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执上朝又晚了一会儿,“面刺”他的朝臣越发多了几个。萧执仍旧没有说贵妃半个字的错,倒是说自己年近而立尚无子嗣,问朝臣们是何居心。
皇上这话一说,“面刺”的朝臣们不敢说话了,这可是关乎大梁朝未来的大事。皇上还没子嗣呢,夜里可不得多耕耘几番?
说起子嗣,萧执觉得,或许可以让沈沅留下一个孩子,最好是女儿,长得像她。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朝臣们禀告的政务给占据了。
沈沅今日来了兴致,领着玲珑、常月等宫女逛御花园。
当年大梁军打进皇宫,前朝皇室不愿把完好的皇城留下,放了大火,别处没烧起来,御花园的草木被烧得精光。
“啧,光秃秃的。”沈沅嫌弃道。
“过两年就茂盛了娘娘。”玲珑道。
花草生长总要时间的,大梁朝立国才三四年,御花园也近年才开始修整,花草还不够繁茂。
沈沅逛没一会儿,觉得败兴,就回了韶华宫。
晚间,萧执过来,照例问沈沅今日做了什么。
沈沅唉声叹气:“逛了会儿御花园,光秃秃的,怪没意思的,地方也小。”
萧执笑道:“你们女人家就爱花花草草,每日不都往你宫中送新鲜花草来,怎么还不够你看啊?”
“那怎么一样。”沈沅道,说着她往萧执身边靠了靠,“皇上,臣妾今日去御花园,看到西北角那一片全都破败了,瞧着真是不像话呢!”
“前朝宫中妃嫔多,太监宫女也多,如今确实有不少宫苑都空着,年深日久,是要破败些,爱妃有什么想法?”萧执问道。
“臣妾觉得,皇城是大梁朝、是皇上的脸面。皇上怎么能住在破屋子里?臣妾觉得应该把那些破败的地方重新规划,建些亭台楼阁,水榭花园,平日里皇上处理政务累了,正好去看看景,解解乏。”沈沅道。
萧执看着沈沅笑道:“这么说来,全是为了朕?”
“那当然!”沈沅道。
“爱妃就一点私心也没有?”萧执觉得还是沈沅自己觉得宫中花园太小,不够她玩乐。
“那臣妾的私心,就是想和皇上一起到园子里看看景,解解乏。”沈沅朝萧执笑。
萧执低声笑笑,拍拍沈沅的手:“爱妃有心了。不过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太多了,建园子,还是等等再说吧。”
沈沅立马有些不开心,撅起嘴:“建一个园子也不用多少银子吧,皇上您明日自己去瞧瞧再说吧,那样破败不堪,实在是不像话呢。”
萧执捏了捏沈沅的脸:“朕只是说等等,还没说不建,你就不开心了?”
“臣妾可没有。”沈沅道。
萧执觉得近来沈沅对自己越发爱撒娇,也更放肆了。果然女人都是宠出来的,对她好些,独宠她,她就以为自己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不过这正是他要的就是了。
晚间歇下后,沈沅对萧执有些冷淡。萧执心中不悦,不过也没表现出来,倒是又轻言细语哄沈沅:“阿沅就那么想要新园子?”
“臣妾可不是为着自己,臣妾为的是大梁朝的脸面,为的是皇上。”沈沅背着身子道。
“马上要入冬,土要结冰的,怎么也要来年开春呢。”萧执道。
沈沅这才转过身来,搂住萧执的腰,身子也朝他身上贴了贴,嘟哝道:“人家真是不是为了自己。”
温香软玉进怀,萧执也不和她计较了,敷衍两句,就手口并用,挑弄起沈沅……
说来也是巧,夜里下了一场大雨,皇宫西北角一处本还艰苦支撑的宫墙,终于塌了。
这事管事的太监报给萧执,萧执本只是随便一听,想到昨日沈沅说的,便放下奏折,叫管事太监领着去看了。
这一看,萧执也觉得确实破败了些。他索性把西北角这一片都走一遍,许多空置的宫苑,门口已经杂草丛生,有些连屋顶都长草了。确实不像话。
萧执看过一遍后,觉得皇宫确实该修整一番,既然这事沈沅先提出来了,便不能怪他要利用她了。
又过两日上朝时,萧执提出了要修整宫苑之事,皇宫破败,丢的是大梁朝的脸,朝臣们倒也没有直接反对。
工部尚书估算了修整皇宫要花的银子和时日,户部尚书直接开口三个字:“没银子。”
这事讨论了几日,本来萧执可是一个字都没提贵妃娘娘,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朝臣知道了。说是贵妃娘娘嫌自己住的韶华宫太过简陋,想要造一处新园子,还为此和皇上闹了三天。
定国公气得七窍生烟,什么事都能扯到贵妃娘娘身上!沈清则知道,这都是皇上故意的。虽然她从不怀疑小妹的话,但皇上的作为越发让她坚信沈沅。
但定国公夫人,却担心真是沈沅和皇上闹着要造园子,便又写了封信进宫劝谏沈沅。
沈沅看了信,知道外头怎么传她的,便果真和萧执闹了起来。
“皇上一点都不维护臣妾,臣妾什么时候嫌弃韶华宫简陋,要给自己造园子了?还叫娘写信来劝谏!”沈沅呜呜呜掩着面哭。
萧执还没见过沈沅这样哭闹,一时哄也不知怎么哄,沈沅还不让他碰,一靠近她,她就闪开了,身手极快,真是不堕沈家门风。
“阿沅,你听朕说。都是那些大臣自己胡说的,朕已经驳斥他们了。”萧执道。
“驳斥有什么用!应该全推出去砍了!”沈沅边哭边道。
萧执哭笑不得:“阿沅不是说朕是明君,哪能随便把朝臣砍了呢。”
“那就随便叫人诋毁臣妾吗?”沈沅放下遮脸的袖子,怒视萧执。
萧执看着哭得梨花带雨,心里还真有些不舍,忙哄道:“朕回头罚他们俸禄,罚了给我们阿沅造园子。”
沈沅更气了:“好啊!果然皇上也说是给臣妾造园子呢!真是君臣一条心要诋毁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萧执被沈沅闹得又好气又好笑,但想着这都自己作孽,只有好声好气道:“朕失言了,阿沅别气了,是为朕造园子,不是为阿沅。”
沈沅抽抽搭搭哭:“爱造不造。全都塌了才好呢!”
“越闹越不像话了,全塌了能说吗?”萧执拦住沈沅的肩,被她身子一扭,手落空了。
“别哭了,哭花脸,不好看了。”萧执道。
“好呀!不但嫌我事多,又嫌我不好看了!你觉得谁好看,就找谁去!呜呜呜,我要回娘家!”沈沅越哭越凶。
萧执听着沈沅胡说八道,倒是笑出声:“你说什么?回娘家?”
沈沅狠狠瞪了萧执一眼,又扭过头去哭。
萧执活了这么大,还没见识过这么一出,心中竟有些觉得新鲜有趣,原来沈沅还有这样一面。
萧执为了哄沈沅,亲自去拧帕子给沈沅擦脸,他走到窗脚下,听到两个小宫女在偷偷说话。
“皇上和娘娘虽然在吵架,但是感情真好呢!”
“可不是,像寻常夫妻一样呢。”
“娘娘刚才气起来竟然说要回娘家,叫我想起我娘了。”
“我也是……”
“啪”萧执手上的帕子落在水盆里……溅起的水,弄湿他的衣袖。
寻常夫妻……寻常夫妻……这四个字在萧执耳边萦绕不停。原来寻常夫妻是像他们这样的吗?
萧执拧好帕子,缓缓走到沈沅身边,并没说话,只是将帕子递给她。
沈沅一把抢过帕子,擦了把脸,又把头扭到一旁。
萧执重新坐回沈沅身边,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沈沅。
“不是嫌臣妾丑,怎么又看。”沈沅道。
寻常夫妻……寻常夫妻……
“阿沅要是丑,世上就没有好看的人了。”萧执温声道,“不生气了?不和朕闹了?”
“臣妾可不敢。”沈沅小声道。
萧执见她的模样,知道她这会儿大概意识到自己刚才做过了,刚才她脱口而出“你啊我的”、“回娘家”这样的话时,应该是把他当寻常夫君,而不是皇上了。
看着小脸哭皱,眼角哭红,睫毛都沾着泪珠的沈沅,萧执心下微微刺痛——她把我当夫君了。
萧执将沈沅抱进怀里,轻抚着她的背,什么都没说。
而沈沅这会儿,下巴靠在萧执的肩上,笑容一闪而逝,沈沅清楚得很,片刻的心软毫无用处,根本动摇不了萧执的决心,也破坏不了他的大计。
过了好一会儿萧执才松开沈沅,沈沅哭得狠了还在轻轻抽泣。
“真是的,多大的事,就这样哭,身子哭坏了,朕可心疼呢。”萧执抚摸着沈沅的脸道。
沈沅三分哀怨,三分娇嗔道:“皇上真心疼吗?”
“君无戏言。”萧执笑道。
“真心疼,就去打那些胡说八道大臣的板子。”沈沅道。
“好,明日就去打,狠狠打。”萧执应道。
沈沅这才破涕而笑:“算了,还是不打了,这一打,回头倒做实了臣妾要为自己造园子似的。说不定还要诋毁臣妾旁的呢。”
萧执心中一叹,沈沅闹归闹,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她闹也是闹自己没有维护她,而不是旁的。
从前她只是一个妃子,现在她是把自己放在心上,当夫君了。萧执能明显感受出,沈沅与之前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