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人才能被后人称为蠢出天际,太子前段时间不还夸了自己的长子聪颖,看来太子殿下是太喜欢他那位侧妃了。”天幕刚消失,七王爷便忍不住吐槽道。
二王爷刚想提醒七弟不要议论储君,便听三弟居然附和七弟。
“太子宠爱赵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人家表兄表妹青梅竹马,赵氏虽然是名义上的太子侧妃,但在东宫便是太子妃也要退让一二。”
已经站在这里了,甭管是真没野心的,还是假装没有野心的,全都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谁让人家是太子侧妃呢,还生下了皇长孙,皇长孙的排面可是头一份的,别看十弟跟个小霸王似的,但在上书房也要让着皇长孙,十一弟和十二弟就更别提了,庶出的皇子还比不上庶出的皇孙。”五王爷抱怨道。
他不怕这话被有心人听到,最好是有人把这话传给父皇,父皇庶出的儿子竟比不过太子庶出的儿子。
二王爷也忍不住道:“不成想太子竟是被自己的儿子拖了后腿,也不知父皇会怎么处理。”
“若是今晚的天幕和除夕夜的天幕能换一换,或许今日咱们就不在此处了。”五王爷感慨道,他是真不想离开京城,尤其是在封地从曹州改到登州之后。
徐琛也跟着凑热闹:“不见得,那毕竟是太子,是孝宣皇后之子。”
父皇宠爱孝宣皇后,亦如太子宠爱侧妃赵氏。父皇疼宠太子,亦如太子疼宠长子。
王爷们站在一起毫无顾忌的吐槽太子,王妃们却是不敢如此正大光明,全都压低了声量。
“太子妃也是可怜,以她的出身,嫁天下任何男子,都不会像如今这样委屈。”二王妃感慨道。
她和太子妃是在同年嫁入宫中的,她们家爷虽然也早有妾室,可爷之前只是个未被封爵的皇子,不能将妾室封侧妃,而且这几个妾室都是寻常出身,没有出生国公府的,也没有王爷的表妹。
不像太子妃那里,赵国公的孙女,孝宣皇后和贤贵妃的侄女,还是太子青梅竹马的表妹,早早就为太子生下皇长孙。
五王妃好奇道:“堂堂太子妃真的被侧妃压在头上了?太子就不怕镇国公府恼怒吗,更何况太子妃还生下了嫡子,嫡皇孙怎么也要比庶皇孙金贵吧。”
这事儿反倒是四皇妃更有发言权,她们家爷是排行靠前的几个皇子里最后一个出宫开府的。
“镇国公府再厉害也管不到太子身上,女子嫁进皇家,日子好不好过还不全在丈夫,太子宠爱赵氏,阖宫皆知,宫里到处都是人精子,知道该巴结谁。”
同为女子,同为皇家妇,王妃们自然为太子妃抱不平。
也不只是王妃,天下为正室的女子和未嫁之女,也不免会心疼太子妃,宠妾灭妻,在寻常人家都是要被诟病的,更何况是放在储君身上。
此时大魏的储君,太子徐瑞,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在后人知道的那段历史里,他仅比父皇多活了一年,只做了一年的所谓康郡王。
如果人的寿命是注定无法更改的,那便是他此生可以顺利继位,也只能做一年的皇帝,诸般筹谋辛苦隐忍,却只有一年的皇帝可做。
太子气馁,但又心怀希望,如果寿数不是天定,在后人知道的那段历史里,嫡子十五岁的时候他便已经被废被囚,也就是庆德三十年,从庆德三十年庆德四十九年,被圈禁了整整十九年,普通人怕是都要被熬没了精神,更何况他还曾是一国太子。
若是……此生他可以改变被废被囚的命运,寿数未必会只比父皇多一年,父皇高寿活到七十多岁,琼王更是活到百岁,往上数皇祖父征战半生却也活到了五十六岁,可见他们徐家人寿数都长。
太子大半的心思都放在自己的寿数上,只有小半在妻妾嫡庶相争上。
妻妾不和,嫡庶相争,这大概是富贵人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在皇家更是如此,但这些被天幕之人说出来,于他的名声不利,于赵氏和长子更不利。
赵氏并非是有心机和手段之人,赵国公的嫡女,自小便是千娇万宠养大的,若不是为了他,也不会委身做妾。
他与何氏的婚事订的太早,父皇刚登基时,连后宫都没有册封,便下旨定下了他与何氏的婚事,若不是这道圣旨,赵氏必定是他的正妃。
太子从前痛恨昔日这道赐婚的旨意,但如今却隐隐生出几分庆幸,赵氏若是他的正妃,长子也就成了嫡长子,一个被后世之人评为蠢出天际的皇孙,一个直接被父皇赐死的皇孙,他实在不敢想象这孩子到底做了什么,更不敢想象所谓凤州之变。
这个孩子将来怕是只能不显眼的活着了。
东宫变天了,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哪怕有殿下偏爱,侧妃一脉也不会再风光了,太子妃娘娘那里才是热灶。
太子妃很快就回过神来,一把揽住跑过来的儿子,掏出帕子给儿子擦汗:“母妃在这儿,跑那么快做什么,瞧瞧汗都出来了。”
“儿子……”只有八岁的皇孙徐和不理解母妃为什么还这样淡定,“母妃不害怕吗。”
“该怕的不是咱们。”
外头天冷,太子妃把儿子带到寝殿,盯着人喝了一大碗的热姜汤,才嘱咐道:“不要操太多心,一切都有你皇祖父,咱们都听你皇祖父的。”
徐和放下心来,点了点头:“我知道的,皇祖父最大,父王也要听皇祖父的,皇祖父肯定会为咱们做主。”
太子妃慈爱的看着儿子,那个位置其实她从来没替儿子想过,太子爷的长子或许真的像天幕之人说的那样蠢,但阿和也不聪明。
太子是孝宣皇后之子,做储君尚且如此艰难,何况是她的儿子。
太子爱重赵氏,赵氏虽没有太子妃之名,但在东宫有太子妃之实,打从她入宫开始,赵氏那里她是管不到的,哪怕中午皇上连管理整个后宫的权利都交给了她,可太子还是打发人来提醒她,侧妃赵氏和皇长孙、皇次孙都不归她管。
太子妃曾为母子俩的处境忧心忡忡,但天幕接二连三出现后,反倒是平静下来了,能过什么样的日子从来不是她能说了算的,最惨也不过是像天幕之人说的那样,和太子一起被囚。
比起平和安静的太子妃,侧妃赵氏已经怕到抱着次子痛哭流涕了,皇长孙徐德简直烦不胜烦。
哭哭哭,就知道哭,都已经火烧眉毛了,哭还有什么用处。
徐德眉头紧皱,眼睛里透出几分狠厉,这世上为什么会出现天幕,尤其是天幕上的那个女子,衣着放荡不堪,即便真的是后世之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有几分可信。
“别哭了,就算是要哭,母妃不如带着二弟去父王眼前哭。”
可能父王就心软去求皇祖父了,他可不想和几个叔叔一样被撵出京城,那还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
赵氏貌美,即便是落泪,也给人楚楚可怜之感。
“你父王这会儿怕是也正在心烦,我不想让他更难受,德儿,咱们母子都听你父王的,你父王要如何便如何,若是咱们都不帮他,不和他站在一起,这天下还有谁能帮他。”
徐德简直是要疯了:“父王是太子,是储君,东宫有那么多属臣,又得皇祖父喜爱,父王不缺人帮,但我们不一样,除了您,父王有太子妃,有别的妾室,除了我和二弟,父王还有三弟和四弟。如果连父王都放弃我们了,我们还能在东宫待下去吗。”
赵氏哭哭啼啼,但说话的语气却很坚定:“我不想逼殿下,殿下已经够难的了。”
徐德转身挥手将桌上的茶盏打翻在地:“我不难吗,我还是不是你儿子。”
父王,父王,母妃心里只有父王。
***
淑妃被冻得浑身发抖,却不让人叫太医,还让所有的宫人都下去,空荡荡的寝室里只留她一人。
仰面躺在架子床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未哭。
熬过了今晚,她便让人去请太医,去的太快了也不好,未受折磨如何能消解陛下心中的恨意,死也死的不能太干脆,再者两个儿子刚刚出京,还未到封地,她死的太快了,难不成还要两个孩子中途折回来奔丧不成。
只有死在恰当的时候,才能了却身上的罪恶,免得陛下因她迁怒几个孩子,在天幕之人说的那段历史里她做了刺杀之事,但现在的她手上还是干干净净的。
更何况陛下生性多疑,就算是相信天幕,也不会百分百的信。
她死是如今破局最好的法子。
临死之前还能看这样一场天幕,也算是可以合眼了。
太子的地位来源于他是正统嫡出,但正统嫡出的东宫却嫡庶不分,还有一个连后世之人都说蠢的皇孙在,太子的磨难多着呢,哪怕知晓结局,也未必能熬到庆德四十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