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泉寺。
寒风趔趄,吹得一树树澄黄的银杏叶纷纷扬扬落下,刚被扫干净的地方又铺了落叶。
小沙弥叹息一声,有些焦躁地挠挠头,往手心呼了口热气,又搓了搓冻僵的手,无奈折身回去,从最初站定的石碑处往树下扫。
冬日就是这般,天越冷,银杏树叶子越澄黄,好看是好看,但风一吹,叶子落一片,可没少让扫地的人苦恼。
宋樱拎着裙裾,踏上最后一阶台阶,脸上是终于抵达大殿外的喜悦。
她目光从往来的香客中落到旁边扫地的小沙弥身上,眉眼弯弯,劝道:“小师父,一大早万不能叹气,老天是想帮你敛走落叶呐,只是那风太小了,一时间吹不干净挂着的枯叶。”
少女声音暖软糯,杏眼水灵,盈盈一笑两靥浮现一深一浅的酒窝,笑容温暖,让人如沐暖阳。
宋樱就是这样,瞧见旁人心里不畅,便想着如何劝其看开些。
小沙弥闻声回头,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太急了,赶着回去听师父讲经。”
小沙弥觉得适才的心急冒犯神佛,双手合十,低喃道:“阿弥陀佛,佛祖莫怪。”
宋樱笑笑,双手合十微微低头,与小沙弥便别后拉着身后的女子一同往大雄宝殿去。
石泉寺香火旺盛,尤其是求平安和求姻缘,是盛京城最灵验的,是以来请香的香客络绎不绝。眼下才巳时,那月老树和姻缘殿便围了不少香客。
但宋樱没往姻缘殿去,和闺中密友苏婉清直奔大雄宝殿。她最近眼皮一直跳,心里七上八下,总觉有事情要发生,恰好今日是请香的吉日,但独自一人来,多没意思,她便邀苏婉清一起来了石泉寺。
求个平安,宋樱心里踏实。
两人从大雄宝殿出来时姻缘殿人少。
两人驻足,相视一眼,从对方眼中读出想法,不约而同点头,去了姻缘殿。
左右都来了,顺便去求个姻缘。
宋樱十六了,已经可以议亲了。看着父母恩爱,她也想寻个疼她的好郎君,但一直没看对眼的,而且爹娘好像不急,如此一来只能靠老天赐缘了。
苏婉清跪在蒲团上,抱着签筒摇啊摇,有些紧张地拾起摇出来的签子,当看清红字后,期待的眼神更亮了,“下下签!这个签好,是我想要的!”
一旁解签的小沙弥蹙眉。
他准备的安慰话用不上了?
苏婉清笑盈盈把签筒递给宋樱,期待道:“杳杳,该你了。”
杳杳,宋樱的小名。
宋樱无奈摇头,她不像苏婉清,她期待着出嫁,期待着未来的郎君是什么模样。
面对月老像,宋樱虔诚地跪在团蒲上,闭眼想这心中所求,抱着签筒摇了摇,半晌后才有签子掉下。
宋樱手指微颤,不敢相信地拾起签文,给苏婉清看一眼,后者和她一样震惊。
“杳杳,半年了,”苏婉清收起震惊的神色,笑道:“恭喜你呀,终于摇到了上上签!”
宋樱这半年来过几次石泉寺,每次来都没遇到过上上签,甚至连一个上签都没有。最后一次来还是两月前,那回她连摇了十来次,都快将签筒里的签摇完了,全是下下签。
那时候宋樱觉得不是她倒霉,是老天看她年岁尚小,不适合谈婚论嫁,从那以后,她就没再来过石泉寺了。
两人去解签的沙弥处拿了各自的签文,笑容满面出了姻缘殿。
手挽手下台阶,宋樱宝贝似将签文看了又看,对苏婉清道:“这签文好,看来是我的缘分到了。”
【千里姻缘一线牵,情满心间共婵娟】
签文很好,甚至于都不用解。
苏婉清与宋樱同岁,也到了适婚年纪,但却不想成婚,“杳杳,才十六岁,你难道真的舍得伯父伯母?倘若遇到个严苛的婆母,在夫家的日子可不好过,戏本子中的例子,比比皆是,可惨了。”
宋樱裹了裹披风,将两人的手藏进披风中暖和,道:“都让你少看那些戏本子了,若是婆母严苛,我爹娘才舍不得把我嫁过去受苦,所以你担心的这门亲事,不会存在。”
银杏叶纷扬而落,苏婉清抚下宋樱肩头的落叶,好奇问道:“那你打算寻个什么样的郎君?”
宋樱抿唇,边下台阶,边想,“找一个身子康健,待我温柔,不会凶我,积极乐观,”掰起指头数了数,继续道:“恩,最多大我三岁。”
苏婉清笑笑,“就是意气风发温柔少年郎呗。”
宋樱抿唇,竟然害羞了,低低“嗯”一声,“算是吧。”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自暴自弃的男子,只要还活着,为何整日沮丧个头,死气沉沉的白白浪费一天好光阴。
宋樱憧憬着和未来郎君的生活。
他不需要有多大的官爵,有上进心就好,然后两人一起经营小家,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想想就期待。
说话间已至马车旁,侍女撩开帘子,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马车。
马车缓缓往山下去。
宋母陆氏知晓宋樱和苏婉清同去石泉寺请香,便让宋樱顺道带苏婉清来府上玩,人多热闹。
苏婉清和宋樱从小玩到大,宋府和苏府只隔了一条街,她小时候没少在宋樱家吃了饭才回,“宋伯母做的糕点才好吃,比我家府上的厨娘手艺还要好。”
陆氏厨艺精湛,但宋樱却没学到母亲的一星半点,她倒是对木匠活爱不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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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
马车稳稳停在宋府大门,宋樱和苏婉清一前一后下马车,有说有笑进了宋府,心情好不欢愉。
院子里摆了一溜挂了红绸的大箱子,宋樱眼睛都看直了,愣在原处有些不敢相信。
再观檐下,红绸系挂的笼子里关了一双鸿雁。
苏婉清也是,和宋樱不约而同愣了愣,晃过神来后喜道:“杳杳,那签文真准!不过才一个时辰,就灵验了!这是你郎君来提亲了!恭喜恭喜,如愿以偿。”
宋家就宋樱这么一个女儿,至于宋樱的弟弟,不过才十二岁,这个时辰还在四门学上学呢。
这一溜挂了红绸的大箱子,还有檐下笼中的一双鸿雁,不用猜也知道是哪位郎君来向宋樱提亲的聘礼。
“快别打趣我了。”
宋樱耳根子泛红,虽然念着想出嫁想出嫁,但真有人提亲时,她又开始不好意思。
她数了数,有八个大箱子的聘礼。
宋樱拉着苏婉清穿过院子,进了正堂,却看见爹愁着个脸坐在主位上,阿娘更是在一旁啜泣。
宋樱笑容僵在嘴边,有些懵,心里七上八下的,问道:“爹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愁什么?”
陆氏拿帕子擦拭眼泪,看了女儿一眼,又惋叹一声,背过身去捂着脸庞悄悄哭了。
宋志远面带愁容,不知该如何开口,过了好半晌才道:“杳杳,圣上赐婚,本月十八嫁予永昌侯世子。”
宋樱一惊,“十八?本月?”
今日十五,也就是三天后出嫁?
倒也不用如此着急。
宋志远拿起桌面的圣旨,心中悲痛,道:“上午宫里的内侍来宣旨,你不在,尚衣局送来的嫁衣放你闺房了。”
宋樱木讷,思绪尚未缓过来,缓步去父亲面前双手接过圣旨,拿到圣旨还未看,那刻突然反应过来,“但永昌侯世子不是成了病秧子吗?”
“圣上赐婚,难道是……”宋樱倏然睁大眼,拿着圣旨的手不禁颤抖,“嫁过去冲喜?”
宋志远没敢看女儿,默默点头。
经宋樱这么一说,苏婉清呀道:“我知道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齐辞的病更严重了。听我爹说,齐辞前两日突然又昏迷了,”她小心翼翼瞧了眼宋樱的神色,声音小了些,“听说至今未醒。”
闻言宋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齐辞,永昌侯独子,曾经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鲜衣怒马的模样不知是京城多少名门贵女心里的如意郎君。他年纪轻轻便征战沙场,一手训练出来的铁甲军让敌寇闻风丧胆。
但前阵子在和北戎交战时,他在雪山在山坳围困残存的敌军,单枪匹马入雪山深处追击敌军首领,失踪了一天一夜。当副将寻到他时,齐辞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被厚雪埋了大半个身子,双腿被雪冻伤,再也没站起来过。
齐辞击杀了敌军首领,但自己却重伤,昏迷十来天后总算是被救了回来,可从此以后便成了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卧病在床。
京城百姓唏嘘不已,他才二十岁,曾经是最明艳的将军,如今却是汤药不离手的病秧子,保不齐哪日就去了。
宋樱醒来时已近黄昏。
“你终于醒来,可吓坏伯母了。”苏婉清守在床边,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去,起身扶宋樱起来靠在床头。
宋樱担忧问道:“我娘怎么了?”
苏婉清:“你甫一晕倒,伯母也跟着晕了过去,大夫说是受了刺.激。伯父在那边陪着。”
宋樱一眼就看见屋中挂着的嫁衣,蹙眉道:“早知道,今日就不去求姻缘了。”
这哪是上上签,是比下下签还要下的下下签。
京城百姓都知道齐辞是一只脚加一个半脚踏进阎罗殿的人,阎王爷稍稍一招手,他稍稍往前一挪步子,就去了。
她这一嫁过去,是注定要当寡妇的。
宋樱鼻子一酸,抱着苏婉清哭了出来,啜泣道:“婉婉,我不想被冲喜,想想就可怕。”
早些时候她还在憧憬和未来郎君的婚后生活,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转眼她就要被嫁给一病秧子冲喜。
苏婉清心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无奈又无助,“可圣旨一下,谁敢抗旨?杳杳,抗旨是杀头的死罪。”
苏婉清脑子闪过一道灵光,松开抱住她的宋樱,劝道:“杳杳,不如这样想想,世子夫人至少后半辈子衣食无,伯父伯母也能跟着沾光。”
宋志远任工部员外郎,就因为是贫寒出身,在京中没有高位亲戚,老实本分的他在官场上处处被人排挤嬉弄。
官场就是个名利场。
宋樱吸吸鼻子,认真想了想,高兴不起来,愁眉不展,“出嫁铁板钉钉,目前也只能这般想了。”
抗旨不仅她人头不保,而且还连累家人。比起死,活着更重要,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做,才不会轻易把命给丢了。
宋樱是小官之女,再怎么也轮不到她嫁到永昌侯府,怕是齐辞真快不行了,永昌侯才出此下策。
倘若能冲喜成功,固然是好的,但这估计悬,很悬。
倘若齐辞去了,她就是寡妇了,还能寻个如意郎君。
本朝风俗,夫妻双方若是其中一方故去,另一方可再娶/再嫁。尤其是寡妇,上门提亲的男子很多。世人都认为寡妇旺夫,是那寡命前夫气运不佳,才没受住寡妇的旺夫运。
宋樱把自己劝住了,两手一抹眼泪,开朗道:“也就是去永昌侯府陪段时间的事情,不至于让我这般愁苦伤心。”
“哎呦,别哭了,我很快又恢复自由身。”宋樱拿丝绢给苏婉清擦眼泪,明是她被冲喜,如今反倒劝起了闺中姐妹,“我敢打赌,届时你一定还没成婚,到时候我们再去趟石泉寺拜拜。”
苏婉清绞了绞帕子,唇瓣轻咬,忸怩得很,好半晌才低声道:“但我听说侯夫人是出了名的严苛,怕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宋樱唇角僵住,怔怔看着苏婉清。
作者有话要说:苏婉清:起猛了,跳了预言家
宋樱:你人还怪好的嘞
齐辞(偷看某人择偶标准,蹙眉):精准踩雷
==带个预收《献给疯批反派的礼物》:
钓系美人X疯批权臣
只因宫宴上被佞臣多看一眼,沈芙汐被少帝送去佞臣身边当细作。
谁人不知卫刹手握重兵,残暴狠戾,连少帝都因忌惮不敢动他分毫。
沈芙汐见识了卫刹的狠戾手段,他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以往送给卫刹的姑娘活不过三日,沈芙汐为求活命反水少帝,主动坦言身份,暂时留住性命。
但这绝非长久之计。
沈芙汐开始对卫刹明晃晃撩拨,要成为他心尖的人,得他庇护。
可次次都以失败告终。
后来沈芙汐才知宫宴被卫刹多看一眼,原是她与他藏心里的姑娘有些相像。
如此,就更好办了。
谁没个白月光呢,卫刹和那人眉眼相似。
沈芙汐胆子更大了,勾引越发猖狂……
念着沈芙汐和他白月光长得像,卫刹留她一命,觉得她那殷勤撩拨可笑,视而不见。
她永远也比不上他心里那位。
后来卫刹才发现沈芙汐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是夜,沈芙汐又撩他心,卫刹终于顺了她意。
烛光潋滟,轻衫罗袜散落满地,素手软绵垂落伸出罗帐,又被抓了回去。
不久后卫刹得知沈芙汐有个竹马白月光。
他眉宇间有那男子的影子。
原本卫刹短暂地拿沈芙汐当替身,可到头来他才是那个替身。
——她说他眉眼好看,喜欢吻他眼。
卫刹气疯了,将她捉回。
冷眼垂看泪眼盈盈惊惧的娇雀,卫刹冷笑道:“好一个郎情妾意,与我欢好时,你怎敢想旁的男子?”
注:男主十足疯批,很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