,萧执在外面到底不好多哄,便由着她了。

萧执此行不能全陪着沈沅,午膳时分,萧执要与朝臣宴饮。沈沅和淑妃则被安排在另一处。萧执见沈沅脸上仍旧带着落寞不悦,细声问:“阿沅怎么才不生气?”

沈沅别扭道:“那皇上把臣妾三姐请来。”这可是萧执送上门的机会,她自然也要好好利用。

萧执看了沈沅两三息的功夫,到底应了她。沈沅这才露出一个笑脸给萧执。

萧执与沈沅她们分开时,吴关偷偷叮嘱淑妃的贴身宫女,叫她们不许离开贵妃娘娘身边。淑妃听了宫女的话,心中思索,皇上这是不放心贵妃,叫自己看住她?人家姐妹难得相见,自己在跟前碍眼,未免不太好。

沈清很开就过来了,两姐妹见面,虽有外人在,也并不拘束。淑妃早就听闻沈清大名,如今瞧见真人,见她身穿铠甲,英姿飒爽,心中羡慕不已。

用膳到一半,淑妃突然捂着小腹,面露难色对沈沅道:“娘娘,臣妾失礼了……”

沈沅看了一眼淑妃,关切道:“快去吧。”

淑妃带着贴身宫女离开,沈沅看着淑妃的背影,微不可查地笑了笑,这人倒是识相。

沈沅没想到这次能和沈清单独见面,两姐妹相视一笑,细声说起话来,两人声音极轻,就连站在与不远处的玲珑都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