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江章晓华对视一眼,老实得和鹌鹑似的,麻溜地认错,一唱一和,和演讲似的。
卿江:“对不起,宗主,我俩有罪。”
章晓华:“我俩不该同门相戈,不该知道岑鸿雨暗中动手脚对付我俩,立马反击。”
卿江;“我们应该先上报师长……”
听到两人滔滔不绝的自我检讨声,宗主打断道:“有口无心,不必白费口舌。”
口若悬河的卿江和章晓华闭嘴,眼巴巴地望着各自师父。
章晓华求助地望向迎月峰主,眼神哀哀:师父,师父,我不想被关十年禁闭。
卿江举举手中留影石,朝决名子使个眼色:师父师父,我,戴罪立功。
决名子又好气又好笑,瞪了她一眼,还是上前道:“宗主,这两孽子,误打误撞找到了关键性证据,将功抵过吧。现在,徐松长最重要。”
迎月长老在旁搭腔,“不错不错,而且,孩子还小。”
宗主:“……”
好两个十八岁的大孩子。
他没搭腔这话,伸手取过卿江指尖留影石,往里输入灵气。
月黑风高,地偏崖僻,留影里只能瞧见徐松身形,于暗淡星辉下,映照出个轮廓。
他双膝跪地,仰脸虔诚,“尊主,‘混沌诱捕计划’,还继续吗?”
尊主不在画面里,只能瞧见道道被山风吹动的衣袍,似那红旗招展似的,不断漾动。
他的声音飘忽虚浮,融于风中,不辨男女,“蠢货,百分百的觉醒计划,也能出错,她此时已觉醒为帝休,再如何诱捕?”
“那诛杀呢,尊上?据属下所知,她已出宗外,正是除掉她的好时机。”
“不灭本体,诛杀她人形,有何用?”那道声音沉吟片刻,继续道,“前数日,有弟子感激帝休,给帝休灌溉了一滴一叶玄莲露。”
“不若‘拔苗助长’,令其‘自取灭亡’。”
“尊主的意思是,咱们给她送天材地宝,助其修炼?”
“蠢货!”
“属下愚钝,请尊主赐教。”徐松长吓得以头嗑地。
“给帝休树苗灌溉天材地宝。”
徐松长满是激动,“尊主高见。小树苗吸收的灵气有限,高阶天材地宝灌溉下去,帝休小树只会被灵气撑爆。”
“此事不易,你亲自去做。”
“是。”
尊者离去,徐松长又跪了许久,才恭谨起身起来。
决名子咬牙,“还真是歹毒。”
若对方是投毒,帝休树外的阵法和树身禁制自会触动反击,但天材地宝属于好物,不会触动禁制。
至于守在禁制外的谢舟南等人,只要寻个借口就能提前调走。
防不胜防。
“宗主,我去中心广场守着,我徒儿你不许动。”说着,决名子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宗主:“……”
他收起留影石,又拎起岑鸿雨,对卿江和章晓华道:“关于谣言一事,宗门会给你俩一个交代。只是,你俩也要做个检讨,关于如何金蝉脱壳,糊弄长老。”
至于岑鸿雨,宗主没提。
章晓华和卿江对视一眼,交流感想。
卿江:岑鸿雨一事,是不是就这么过了?
章晓华:应该过了吧,宗主都没提。
卿江:那咱俩是不是没事了?又发现了那么关键的一个证据,宗门是不是会给我俩一个奖励?
章晓华:“……”
他瞪卿江,别想了,掀过这茬就完事大吉了。
迎月长老见他俩眉眼生动地交流,淡淡道:“这么舍不得?给你俩定亲如何?”
两道激烈的“不行”同步响起,声震九霄,附近有棵短松,一只麻雀惊得扑簌簌飞起。
迎月长老:“……”
“还不起来,准备在这含情脉脉到地老天荒?”
章晓华含泪,“腿软。”
被吓的。
大半夜的正在干坏事,他们三人忽然出现,比鬼故事还恐怖。
“没出息。”迎月长老见卿江已经恢复正常,自己徒弟还残留着惊惧,恨铁不成钢。
章晓华双手撑地爬起,凑到迎月长老身边,“师父,我和卿卿发现徐松长是奸细的证据,宗门会给奖励的吧?”
卿江期待地竖起双耳。
迎月长老睨着他,似笑非笑,“不是老王八了?”
不敬师长,无礼无仪,真是长本事了。
徐松长再怎么不堪,在他没认罪之前,依旧是宗门长老。
“《宗规》一千遍,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出关。”迎月长老瞧了卿江一眼,“你也一样。”
说着,他袖手一卷,一左一右拎着两人后颈飘空,踏虚凌云,瞬间来到章晓华院外。
他手一松,卿江和章晓华熟门熟路地将自己团成个球,在地上滚一圈,坐直。
迎月长老在外边设下禁制,望向卿江,“后天,别错过了。”
卿江:“……”
也便是说,只有今晚和明天一天两夜的时间?
想起《宗规》那厚厚的一叠,她眼前一黑。
她推推还坐在地上的章晓华,弹跳而起,“快快快,抄《宗规》抄《宗规》。你先替我抄,等我出去了,再替你抄。”
“我信你个大头鬼。五年前的教训,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章晓华气呼呼起身,转身回屋。
五年前,两人一起报了阵法课,教阵法的那位师兄很喜欢布置课后作业,每次上课前都会先检查大家制出的阵器。
卿江阵法水平一般,课后作业次次都是半成品,有的还是残碎品,她要脸,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交上去的作业,都是央求章晓华做的。
这事自然被阵法老师发现,要求两人抄《学规》。
当时卿江是这么和章晓华说的,“你先替我抄,等我抄完出去了,再喊师兄师姐替你抄,‘人多力量大’,省时又省力。”
章晓华信了。
结果,他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卿江送《学规》进来,含泪又抄了十遍。
他出来后,卿江倒是将师兄师姐帮忙抄的《学规》递给他了,可是有什么用?
送不进来。
替卿江抄的那五遍,白抄了。
这件事告诉他,不能贪便宜,贪便宜只会损失更多。
血泪脚下。
卿江跟上去,眼珠子转了转,“我有个主意。”
章晓华双耳竖起,“什么主意?”
不管卿江这人有多坑,她的鬼主意总是很多。
“雕版印刷。”卿江将调版印刷的原理说了说,望向章晓华,两眼充满鼓励,“这是你的强项了,自动雕版印刷机,可以做到的吧?”
章晓华:“……”
他顺着卿江的话想了想,满是惊叹,“卿卿,可以的啊,你这脑子,怎么长的?”
想到调版印刷不出奇,出奇的是这份因事破局的急智。
面对师长的抄写惩罚,老实的会老老实实的抄写千遍,有经验的会平常写一些备着,等用的时候再交上,但真的很少有人想起用雕版印刷的。
事实上,雕版印刷才是永远的神,一劳永逸。
两人抄了一晚上,抄得两眼无神,到后边心如止水,连帝休香味都没法让两人快乐起来,最多心平气和不烦躁。
天光刺破云层,霞彩铺陈东方,将层层云雾染成艳色,又为天地和山峦间披上一层晕纱。
晨光正好。
卿江停下笔,如冰凝住的心情,又恢复了怡然。
她将《宗规》递给章晓华,郑重地道:“小花,咱俩的自由,就交给你了。”
章晓华深吸一口帝休清香,一-夜的疲惫彻底散去,“为了咱俩的自由,你是不是也该努努力?”
卿江眨眨眼,满是意外,“要我打下手?”
以前她也替章晓华打过下手,不过章晓华嫌弃她处理得不好,不让她再插手。
“不是,给我一片帝休叶。”
卿江:“……”
真是贼心不死。
“我真没帝休叶,我是帝休,算了,我陪你。”见章晓华那‘我不信,你就是小气’的表情,卿江略无语,从善如流地改口。
对对对,我就是小气。
章晓华:“……”
他气哄哄地走进炼器室,见卿江还在外边,提高声音,“你不是帝休吗?还不进来助份力。别想偷懒。”
卿江走过来呛道:“吃雷火弹了,火气这么大。”
“我火气这么大,你不反省反省一下?”章晓华在架子上拿炼器材料。
卿江找了个靠近地火最远的地方,抱臂道:“我没错,才不反省。”
“你哪里没错,你有九片帝休叶,居然也舍不得给我一片,你小气巴啦巴啦。”
“要我说多少遍,我是帝休,我没帝休叶。”她调动帝休香味,丢向章晓华。
“信你个大头鬼。”章晓华动了动鼻尖,又快乐了,“对对对,就是这个香味,还说你没帝休叶。”
他麻溜地处理炼器器材,嘴里还哼着小调。
卿江轻笑一声,摸出板凳坐下,边释放帝休香味,边看木系术法大全。
章晓华炼器天分真的很高,自动雕版印刷机他琢磨半个小时后,就有了思路,之后反复推测模拟,在脑中一一回顾步骤,确定没有问题后,正式动手。
一次性成功。
卿江望着眼前这个A4纸宽,二十厘米高像是长方体的自动雕版印刷机,满是惊叹,“这就成了?”
“试试。”
章晓华打开两边侧面,左边侧面是上边往上斜四十五度,右边侧面是下边往下斜二十五度。
章晓华在左边侧面放上一叠纸,又往上边凹槽孔按上中品灵石,启动。
不多会儿,左边的纸自动传入中间的黑盒子,一秒后,落到右边侧面上。
有点像现代的小型打印机。
卿江拿起那张纸,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章晓华写到最后飘忽得狂飞狂草字迹。
摸一摸字迹,指腹干干净净,并不掉墨。
卿江朝章晓华竖起大拇指。
一天后,迎月峰主过来,卿江和章晓华恭敬上交千遍《宗规》,用储物袋装着。
迎月峰主狐疑地瞧了两人一眼,神识扫过。
现实版的千篇一律,复制粘贴。
他沉默了。
是不是他长得特别傻,才让他俩觉得他很好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