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不知道兄嫂因为钱和自己的事吵了架,只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大嫂越发阴沉了些,看向他的目光仿佛带着刀子,他看过去人家就转移了目光,仿佛刚才感知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令人摸不着头脑。
大哥的女儿巧儿比自己小一岁,今年三岁,正是好玩儿的时候,胖嘟嘟肉乎乎的小胳膊瓷白软嫩,好像洗干净的藕节,好像淋点桂花蜜就能咬一口的可口。小家伙因为家里男人们都经常不在家,爷爷对孙女也不重视,对唯一在家能陪她玩对她笑的小叔叔就格外亲昵。
每天早上一睡醒,第一件事就是找小叔叔,连亲爹都能不要。好在沈恪很喜闻乐见闺女亲近自己聪明灵秀的弟弟,并不会对此感到难过。
当然,偶尔的心酸吃醋还是免不了的。
“小叔叔!”
甜甜软软的小棉袄手里举着一根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兴冲冲的冲进沈锦的书房,把糖葫芦举到沈锦鼻子下方:“爹爹买的!甜甜的!小叔叔吃!”
沈锦心里顿时感觉比糖葫芦还甜,好像一掐一包水那种,都酥软了。
“小叔叔不吃,巧儿吃,乖。”巧儿拿的这种是门口张老爷子家卖的,专门供给巧儿这么大的小孩子,一文钱一串,只有两颗。巧儿刚出生时身子骨不怎么好,精心养了好久才渐渐好起来,像糖葫芦这样的零食嫂子平时很少买,只有大哥会那么宠孩子,所以尽管大哥常年在外,在巧儿幼小的心里,爹爹还是比娘亲好多了。
换句话说,爹爹等于好吃的好玩的,娘亲等于苦药汤和时不时的埋怨,人家心里清楚着呢。
沈恪乐呵呵的跟在后面走进来,高壮的身板全然不似个账房先生,反而像个当兵的。一张肖似老爹的方脸带着憨厚,剑眉星目透露出成熟稳重。就因为从小脸大,爹娘给取了个乳名叫大头。
二哥沈烈叫二娃,沈锦就是小鱼儿,这么排下来的。
作为这个家里一个个把弟弟妹妹带大的大哥,沈恪在弟妹心里有着不亚于爹娘的超高地位。
“巧儿乖,小叔叔读书呢,等小叔叔休息了再陪你玩。”沈恪把宝贝闺女抱在怀里,用胡子渣刺刺闺女嫩嫩的小脸蛋,得到娇嗔嬉笑的推搡一个,心满意足的问道:“怎么样?鱼儿,跟爷爷读书还跟得上吗?有什么不懂的就问,爷爷高兴呢。
呐,这是给你买的纸笔,之前买的不多了吧?以后缺啥跟哥说,别客气!”
沈恪带着宠溺的笑意揉了揉弟弟细软的发顶,眼角余光扫到桌上横平竖直写的板正的大字,笑容再次明显了两分。
他和老二幼时都挺皮,坐不住,尤其是老二,好像那椅子上有钉子似的,总想着出去玩,长大了就想赚钱,都不是个读书的料。
只有这个最小的弟弟,好像出生就跟别的小孩不一样,安静,坐得住,脑子好使,那么难读难背的文章只读个一两遍就能读的流利,多读几遍就能磕磕巴巴背下来,比他们兄弟可有出息多了!
虽说振兴家族是老大的任务,但爷爷的戒尺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只能甩锅给小弟了!
小弟!努力啊!大哥永远支持你!
沈锦不知道大哥心里想了那么多,只觉得那莫名其妙带着怜悯和鼓励的目光看得他毛骨悚然。
“对了,二哥呢?”沈锦突然想起,似乎有几天没见到二哥了?
沈恪想了想:“哦,你二哥最近打算自己干,他之前不是学会了管账和做生意的一些诀窍吗,他师父去郡城进货时也带了他,说是发现了些新商机,打算试一试,现在估计还在那边没回来呢。”
临廊郡如果换成前世的地域来看,比较偏山东、河北和河南之间的地带,地方不大也不算小,知府是从五品,比不上那些大省,郡城上面还有个省城作为集权地。
经过这几年的了解,沈锦发现这个世界虽说很多文化方面跟前世古代很像,但也有很多不一样的,比如地名,有相当一部分是前世没听说过的。
现如今的时间段,应该在前世明朝中期到末期之间,汉族文化几乎发展到极限,也没前世时间段那么惨烈的天灾人祸。前朝昏庸没几年便被新朝取代,混乱的时间不算长,国家损耗称不上最大,加上新皇统治的有理有据,以最快速度帮扶百姓安居乐业,中央集权,新朝的声望几乎达到顶峰。
这么算一算,贪官在这时候还没有太多发育的土壤,二哥应该不至于受到刁难。
不过新事业也不会那么好开启,当官的有些事做不了,可不代表那些大商户会是软面包子任你咬一口。
更何况人家枝繁叶茂人脉广博的,谁知道背后是哪位大人撑腰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锦皱着眉头冥思苦想,有点头疼。前世他一心钻研医术治病救人,只求完成爷爷的心愿,把中医发扬光大,改变现代社会上对中医的偏见和误解。加上家里留下的家财不少,他不用发愁车房,自然也不会做生意。
现在才明白,有些事啊,真不是你不学就用不上的。
“那,二哥说了他要做什么吗?”
沈恪摇了摇头,面露难色,显然也是觉得二弟的心思不能成。
兄弟俩一脸苦笑,只能等着人回来再计较,别的啥也做不了。
沈烈的事先放一边,有大人在也轮不到沈锦一个小孩烦恼。近来天气越发的寒冷,奶奶身体也开始不好起来,原本已经断顿的汤药又再次吃了起来,小院里每天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苦涩的药汤子味,家里的气氛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沈源少用的烟袋子空了一次又一次,老婆子还小他两岁,早几年前便不太能出门了,每日最多坐在院子里绣个花缝个衣服。家里随时得有人在,媳妇孙女小孙子轮流看守,就怕老婆子哪天熬不过去。
靠着这样精细的照顾,老婆子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冬季,看着小孙子渐渐长大读书识字。
不过……估计也要熬不住了……
把烟枪往炕边上磕了磕,沈源皱了皱眉头,看着刚刚回来一脸肃穆的二孙子,问儿媳妇。
“老二的婚事看的怎么样了?”
陈氏有点埋怨儿子,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沈烈,讪讪道:“本来是看好一家,谁知道这臭小子说什么他还年轻暂时不考虑这些,自己跑去跟媒婆说暂时不相亲了,简直气死人了!”
“啥?”沈源心性养的再好也有点忍不住想敲孙子的头,他当初为啥要过继弟弟家的孩儿?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为了香火有所承继?
老大家的不争气,现在重孙子还没见到影儿呢,二孙子就不打算成亲了,这还能得了?
“为啥不成亲啊?成家立业,成家在前面,不成家何以立业?你弟弟还小呢,家里传宗接代的重任就放在你和你大哥身上,你咋好意思说这话的?”
沈烈素来厚脸皮,这会儿却把一张俊脸憋得有些发红。
“我就是想……等混出个名堂来,让人都能看到我的出息了,再找个好的来伺候爷奶爹娘啊……”
“用得着你伺候啊?”沈青一听就炸:“你现在的任务就是早点找个合心意的媳妇成亲,早点生个孩子出来!这就是你的任务!”
沈源也叹气说道:“烈哥儿,你也知道,你奶奶身体不好,谁知道还能熬多久,就咱家这情况,到时候你奶没了你们这一辈儿就得熬一年守孝,成亲要孩子就得晚一年,谁知道会耽误多少事。
小鱼儿还小,你大哥好歹有个巧儿,就你,前不着后不落的,哪怕是先成个亲呢?起码你奶也能放心不是?”
沈烈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抬眼瞅了瞅爹娘,又瞅了瞅爷爷和坐在一边一脸乖巧的小弟与壮实的大哥,结结巴巴的说道。
“那、那我想自己找妻子,找一个合乎我心意的妻子,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