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8:30,天气大好,万里无云。
天殊雪从白色的床上醒来,去白色衣柜里挑出黑白的校服。
穿戴整齐,背上黑色的小包,朝大门走去。
“雪雪,是要出门吗?”身后有人说话。
天殊雪回头,“是的,妈妈。”
温暖的阳光洒入室内,厨房里照出人类女性长长的影子。
“原来要出门呀。”她用所有人梦想中,符合对母亲期待的温柔嗓音说。
“那一路小心,雪雪。”
“好的,妈妈。”天殊雪这么回道。
穿上黑色的小皮鞋,这个披散一头黑色长发的少女关上屋门,按下电梯的按钮,盯着数字一动不动。
“雪雪,还记得妈妈和你说过的话吗?”
屋子里,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门没有打开,但有视线透过猫眼落在天殊雪身上。
“记得的,妈妈。”她说。
“记得就好。”女人不放心的反复叮嘱,“我们再复习一遍,一二三,来,出门……”
“出门不要吃陌生人类的东西,妈妈。”天殊雪面朝紧闭的屋门,隔着这段距离,她的声音与女人的声音重叠。
“出门在外要注意不同地方的礼仪。”
“坐公交车要坐在最后,前面很脏。”
“不管去哪里玩,玩到什么时候,有心回来就是好孩子。”
……
“我说完了,妈妈。”
话音落下,电梯发出‘叮’的声响,数字跳到红色的13。
电梯门缓缓朝两侧打开,闹醒楼道内边缘生锈的灯。
天殊雪走进电梯,准备下楼。
“那我出门了,妈妈。”
“嗯嗯,一路走好哦雪雪。”
城市。
川流不息的人群,刺鼻的汽油味,接踵而至的车辆。
天殊雪站在公交车站边缘,直直面朝马路,等待车辆到来。
边上有几个染头发的小混混,对她上下打量,时不时吹起口哨。
“嗨美女,这么晚了,上学都要迟到了吧,要不要和哥哥出去玩啊?”
“是啊,还这么害羞,戴着口罩呢,加个V呗,以后找你玩。”
他们走来搭讪,周围的人光顾低头玩手机,没人在意。
天殊雪转移视线,仰头凝视三个小混混,开口:“我没有手机。”
站在中间的黄毛愣住,然后不爽的皱眉,“不是吧,现在什么年代了,还会没手机?要编也编个像样的借口!”
“我没有手机。”天殊雪依旧说道,“好孩子不可以用手机上网,妈妈是这么说的。”
三人面色古怪,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车到了。”皮肤白的过分的少女又道,顺她的话,众人往前看去,公交车果然开来。
边上的蓝毛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到身边,恶劣笑道:“还上什么车,陪我们上床不是更好?”
另外二人也笑个不停。
这时,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抓住蓝毛手臂,将他甩到一侧。
高大带有黑口罩的年轻男性站在天殊雪身后,目光冰冷望向几人。
“大庭广众之下,你们想做什么?”他用好听到富有磁性的声音质问。
“切,装什么好人。”
三人嘀嘀咕咕,但也没有纠缠,往公交车上走去。
公交站台的人群挤向车门,流动的人潮中,只有两者未动。
“谢谢你。”天殊雪对黑口罩的男性道谢。
“不用。”陆苏然回。
他看向女孩。
纤细的手腕,白皙的皮肤,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腿,戴口罩也遮不住的秀气脸型,难怪会被混混找上。
一个不过高中年纪的女孩,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去上学?而且……
陆苏然的目光落在黑白校服上。是偏邻国风格的水手服,下面是过膝的裙子。
本市高中可没有这种款式,那个校徽同样很陌生。
“举手之劳而已。你要去上学吗?快上公交车吧。”他说。
可天殊雪却摇头,望向陆苏然干净的眼睛,回道:“帮助,就要道谢,妈妈是这么说的。”
是个有点怪异但又礼貌的女孩。
陆苏然注视她走上车,自己也随队伍末尾站在公交车过道。
三个混混坐在后门边,见天殊雪走向后排,又对她比了几个下流的动作。
天殊雪并未理会,径直坐在最后那排中央。
车子发动,她从背包取出平板,戴上耳机,找出电容笔,点开屏幕上唯一的软件。
“欢迎各位乘客乘坐天海市707公交,车辆即将起步,请站稳扶……”
公交车缓慢在城市道路上开过,晃晃悠悠的停下,再启动。
过了几个人多的车站,车里不剩几个站着的人了,整辆车内约二十多名乘客。
车里散发难闻的汗味,人们昏昏欲睡,不知名的车内广播悄无声息混入其中。
“现在是上午9点15分,为您播报公路状况。”
“天海市西丰路直行,下一站环西路……滋啦——”
“情况通知。”
“在建新路与人民路的十字路□□汇处,大约1千米,交通堵塞。”
“滋啦——”
“继续。”
“天海市和平路,往西方向的路线情况汇报。”
“以天星大厦为中心开始,到城市出口处,大约20千米,因到通勤时间段,发生交通堵塞。”
“要通过这个堵塞点,大约需要15分钟。”
“滋啦——滋——”
“正在接收公路讯息。”
“下一站,环西路。滋——插播,其他城市公路情况通知。”
“……”
车里的人们打着哈欠。有老人给孙女喂橘子;有大叔伸出手指掏着自己的耳朵;有烫波浪卷的女人喋喋不休打着电话;还有两名大学生对手机指指点点……
天殊雪坐的最后一排人走空了,她依旧坐在中央,用笔吸取画布上的颜色,继续涂抹着。
黑灰色,肌肉线条流畅的鳞片怪物跃然其上。
“滋啦——”
“首都丰饶路,南行,四方商场。”
“从该站,到终点站,下雨,狂风。因天气恶劣,建议限速20码,请注意安全。”
“下一条。”
“插播,事故通知。”
“阳安县,上午9点20分左右,水泽路,往前。”
“发生车辆失控的事故。”
“事故原因正在调查。”
“受本事故影响,前往阳安县的路,约18千米左右,出现交通堵塞。”
“要通过这个堵塞点,大约需要2小时。”
“行程延误,给各位游客添麻烦了。”
……
车里的几个混混打闹着。
“另,于105千米外的加油站附近,有人跳车失踪。”
“收到这样的报告。”
“事故原因正在调查。”
“行程延误,给各位游客添麻烦了。”
“滋啦——”
“下一条。”
“……”
“于十安山边,乌鸦衔起骨头,收到这样的报告。”
“详细情况正在确认。”
“……”
“在此之前,于十安林附近,迎亲的队伍,正在前来。”
“收到这样的报告。”
“详细情况正在确认。”
“要通过这个堵塞点,大约需要4年的时间。”
“滋啦——”
“行程延误,给各位游客添麻烦了。”
“继续。”
“于十安山中,老鼠叼起嫁衣。”
“收到这样的报告。”
“于十安山悬崖,秃鹫捡起腐肉。”
“收到这样的报告。”
……
“喂!你们听到没!”一个穿职员服的男人扶椅背站起,他喊的很大声,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他。
“你们没听到吗?”他瞪大双眼指着前面,“广播在说什么东西!”
还在打电话的女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孙女附在老人耳边替她转述。
胡子拉碴的大叔揉了揉眼睛。
讨论手机消息的大学生们抬头。
三个混混朝男人比了个倒过来的大拇指。
天殊雪仰起看了看,往下画画。
男人抓狂。
“你们安静一会!先听一听!”
车内声音果然小了许多。
“滋啦——”
“……”
“于十安山内部,喜乐正在奏响。”
“收到这样的报告。”
“于十安林深处,看到微笑的新娘。”
“收到这样的报告。”
“详细情况正在调查。”
“行程延误,给各位游客添麻烦了。”
“……”
“听到了吗!这是什么东西!”男人大喊。
女人拿手机的手慢慢放下。
老人茫然,孙女依偎在她怀里。
大叔面容一僵,小心扶杆子起立。
大学生们收起手机,交换眼神。
小混混们的笑容消失,不安打量着周围。
车内的人们终于彻底安静。
“滋啦——”
电磁音接着出现,拖起长调。
“下一条。”
“现在是下午7点38分,吉时。”
“于终点站后的游客服务中心附近,看到漫天群鸦。”
“收到这样的报告。”
“现在正在确认。”
“收到新娘正在腐烂的报告。”
“详细情况正在调查。”
“新娘。”
“是尸体。”
“婚床。”
“是坟墓。”
“收到这样的报告。”
“滋啦——”
“详细情况正在调查。”
“要通过该站点,大约需要柒、佰、肆、拾、捌、年的时间。”
……
“这是什么啊!停下!我要下车!”男人双腿颤抖,他不顾摇晃的公交车,一口气冲到前门,抓住司机的肩膀。
“听到没有!快停车!”
司机被推的一歪,倒在方向盘上。
那是一张白面一样的脸,五官鲜红。
是纸人!
男人面如菜色,连连后退。
他跌坐在地。
汽车笔直冲向前方,在所有人惊慌的注视下,吱一声拐弯,刺眼白光袭来!
‘砰——!’
然后,重重撞在什么墙上,车窗破裂。
男人被压在下面,坐在前排的人头破血流。
“滋啦——”
电磁音拉长。
“行程延误,给各位游客添麻烦了。”
“公路情况播报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