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执发了怒,清明出宫踏青之事,便定下来了。
这日萧执在御书房,小太监禀告说,穆昭仪求见。萧执朱笔一顿,他好像又有些日子没去见灵音了。
“请进来吧。”萧执道。
穆灵音款款进了御书房,盈盈行了一礼。
萧执笑道:“灵音怎么过来了。赐座。”
吴关亲自去搬了软椅,就放在御案下手,穆灵音走上前来入座。萧执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
萧执看看穆灵音点头笑道:“身子瞧着是养起来了,开年事务繁多,倒是忽视了你。”
灵音心道,三日一趟韶华宫,可没见你忽视。面上她笑道:“表哥心怀天下百姓,灵音怎么会不知。”
见穆灵音这般说,萧执觉得灵音确实还是懂事也懂他的。
“灵音今日来,可是有事?”萧执道。
穆灵音倒是想说些想你,念你之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道:“听说表哥,清明要出宫踏青,确有此事?”
萧执笑容微收:“是有此事。”
穆灵音正色道:“灵音觉得表哥不该出宫。”
萧执叹气:“灵音,朕出宫不光是踏青,还有旁的事。你该不会也认为朕是被沈贵妃撺掇了要出宫去玩吧?”
穆灵音忙道:“灵音不曾这样想,灵音只是担心表哥。此番仓促出宫,只怕会不安全。”
“放心吧,有羽林军呢。”萧执道,“不是什么大事,先大景朝的时候,每年皇帝都要出巡。去的地方更多,更远。”
穆灵音微微垂着头道:“是灵音多事了。”
萧执笑道:“无碍,灵音也是关心朕。”
穆灵音颔首,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抬起头,正视萧执。萧执见穆灵音这样,也端正了坐姿,想要听穆灵音要说什么。
“表哥,你可千万不能在沈沅那越陷越深,不然到时候,后悔的,伤心的,为难的只有你自己。你……不能把自己也骗了,对沈沅动真情,那样只会毁了你的大计,而表哥只会成为一个沉迷妖妃美色的昏君。那些信赖表哥的将士们会如何做想,表哥心里肯定很清楚。灵音我,不想看到那一天。”穆灵音始终目视萧执的脸,一口气说道,说完了她的目光也没有移开,似乎在等萧执的回话。
萧执也看着穆灵音,过了好几息才叹道:“灵音啊……”
穆灵音不知道萧执这声叹气算什么意思,她只管看着萧执,神色凌然,目光坚毅。
“这些朕都知道,灵音多虑了。”萧执道。
穆灵音却觉得萧执刚才神色明显有异,只怕是被她说中了。她在韶华宫的人,将平日里萧执和沈沅相处之事全都告诉了她。萧执和沈沅从前何如,现在如何,她一清二楚。
叫穆灵音更加在意的还有一事,那就是沈沅变了,从前沈沅会劝说萧执雨露均沾,如今丝毫不提。从前她看得出沈沅对萧执也就一般妃嫔对待君王,而如今听人所言,她对萧执倒像是用足了真心。
“表哥,灵音所言皆是肺腑之言,决计不是要和沈沅争宠之类。表哥只管将妹妹的话,多想几遍。”穆灵音对萧执不再称臣妾,她想告诉萧执,这是她作为妹妹的关心,而不是作为妃嫔的嫉妒。
“朕知道,灵音是为朕好,不过你真的多虑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朕心里清楚得很。”萧执笑道,“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众多心腹将士、天下太平和一个女人之间,孰轻孰重,朕还是知道的。”
穆灵音见萧执这样说,便不再多言。起身道:“如此甚好,是灵音多虑了,灵音告退。”
萧执没有挽留,只叮嘱她好好养身子,莫要再操劳思虑,就派人送她回去了。
穆灵音以为自己心中应该没了期待,但萧执绝口不提踏青时也带上她,还是叫她心生哀怨。
有些事,根本不是自己下定决心就一定能做到的。心,感情都有自己的想法,根本无法控制。她希望萧执能将她的话听进去,及时抽身,不然将来定有他后悔的一日。
韶华宫中,玲珑在沈沅耳边耳语几句。
“知道了。”沈沅缓缓道。
“娘娘,要处置吗?”玲珑问道。
“不用管,尽管让她传。”沈沅道。
玲珑刚才告诉沈沅,有人将韶华宫之事告诉了穆昭仪。
沈沅其实一直知道她宫中有穆灵音的人,她就是要人传呢,根本不在意。
沈沅看看玲珑:“要不,日后你去传吧,正好叫你瞧瞧你妹妹?”
玲珑忙道:“奴婢不敢,穆昭仪也不会信奴婢的。奴婢不着急,只要妹妹好好的就行。”
沈沅沉思片刻:“找个机会把她要过来。”
“多谢娘娘!”玲珑松了口气,这么多日,娘娘对妹妹的事只字不提,她还以为娘娘忘了呢。
说着,常月进来道:“娘娘,穆昭仪刚才去了御书房。”
“知道了。”沈沅不甚在意道。
穆灵音有点沉不住气啊,这才知道她宫中的一些事,就急着找萧执了。也不知道萧执会怎么哄他表妹呢,说起来,他最近又没去见她了。
萧执此人,实在薄情。
“娘娘,穆昭仪会不会是求皇上带她一起出宫的?”玲珑问道。
“本宫倒是没往那处想呢?也难说。”沈沅笑笑。
“那皇上,若是真的带了呢……”玲珑小心问道,这事毕竟是娘娘提起的,她想着娘娘大概不想让皇上再带旁人吧。
“带就带吧,带了就找机会把月琴要过来。”沈沅笑道。
午后,沈沅觉得困乏,便小憩了会儿。醒来后,玲珑道:“娘娘,淑妃娘娘来了有一刻钟了。”
沈沅笑笑,这个怕是来求自己带她出宫呢。
沈沅梳洗一番,来到正殿见淑妃。
行过礼后,淑妃倒是没拐弯抹角,直接笑道:“贵妃娘娘,听说皇上清明要出宫去踏青,臣妾厚颜求贵妃娘娘将臣妾带着。”
沈沅看看淑妃,觉得这位还挺有意思的,竟然求到自己这里来了。
淑妃又小声道:“臣妾就是想出宫走走瞧瞧,喘口外边儿的气也好,绝对没有旁的心思,娘娘请放心。”
沈沅笑道:“倒不是本宫不想带你,不过带上淑妃的话,贤妃、良妃想必也要跟着了。”
“良妃臣妾不知,贤妃她是不想去的。”说着淑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正好臣妾生辰要到了,就当是额外给臣妾的恩典,这样可行?”
“淑妃这么想出宫,怎么不去和皇上说,倒来和本宫说。”沈沅笑笑。
“臣妾这不是觉得娘娘亲切么,娘娘可别忘了,您之前在中秋宴上,还说带臣妾一起飞升呢,臣妾当然求娘娘。”淑妃边说边笑,倒是显得亲亲热热的。
“等皇上来,本宫和他提一下,他允不允,本宫可不保证。”沈沅慢条斯理道。
淑妃笑道:“只要娘娘开口了,皇上只有应的。”
想跟着去的可不是淑妃一个,良妃也想去呢。不过她没来求沈沅,去求萧执了。她以为穆灵音去御书房定是求皇上带着出宫了,既然她能求,自己为什么不能?年前她给皇上送汤,皇上还赏赐不少东西给自己呢。
良妃精心打扮一番,来到御书房,求见萧执。
自从穆灵音早上见过萧执,说了那些话之后,萧执的脸就一直阴沉着,午膳几乎未用,也不曾午休。
吴关在一旁伺候着,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当心,惹怒了圣驾。
有小太监来报吴关,说良妃娘娘求见,吴关直接皱了眉。平日里良妃娘娘喜欢端汤送水的,自己也受过她一些好处,吴关倒不想良妃这会儿去惹怒皇上,于是他亲自去见良妃,想要劝良妃先回去。
良妃一心想跟着萧执出宫,生怕自己说晚了,皇上不给安排,根本听不进吴关的劝告,偏要见皇上。
所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吴关见良妃不听劝,便回到御书房,小声禀告了萧执。
萧执正看着奏折,听吴关一说,嘭地一声拍了一下御案:“叫她滚!”
“是。”吴关被吓得一哆嗦,应了声下去了。
良妃一听说皇上不肯见自己,心里更急,想要硬闯进去。吴关哪能叫她闯进去,皇上这会儿心情可不好,良妃闯进去他也没好果子吃。他忙叫太监把她拦住了,好言劝道:“良妃娘娘,老奴是为了您好,您赶紧回去,莫要惹怒圣驾,吃亏的还是娘娘您,这会儿真不是时候。”
良妃听吴关这么一说,心里忐忑起来,擅闯御书房可是大罪,她假意捋了一把自己鬓角的碎发,道:“倒是本宫有些心急了,多谢公公提醒。”
吴关见良妃总算被自己说通了,心头一松。不管谁把皇上惹恼了,他总归都是不好过。
良妃离了御书房,心里越想越气,凭什么穆灵音能进御书房,她就不能!回到自己宫中,良妃还是气不过,就叫宫人去请穆灵音。
穆灵音如今心思与从前也大不相同,良妃宫中来人请她,她断然回绝,只说自己身子不适,无法前去。
吃了两次瘪的良妃,心里又气又恨,气穆灵音,恨沈沅。恨不得宫里没有这两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