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梅君化气为冰,以冰为剑,天幕一道冰河将粗壮的雷霆冲碎,电光落在沈梅君身上,酥麻的感觉让她想起在雷池炼体时,耳边全是雷霆,耳鸣阵阵后什么都听不见,世间唯有她一人。
三品招雷幡招来的雷霆,在她眼中——
“不堪一击。”碎冰四散,白色人影站在闪烁的雷光里,沈梅君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一缕凉风。“就这点本事,你来送死。”
说话间,沈梅君身影闪动,男人心头危机浮现,刹那,沈梅君出现在他原本的位置。
“跑得挺快。”她步伐精妙,步合九宫八卦,脚下渐升起另一种阵法,男人避无可避,与沈梅君双掌交接,直接被震退数丈,沈梅君乘胜追击,以太阴指法贯穿男人身躯。
血肉在空中爆开,沈梅君拂袖将之碾碎成灰。
男人身躯已毁,若不想化出跌落境界的神魂化身,只能夺舍他人躯体,而他最好的选择就是镇中百姓,镇上的百姓还没有全部沦为药人,可供挑选的容器太多,除非沈梅君真能诛灭所有活口。
两人心知肚明,沈梅君更是早已料到,脚下的九宫阵吸纳方圆百里的灵气,形成屏障,她托起一团白色火焰,身影像利剑,落在缩在卧室的一对凡人身前。
白色火焰是雪中火,专破隐身术,沈梅君双手结印,身后雪女法相若隐若现,将男修神魂镇压在原地,而双手生出的冰刃将此化神期修士的三分之一的魂魄撕得粉碎。
男修尖锐的叫声响彻四周,卧室中的凡人夫妻捂住耳朵,被震得七窍流血,夫妻俩看着眼前的仙女越来越模糊,昏死过去。
沈梅君扬起下巴,透过屋顶,注视南方的云霞。
这么大的动静,这片云霞都不动分毫。
“忒假了,藏头露尾的东西。”彻底绞杀拥有三个化身的化神期修士,沈梅君再自视甚高也不觉轻而易举。
男人手持黑幡拨弄开藏身的云霞:“梅仙子,主上惜才,不忍让你陨落在这无名之地,你若归降,天音宗能给你的,主上亦能做到。”这人看起来正常,但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从男人的脖颈蔓延,他使了障眼法,掩盖脸上的痕迹。
沈梅君识得他手中的镇魂幡,虽然不知道是几品法器,她可不想再在阴沟里翻了船,她回到自己的躯体,身躯的冰雪褪去。
她抬起有些僵硬的手腕。
分明是自己的身体,用了千年的身体,怎么还不适应了。
而她身体旁边的李大夫、芸娘,还有他们的孩子,叫李青臣的小东西,竟然没有趁机逃跑,这是信她能应付呀。
但乌水镇迟早会沦陷,变得跟逐月城一样,沈梅君的脸色变的异常平静。
她抱着手,笑得轻松:“我不喜欢仰着脑袋跟人谈买卖。”
男人刚闪身落下,沈梅君一记太阴指法袭向他的气海:“死人跟我谈不了生意。”
男人面色狰狞,他虽挡住攻击,但这女人完全不讲道义:“梅仙子,我们很有诚意。”他举起手中的镇魂幡,长老提醒过他,不论是神魂化身还是本体,沈梅君都只能使出化神境界的术法,而他还带上了克制神魂化身的镇魂幡。
沈梅君一步步靠近。
“是有诚意,把你派来给我杀着玩?”她眉眼弯弯,“这个诚意不够,我要苏群玉的神魂。”
男人哪听不出这个妖女漫天要价。
“我猜,你们很想要我这具身体,合体期修士的药人躯体,药仙教出得起报酬,我也不介意卖给你们。”沈梅君歪了歪脑袋。
男人一时间不辨真假,妖女不按常理出牌,仙域十三洲魔门占其四,魔门四宗的天音宗修士会低下头跟他们这个新起的邪门歪道谈判。
“你们给不起?”沈梅君嗤笑,“那说什么天音能给我的,你们也能给。告诉苏群玉,只要我能回仙洲,十三仙洲再无他容身之地,不想成为成为过街老鼠……就来——杀我!”
院中凡人不知道苏群玉是谁,但阿梅对苏群玉的恨,人尽皆知,她要等不是那人来杀她,而是她要杀苏群玉。
男人握着镇魂幡,举棋不定,这女人只是恨苏群玉,对他们药仙教态度未明,否则长老也不会有劝降的意思。
就在他思索时,沈梅君已然出手,两人皆握住镇魂幡,男人未料到沈梅君如此粗暴地夺他法器。
“梅仙子,我们不是停手了吗?”
沈梅君周身寒气将他冻了层冰霜:“约定?修士斗法你死我活,你们那天围攻我时可不讲什么道义,我比你强就是道义。”
修士身后法器剑出鞘,直奔沈梅君面门,沈梅君不闪不避,冷锋劈开残影,她化影变幻,两人印法同出,整个陈府周遭被夷为平地。
两人各自握住镇魂幡,谁也不肯松手。
“妖女!松手!”
沈梅君身体受毒种影响灵力不继,否则岂会与这人僵持不下,她失了法器,以前的沈梅君,风云万象衣护身,手持山海卷和赤木繁华,岂会看上这区区六品的镇魂幡。
形势不饶人。
“不喊我仙子了?妖女……”沈梅君面色不变,身后化出一道道冰剑,男人只能硬抗,两人灵力比拼。
长老说妖女中了教中新研制的专门对付高阶修士的毒种,灵力不济,怎么会——
沈梅君手臂上的纹路越来越深,她舌尖吐出一滴血,黑色毒血像一支利箭,刺向男人胜负欲分明的眼睛。
“啊——”
男人身上的灵力不受控制的涌出,打破平衡。
沈梅君舔了舔唇上的血,手里燃起火焰,烧尽法器上的阵法铭文。
“这不是你的本命法器,为了对付我暂时给你的?否则我还不能这么容易就拿到。”
“妖女——我的眼睛!魔门的妖女!”
沈梅君收起镇魂幡:“这是你们药仙教的毒种,你怎么会怕这东西?”
男人捂着眼睛边喊边退,口中突然哼唱起奇异的语调,他猛地斩断自己一条手臂,沈梅君心知不妙,一剑将他的手臂冻住,但侵蚀灵气的药毒顺着化冰的灵气扑来。
还好没毁了他的身体,不然……
沈梅君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受到牵引的药毒又开始争夺这局身体,她抓起三个凡人就闪身离去。
“青臣你干什么!”
沈梅君一看,小东西双眼血丝弥漫。
少年咬住自己的手臂。
“那男的不是普通药人,他的身体是毒引……能引起药人发狂的毒引。”知道她不会给叛入药仙教的修士留全尸,真了解我啊,怎么又突然断臂暴露自己的底牌。
极北之地。
雄浑巍峨的雪山蔓延不尽,黑白参差,堆积着阳光也融化不了的千万年冰雪,苍鹰盘旋在灰蓝色的天上,乌云压住紫红色的云霞,不知从何时起这里被称作昆仑山。
昆仑雪山顶,盘膝打坐的男人嘴里哼着歌,若是沈梅君在这,定能听出和药引男人口中的歌一模一样。
干净的风里掺杂了别的味道,臭味。
打坐的男人睁开眼,抬眸瞥了眼来人,继续哼歌。
“苏群玉,你的伤还没养好?”来人一身黑袍,是雪山上的显眼存在。
苏群玉白衣如雪,面若好女,狭长的眸子里满是不屑:“没好,还得静养,阁下知道静养吗?”
黑袍人蹲下身子,两人对视,苏群玉的眼睛就一直盯着他。
“你知道沈梅君不死,你的下场会是什么样?”黑袍人勾起嘴角,“龟缩在这里算什么?”
苏群玉往后一躺,整个人和雪地融为一体,他侧身枕着冰团,耳边冰凉,好像那日梅君擦身而过的剑:“我会死,但是我受伤了,降了一个境界的她……现在的我也不是她的对手,这儿是开启回仙洲入口的必经之处……她总要回去的,你们守株待兔不好?”
黑袍人站起身,看着萎靡不振的苏群玉,自从那日伏击沈梅君后,他就更加疯疯癫癫:“沈梅君不回去,但有人会找来。”
苏群玉面如金纸,笑得戚然,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这就是你们的事了,谁来找她?跟她一起赏歌观舞喝酒的辜厄,还是与她使出两仪剑的宋寂崖……或者是她心里的飞雪?”男人张开手大声喊道,“就是没有我——哈哈哈——”他边笑,边在雪地打滚。
黑袍人看着疯魔的苏群玉,心里暗骂了句红颜祸水。
他可不敢说出声,否则这疯子非得跟他拼命,教中人说了句妖女就被苏群玉割了舌头,这疯子咧着嘴,眼睛死死盯着断舌的人:“她是仙子!”说完,一步步走近,地上的血染红苏群玉的衣摆,然后疯子轻声说,“喊她梅仙子。”
苏群玉趴在地上,沉默地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坚硬的冰地捏成碎渣,以冰作雪,他抓起一把一把的雪洒在身上,若是那一剑没有偏,他早该知道冰雪满身的滋味。
躺在雪地里的男人合上眼睛,将自己沉入幻梦。
梦里,她会笑会怒,会将他挫骨扬灰。
“梅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