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回到韶华宫,歇了两个多时辰,便被叫起身。今日初一,要去朝拜天子呢。
沈沅坐在梳妆台前,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玲珑端了茶来,沈沅吃了两口。
梳头、化妆、戴冠、换朝服,这一番下来,便要一个时辰。沈沅心里早就不耐烦,前世她就烦这些,心道早些出宫过些逍遥日子才好呢。要不她就索性今日也不去朝拜,不能为所欲为,算什么妖妃?
这次便罢了,下次她要试试看。
沈沅梳妆穿戴好,时辰也差不多了,玲珑扶着出韶华宫,坐肩舆去朝拜。
沈沅看见萧执,此人一夜未眠,又才去祭天、祭祖,来回奔波,面上却不显困乏,双目有神,神采斐然。沈沅心中啧啧两声,这帝王气真是不得了,想来他心中此时定全是帝王霸业,全无儿女情长。
昨日宫宴未见人,今日朝拜,穆灵音倒是出现了。瞧着比上次略丰腴了些,神情又恢复了从前,像沈沅刚进宫的时候,清高孤傲。
沈沅心中冷笑,就知道没这么容易死,多半就是苦肉计。她倒是对自己下得起狠手,想来萧执一定心疼坏了这个亲亲表妹,把她又哄好了呢。
从沈沅进殿,到朝拜结束,萧执没看沈沅一眼,倒是看了穆灵音两次。沈沅一点都不意外,正和她料想的一样,萧执的帝王雄心正燃烧着呢,看不得她这个碍眼的“妖妃”。
回到韶华宫,沈沅立马更衣卸妆,完毕后,一身轻松地吃着新年的茶点。
吃饱喝足,她躺着歇息,开始想念家人了。这会儿家中应该热闹着呢,不过大哥和小弟都不在,三姐要巡防,或许也没多热闹……但总比她这好。
沈沅没歇多久,贤妃和淑妃一起来给她拜年了,之后良妃,林昭容都来了。韶华宫热闹起来,倒冲淡了沈沅对家人的思念。
等妃嫔们都走后,沈沅觉得困乏,索性她早早就歇下了,反正今日萧执也不会来。
萧执是年初三晚上才来的韶华宫,这会儿沈沅瞧出他的倦意了,且今日话不多,晚膳用得也少,到了床上也颇消停。
“这几日倒把皇上累着了。”沈沅笑道。
“累。”萧执抱着沈沅,头埋在她的发间,好像说话也费力。
沈沅浅笑不再言语,轻柔地抚着萧执的背,似在哄他入睡。萧执实在是累,偏生他越是累的时候,越要沈沅在身边他才容易睡,前头两日几乎没睡。他今日不准备来的,可实在熬不住,还是来了。
萧执在沈沅的安抚下,很快便睡着了,且一夜安眠,睡到天光大亮。
萧执醒时,沈沅正背着身子趟在他怀里,他的手放在她的心口。萧执感受到她的柔软,不自觉地轻揉起来。
沈沅人未醒,口中却轻哼出声,甚是娇媚。
随着萧执手变重,扰了沈沅的清梦,她睁眼看见天光大亮,这个人却不老实,忙想推开他。
“皇上,这都什么时辰了!”沈沅娇声道。
“今日不早朝,管它什么时辰。”见沈沅醒了,萧执更加无所顾忌,放肆起来。
萧执觉得白日里的沈沅又别是一番滋味,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两人起身时,已经快到午时。
沈沅的脸上的红晕一直保持了许久,萧执看向她时,总忍不住发笑,沈沅就越发脸红。
萧执在韶华宫连过了两日,温存无限。初六这日,他要宴请朝臣,才从韶华宫离开。
初八复朝头一天,平安无事。初九,便有弹劾奏折呈上来,弹劾沈贵妃僭越。与此同时,与沈家交好的官员,便趁机提出,后宫无主,皇上该立后了。
于是,朝上为该不该立后,立谁为后,吵起来了。
定国公是有心想当国丈的,皇上这般抬举自家闺女,说不定就有要立后的意思。皇上都暗示了,他可不能什么都不做。定国公本想在朝中活动一下,被沈清制止了。
“爹,皇上若是真的要立小妹为后,就会直接立,不会这样暗示。”沈清道。
“真的不是皇上暗示我?”定国公被当国丈的心给蒙蔽了。
沈清无奈道:“爹,您就别做国丈的美梦了,皇上要立后早就立了。如今小妹名声本就不好,又无功劳,皇上怎么会无端立她为后?”
定国公叹道:“阿沅怎么还没动静,要是有了皇子……”
“爹,您这个想法很危险。”沈清道。
定国公一吹胡子:“你想到哪儿去了。爹又不是要做专权的外戚,就是想抱外孙不行啊!”
“小妹就算有了皇子,您也抱不到的。”沈清无情说道。
“哼!”定国公气哼哼地走了,气归气,上书请皇上立沈沅为后的心思也歇了。但是他心里不明白,皇上既然不准备立阿沅为后,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平白要阿沅被弹劾。
沈沅如今有了玲珑这个耳目,朝中之事也很快就知道。正如她所料,果然一开年她就被弹劾了。萧执是生怕别人忘了,这后宫还有一个妖妃呢!偏还舔着脸对自己说,这是他的恩宠。
前世的自己,还真被诸如此类的事给骗住了。
然而萧执此举,不是那么简单,在他暗中推波助澜下,让朝中大臣们觉得:皇上就是想立沈贵妃为后,如果他不能立沈贵妃为后,他就不立后了。
如此一来,沈沅蛊惑君心的罪名,也是做实了。
如今沈沅想明白这些事,觉得萧狗贼比前世还要过分,前世他还没这么早做这样的事呢!沈沅明白,只要她活着一天,想要萧执放弃他的大计是不成了。
既然他这么见不得自己活着,她就只有早点“死”了。
上元前夜,萧执来到韶华宫,又未见沈沅来接驾。
“你们娘娘呢?”萧执随口问道。
常月道:“娘娘身子不适,午后便歇下了,一直未起。”
“可请太医了?”萧执觉得沈沅身子极好,应该不会有事,疑心她又要生事。
“请了。周太医说娘娘思虑过重。”常月道。
思虑过重?她想什么?灵音思虑过重他倒是理解,怎么她还思虑过重了?他不过四日没来罢了。
萧执没有再问,径直往沈沅的寝殿去。
寝殿内很安静,只有玲珑一人在沈沅床前听候。萧执不由得慢下脚步,轻轻走到床边,朝玲珑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玲珑悄然离去,萧执拨开纱帐,见沈沅果真在睡着,但眉头微蹙,似乎当真身子不适。
“阿沅?”萧执轻轻唤了一声。
床上的人眉头皱得更紧了,正在做噩梦般。
萧执轻叹一声,在床边坐下,轻轻拍了拍沈沅的心口。
沈沅惊得瑟缩了一下,萧执也一惊,收回手。
“皇上来了……”沈沅朝萧执笑,却笑得勉强,她坐起身,靠在床上,看着萧执,瞧着甚是娇弱。
萧执还未见过沈沅这般模样,他用手背探了探沈沅的额头,有些凉。
“阿沅这是怎么了?朕不过几日没来。”萧执温声道。
沈沅摇头,低头理了理鬓角的发:“臣妾无事。”
萧执看沈沅实在不像无事的样子,沈沅素来性子比较直,爱哭爱笑也爱闹,这样藏着心事不说的很是少见。
萧执故作生气状道:“你宫女都跟朕说了,太医说你思虑过重,你还想瞒着朕呢?”
沈沅轻轻咬了一下下唇,抬眼看萧执:“这叫臣妾怎么说……”
“怎么和朕还有不能说的?”萧执又往沈沅身边坐了坐,声音越发轻柔温和。
沈沅看着萧执,眼波流转,似有无限深情,她还什么都没说,萧执就觉得心一紧。
“皇上,臣妾大概是病了,但是臣妾自己都觉得这病太荒唐,所以羞于启齿。”沈沅看着萧执的眼,那眼神似乎要把萧执吞噬一般。
萧执握住沈沅的手:“莫要叫朕担心了,你心里有什么话,就直说。”
沈沅回握住萧执的手,眼泪猝不及防滚下两行:“皇上,你莫要觉得臣妾荒唐,可臣妾一日不见皇上,心里就煎熬难忍,坐卧不安。恨不得半夜跑到崇华殿去,恨不得跑到朝堂上去,哪怕看皇上一眼也好。皇上,您说这是什么病?”
萧执看着沈沅的泪,心下动容,沈沅竟对自己痴情至此。从未有一个女人像沈沅这般,对他有这般爱意。他其实早就有所察觉,沈沅动情时痴迷的眼神,他上朝离开时的不舍,见到自己时的欢欣。
“阿沅,朕在这呢。”萧执用他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说道,说着他还轻柔地为沈沅拭去了脸颊的泪。
“皇上,你说臣妾,这是什么病?”沈沅又问一次。
萧执将沈沅抱进怀中:“这不是病,阿沅,这不是病。”
“皇上,臣妾不嫌崇华殿远,如果臣妾实在熬不住了,可以去看你吗?看一眼就好。”沈沅凄声道。
萧执轻拍着沈沅的背:“朕不会再让你这样难受,朕向你保证,最多三日,一定会来韶华宫,好吗?”
“臣妾好怕,怕皇上又像上次一样,过了许久都不来。外面都说臣妾是‘妖妃’,臣妾都知道,臣妾怕被皇上厌弃。最多三日,您一定要来。”沈沅紧紧地抱着萧执,声音迷离又凄婉。
萧执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催动了,喉头发紧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索性不说,吻掉了沈沅的泪,又吻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