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祭司抱着的拉格,却觉得这非常值得。
特别在她听了“本月契约达成”后,从大脑深处涌入的能量,让拉格乐乐陶陶地向大祭司道了谢。
“今天真是个好天啊!”
走出神殿的拉格仰头看着天空,怡情悦性地享受着,此刻的美好时光。
门口等候拉格的蜜思,看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王储殿下,好奇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蜜思弯着腰,侧头顺着拉格的视线方向,一脸疑惑地踮脚张望着:“殿下是在等什么人吗?”
拉格憋着笑,招呼傻乎乎的蜜思,低下头。
故作神秘地戳了戳,蜜思可爱的小圆脸后,拉格大声地在蜜思耳边喊道:“在等着,给我们的蜜思涨工资呀!”
看着揉着耳朵、气鼓鼓的蜜思,和一旁嘴角含笑的奥拉夫,拉格蹦蹦跳跳地拉着两人的手,一起转着圈圈。
闹了一阵后,拉格眼角轻轻地扬起,拍了拍手,认真地对两人承诺道:“我会让松恩变得更好!”
其实他们并不是很理解,拉格在说什么,但奥拉夫还是噙着笑意,配合地捶了一下右肩弯腰说:“是!”
可一旁的蜜思,却有些扭捏地捏着耳垂。
蜜思低头看着地面,不自在地咳了咳,小声地问拉格:“那真的会给我,涨工资吗?”
蜜思本想偷偷瞥一眼,王储殿下的表情,却瞄到了拉格,正抿着嘴向自己微笑。
于是,蜜思大着胆子开口了。
“我……殿下,其实是因为母亲生病后,磨房生意就更不好了。
最近我还要给她买药,就……就钱有点不够用啦!”
本来是个玩笑话,但现在拉格也开始认真地对待了。
拉格安慰地拍了拍蜜思的肩膀。
“好了好了,拉格希尔德王储殿下言出必行!”。
说完,拉格踮着脚,捏着蜜思的小肉脸,往上一提。
“我记得,你的生日快到了吧!到时候我让厨房,给你烤一个大蛋糕,给你当生日礼物昂!”
“生日还能收到礼物呀?蛋糕又是什么呀?”
“蛋糕呀,就是一种吃了会让人觉得很开心的点心哦~
别人没有,我们的蜜思就可以有!唔,奥拉夫你也有份儿哦!”
“那殿下……”
随着三人身影的渐渐远去,冷风吹过了地面,带走了刚刚留下的那些余音。
头顶那片湛蓝的天空中,浮云继续飘渺,仿若命运将在画卷上,留下的点点泪痕。
再次来到城外的农田,拉格被早已等候在此的农事官,殷勤地扶下了马背。
满头大汗的农事官,和一众神情紧张的管事们,都以为拉格是来监督粮种补种的事宜。
现在,却看见尊贵的拉格希尔德王储殿下,又再往那站满了奴隶的农田里走去了。
众人纷纷苦着脸,在心里暗骂道:“这些贱民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可他们的脸上,却还要堆满奉承的笑容。
走在侧前方的农事官,弯着腰边领路边说道:“自从您昨天来过后,我特意给这些贱……奴隶们加了顿餐。昨天晚上,就已经把所有的粮种,连夜补种好了。”
看着拉格看来的锐利眼神,农事官下意识咽下了脱口而出的“贱民”,讨好地指着一旁的田埂上,正在忙碌的奴隶们,好给自己请功。
“为了赶时间,我让那些女奴和小孩们,都安排出来一起做事。
估计到晚餐之前,上次留下的麦秆,就能被全部扎好,送进王城的库房了。”
农事官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避开了田里的碎石,把拉格引导到了,稍微干净点的田埂上。
田埂上正在忙碌的奴隶们,看见了大人们的到来,瞬间颤抖着跪在了地上。
听到耳边越来越近,皮靴踩地的哒哒声。
奴隶们愈发害怕地蜷缩着身子,丝毫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除了一个,被秸秆堆挡住的奴隶小女孩。
这个女孩实在太过瘦小了,大大的脑袋上,只有几根稀疏的黄毛。
因为她只有一只手臂,所以女孩始终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用麻杆似的手臂,艰难地举着一捆锋利的麦秆。
熟练地抽出了一根麦秆,没有手,她就用牙齿咬着,给这捆麦秆打上了一个固定结。
等女孩终于发现了,所有人都跪趴在了地上后。
看着眼前尊贵的大人们,小女孩恐惧地发出了一声呜咽。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身旁同为奴隶的母亲。
可趴跪在地的母亲,只敢双眼含泪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却丝毫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不知所措的女孩,在极端恐惧下,直接晕了过去。
拉格不敢去扶她,因为一旦她这么做了,反而会给这些奴隶们,带来更严厉的惩罚。
于是,拉格狠了狠心,转头走向了田埂。
一边走,拉格一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没事,只要我用神力解决了这些问题。
最起码这个冬天,这些奴隶就不用这么劳累了。”
想到这里,拉格的嘴角,重新带上了一抹笑意。
吩咐好农田里的所有人,退回了田埂处。
拉格闭着眼,感受着身体里,那股新鲜的力量。
“丰饶!”
随着金发公主额头的神痕亮起,周围升起了一个无形的能量场,点点金光遍布了整个田野。
公主抬起的双臂,轻轻一挥,刹那间,所有的金光豁然一散,化为了滴滴金雨,落入了田中。
土壤里预先掩埋好的豆种里,冒出的一朵朵翠绿的嫩芽,开始破壳而出。
在短短的几个眨眼间,开花、结果,绿芽长成了一株株成熟的豆株,饱满的豆荚沉甸甸地挂在了叶尾。
此时,北风再次吹过,带走的却不再是萧瑟的灰尘,而是带起了一片翻滚的绿浪。
拉格捡起了地上,脱落的一朵黑豆小花。
看着周围目瞪口呆的众人,拉格调皮地向蜜思和奥拉夫眨了眨眼睛,兴高采烈地向田埂上跑去。
可刚跑了两步,拉格的灿烂笑容,就瞬间凝固了。
“嗖嗖嗖!”
密集的弓箭,从拉格的身后不断地飞出。
眼前的众人,甚至都来不及改变,各自脸上的震惊神情。
带着眼底刚浮现起的疑惑,他们就这样仰天倒在了,刚刚还充满希望的田野上。
其中,也有一些及时反应过来的人。
农事官正拖动着,他那臃肿肥胖的身躯,一把扯过了一个奴隶挡在了他的身前。
在一声惨叫声中,农事官试图去抓住,身后那匹受惊的骏马。
然而,最后他还是带着不甘的表情,被当胸一箭,死不瞑目地倒在了,那些他口中的贱民们的尸体边。
“殿下!”
“敌袭,殿下小心!”
不知为什么,身后射来的密集飞箭,竟然根根都没射中拉格。
因为太过突然,惊慌的拉格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她一心想着,跑向对面相对而来的蜜思和奥拉夫。
奥拉夫虽然战斗经验丰富,但此时毕竟身处旷野。
在没有任何掩体和武器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步履艰难地向拉格靠近。
“噗嗤!”
那支箭,还是射中了蜜思。
可蜜思,好像并没有感到痛苦。她甚至还继续往前,跑了两步。
在倒地前,蜜思的嘴唇仍在一开一合,还在喊着“殿下,小……”
“不!蜜思!”
拉格撕心裂肺地叫着蜜思的名字,伸开双手接住了她的身体。
拉格慌乱地摸着蜜思早上,还软软肉肉的小圆脸。
然而,怀里蜜思无神的瞳孔,和张大的嘴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拉格,蜜思好像还想继续提醒着“殿下,小心。”
奥拉夫迅速地挡住了,跪倒在地上的拉格。
刚想劝说拉格先走,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奥拉夫就看见了一队黑甲骑兵,正一步步地向这里靠近。
看着停在了自己的面前的黑甲骑兵们,奥拉夫咽下了要说出的话。
而此时,拉格也抱起蜜思的尸体转身,准备进行殊死一战。
可是,当拉格转身后,看见的不是敌人,而是黑甲骑兵们,队前正持弓而立的澜和大祭司。
上次乱军之中,拍马救女的英勇女战士,现在却是屠杀这些人的冷血凶手。
所以告诉我……
“为什么?”
巨大的悲伤,紧紧地攥着拉格的心脏,让她流不出任何的眼泪,只能麻木地抱着蜜思,一步一步走向了自己的母亲。
面对即使是在战场上,都如一只凶狠狼崽的女儿,此刻正眼神暗淡地看着自己。
澜皱着眉头,神色痛苦地开口解释道:“因……”
“因为你的二重神力觉醒!”
大祭司抬起右手,拦住了想要上前的澜,赛雪欺霜地看着拉格。
拉格闻言顿了顿,停下了脚步后,抱着蜜思更加痛苦地吼道:“为什么!”
大祭司面无表情地走到了拉格面前,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跪在地上抱着尸体放声大哭的十岁女孩。
“因为你的这种能力,一旦被传出去。你将会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松恩将会成为整个维京大陆的众矢之地!”
大祭司没有回头,只是用手中的权杖,指着他身后泪流满面的澜。
“围绕你的配偶权和归属权的争夺,就会像当年的澜王后陛下一样,点燃一场足以毁掉松恩的战火!”
这些话,化作了一把最锋利的尖刀,一下一下地扎进了拉格的身体。
她想怒吼!她想质问!她想哭泣!
但抬起沾满蜜思鲜血的双手,拉格意识到,其实是自己的愚蠢,杀了他们。
是自己!杀了那个早上还心心念念,记挂着生日礼物,会是什么样的可爱侍女!
是自己!杀了那个已经饱经苦楚的独臂奴隶女孩!
是自己!杀了那个刻薄可恶的农事官!
是自己!杀了所有人!
拉格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她狠狠地扑了上去,毫无章法地捶打着,眼前这个铁石心肠的老人。
最后,还是脱力地滑向了地面。
拉格呆呆地望着天空,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她喃喃地问道:“为什么!”
澜心疼地看着崩溃的女儿,飞奔着想要上前抱起她,却又被大祭司死死地拦住了。
“啪!”
一把长剑,被大祭司扔在了拉格眼前。
拉格记得,这把剑是澜的长剑。
就是这把剑,于危难之中,砍下了黑胡子的脑袋,而现在……?
拉格缓缓地抬起了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大祭司。
“杀死你身后的侍卫!”
听到这话儿后,拉格双目圆睁着,迅速强撑着站了起来。
“不!不要,求你,求求你,奥拉夫不会说出去的!”
拉格迅速走到了奥拉夫的身边,拉着他的手伸向了澜和大祭司。
见他们都不为所动,拉格转头着急地催着奥拉夫。
“快说啊,奥拉夫!快说,你现在发誓,你不会把看到的说出去的!”
被扯着手的奥拉夫,仿佛一个木头人般,一动不动地低头站在那里。
“你的金发公主,在叫你呢!奥拉夫,怎么不回话吗?
只要你放我出来,我可以替你杀光在场的所有人哦!
然后,你就可以把金发公主,关在一个只有你能找到的箱子里。
最后,你将会和她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奥拉夫并未去回应,脑海中那个恶劣的声音。
他死死地咬着牙齿,口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
奥拉夫在心里大吼道:“我绝对不会让你,碰到我的公主!”
“奥拉夫!”
奥拉夫听到他的金发公主,绝望地在叫着他的名字。
而公主的背后,一把锋利的长剑正向他挥来。
在临近死亡时,奥拉夫反而觉得心头一松。
“来不及了,这样也好,那个家伙再也不可能伤害到,我的小公主了。”
奥拉夫神色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属于他的解脱。
然而,伴随着澜惊慌的尖叫声。
“噗呲!”
睁开眼后的奥拉夫,看见了他的金发公主,为了保护他,飞身挡住了那把落下的长剑。
白鸽,真的折断了翅膀。
但为什么?
我的心,却并未因此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