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翁可是寻到符合要求的人了？”沈明檀问道。
许阿翁握着茶杯，点了点头，只是面上露出几分迟疑，欲言又止。
“几日不见，阿翁与我倒是生疏不少，若有为难之处，但说无妨。”沈明檀提起小釜给许阿翁又添了杯茶，态度一如往常，仿佛近些日子在长安城掀起一阵风潮的人并不是她。
她的态度安抚了许阿翁有些忐忑的心，这才开口道明来意：“老叟确实有个推荐的人选，只是不知道沈娘子招人的要求是否有改变？”
沈明檀摇摇头：“不曾有改变，近日店里越发忙碌，只想快些寻几个人手帮我分担。”
许阿翁松了口气，面上有了笑意：“没变就好。老叟推荐的人是我外孙，因着东家的酒楼经营不善没了营生，寻到我这里，想着沈娘子此处还缺人手，便斗胆来试一试。”
“不知小郎君多大年岁，从前是跑堂的还是在庖屋做活？”沈明檀不介意许阿翁推荐亲戚，只要有真本事，品性好且吃苦耐劳就行。
在这个举贤不避亲的年代，好机会自然是优先留给自家人。
“十六岁了，先前是跟在酒楼大师傅身边打下手的，切菜烧火都做得，若是沈娘子嫌他手脚粗笨，打发他去跑堂也使得。”许阿翁放低姿态，言语间很是诚恳。
早前沈明檀托他寻人的时候就说过店里的工钱，至少二百文，不管进去后是跑堂还是继续在庖屋打下手，都是一份极好的营生。
自己外孙年岁虽不算大，但有几分伶俐劲儿，手脚也麻利，加上自己跟沈娘子这些日子处来的情分，想必可以成事。
想是这么想，在沈明檀没开口答应之前，许阿翁心中还是紧张，连喝了好几口茶。
“我可以先见见人吗？”
人招进来是要长期相处的，最近因为太忙，签完合同后她还会教人做菜，好让自己腾出手来，没见过人之前，沈明檀不会轻易答应。
这就是有戏，许阿翁眼睛亮了亮，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欣喜：“自然，我那外孙如今就住在我家，沈娘子稍等片刻，我去喊人过来。”
“我跟阿翁去一趟罢。”
“这怎么行呢？”
“几步路而已，左右我现在无事。”让一个老人在寒风中来来回回，沈明檀表示自己做不出这种事，良心会受到谴责。
许阿翁拗不过，也想早点将此事定下，故而不再坚持。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宅子，往许家走去。
走过几条巷子，许家的院门出现在眼前，许阿翁推门而入，口中道：“阿生，有客人来，倒茶。”
屋里有少年的声音传来：“诶，阿翁我晓得了，马上就来。”
沈明檀跟着许阿翁进了堂屋，炉子里的火将息未息，散发着最后一点余热，给冰冷的屋子添了一丝温度。
两人刚坐下，外头就进来一个身着粗布棉衣的少年，手上端着托盘，里面放了一个茶釜和两个茶杯，少年的手却很稳，半点儿没晃，看起来也很是轻松。
从他进屋那刻起，沈明檀就在打量，少年瘦而高，长了张圆脸，眼睛很大，目光灵动，透着几分机灵劲儿，是很讨喜的模样。
“沈娘子喝茶。”少年笑着奉了杯茶给她，颊边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接茶时，她看见了少年手上的茧，手背上还有星星点点的伤痕，新旧交错，与他的脸极为不符。
喝过茶，沈明檀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沈娘子，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外孙，姓杨，叫杨泉生。”许阿翁主动介绍道。
“阿翁过谦了，我瞧着杨郎君很好，不知可有兴趣来我店中做活？”
相由心生，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沈明檀观察之后对这位杨小郎君很满意，好好培养一番当个店长不成问题。
许阿翁不成想事情这样顺利，喜形于色，拍着杨泉生的后背让他感谢沈明檀。
“沈娘子问话呢，还不赶紧回话？”
杨泉生更是喜得眉毛都快飞了，笑得一脸灿烂，赶紧答道：“我是很愿意的，今天就能上工！”
“好，既如此，那便签个契约罢，我们都放心些。”沈明檀就喜欢这种爽快的，重要的是这位杨小郎君今日就可以去店里干活，能大大减轻她跟陆莺的负担。
由沈明檀拟定契约，双方签字，按下手印，杨小郎君便是沈记的第二个员工了。
杨泉生加入沈记后，不仅承担了跑堂的工作，还抽空来庖屋打下手，精力之旺盛，叫沈明檀看得啧啧称奇。
这日，食店打烊后，沈明檀对两位员工说道：“明后两日放假，不必来食店做活。”
“啊？”杨泉生有些傻眼，自己才来食店没两日，怎么东家就要给他放假，是不满意他吗？
看出杨泉生的疑惑和紧张，沈明檀不想员工误会，解释道：“在我这里干活是做五休二，放心，工钱照发，不会少你一个铜板。”
还有这种好事？休息东家也给发钱。
杨泉生以为每日巳时才上工，申时末就打烊已经很好了，没想到一月竟然还能休息八天，且不扣工钱。
他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遇上这么好一个东家，简直是来做慈善的。
陆莺倒是很平静，之前沈明檀已经跟她说过了，她刚开始听见的时候也是这般不可置信，所以很能体谅杨泉生现在的心情。
“行了，赶紧回去罢，两日后再来上工。”
杨泉生回到许家后，将这事说给了许阿翁，老人听后很是感慨，劝他好好做事，千万不能偷懒，这样好的一份工作要是丢了，以后怕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了。
西市。
“老大，我好饿啊。”
“我也饿。”
“你们说，沈娘子还会再送吃食给我们吗？”
“肯定不会了，现在她店里生意那么好，怎么可能还记得我们！”
乞儿们靠着矮墙排排坐，揉着饿扁的肚子闲话，以此来转移注意力，好叫饥饿感不那么强烈，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
“吃食我是不会白送了，但你们可以自己挣钱买。”
乞儿们听见日思夜想的声音，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太饿，出现了幻听。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乞儿的老大二狗子，撑着矮墙站起来，转头一看，他们嘴里刚刚说过的人，离他们只有一墙之隔。
“沈娘子这话是何意？根本没人愿意雇我们做活，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沦为乞丐。”
二狗子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郎，心中生起微弱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