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让她受伤?
夏灵若一动不动看着他,随后愣愣地问:“司珩哥哥,你会接着我的对吗?”
谢司珩点了下头。
夏灵若紧紧的抓住笼道的边缘,然后慢慢的走到那扇暗门前。
“杉杉,你一定要保护好我。”
【主人你放心,杉杉会保护你的。】
好,夏灵若轻轻呼出一口气,终于放开了手。
她从暗门上跳了下去。
几乎是在同时,谢司珩从看台一跃而起。
从半空中勾出她的肩,将人稳稳的带到了地面。
落地时,夏灵若不受控制的往旁边踉跄了一步,狠狠撞在他的身上。
连带着手上的小旗子,在他手臂上划下长长一道。
夏灵若懵懂地回过神,注意到他手上的惨状,连忙关切道:“司珩哥哥,你没事吧,我弄疼你了吗?”
应该很疼吧,毕竟她用了十足的力气。
谢司珩的半截衣袖被直接划烂,一道血痕暴露在外。
他脸色有些发白,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伤口处,接着,像是忍无可忍一般直接按住。
他这样按着,不是更疼了吗?
夏灵若不易察觉地挑了下眉,却见胡管家已经飞奔着跑了过来。
“世子,我的天爷呀,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胡管家满脸心疼地给他套上一件黑披风,不放心地问:“是碰到哪儿了吗?”
“没事。”谢司珩按着手臂,又往上压了压。
夏灵若却觉得,他想按着的地方似乎并不是被她划伤的伤口,而更像是偏左肩一点的位置。
她不会是阴差阳错的撞到了他某处伤口了吧。
想到此,夏灵若心下微动,积攒的怨气神奇地消散了一些。
看来老天还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毕竟只划一道伤口的话,暂时消不了她刚才的愤怒。
她还从来没被别人这么摆过一道。
“世子,恭喜。”刑夫人缓步走来,招手命人将佛像送到他面前。
胡管家连忙接住盒子,同人客套了一番。
不少人过来道喜,夏灵若坐在后面的椅子上,看到谢司珩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发颤。
这么疼的吗?
夏灵若扬了扬下巴,很好,她心情又好了一些。
大概是担心笼道危险,邢夫人将奖品送来后,很快安排起人群离场。
夏灵若跟在胡管家旁边,侧身看了眼谢司珩。
从方才起他便没再说话,脸色却越发苍白起来,简直白到可怕。
“胡管家,司珩哥哥真的没事吧?”夏灵若这会是真的有些好奇。
就算撞到了旧的伤口,也不至于这样吧,感觉像是得了什么重病一样。
“没事。”胡管家皱着眉,“夏小姐,时间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家吧。”
夏小姐……
刚才他还不叫这么生疏的称呼呢,胡管家不会是在怪她吧?
而且刚才不是说好同他们一起回去的吗?现在怎么有点避开她的意思。
算了,夏灵若也不愿多想,她又看了谢司珩一眼,见他左肩的黑色披风下,有块颜色已经不太对劲。
有点像是被水渍染出了更深一度的颜色。
夏灵若见好就收,同两人道别:“嗯,司珩哥哥,那我先走了,胡管家,你照顾好世子哦。”
谢司珩并未答应,直直往前走。
夏灵若对他这种态度早就习惯了,胡管家同她交代几句,摆摆手扶着谢司珩消失在了走廊处。
【主人,你好像撞到他伤口了。】
杉杉顿了下,不确定地问:【主人刚刚是故意的吗?】
“不是,”夏灵若坦然自若地反问,“我在你眼里那么小心眼的吗?”
杉杉总是帮谢司珩说话,她才不要告诉它心里话。
【怎么会,杉杉觉得主人很好,要是能和谢司珩搞好关系,那就更好了啊,毕竟你还要靠他拿积分的嘛,对不对啊主人。】
“你说得对。”夏灵若不屑跟偏心眼的系统争辩。
她踏进银月楼的大门,半月赢的售卖处,已经重新挂上了这一期的中奖号。
夏灵若一一对过去,果然和自己让春茵买的一样。
所以,春茵呢?
她的大奖呢?
夏灵若走到楼梯上,“杉杉,帮我找一下春茵,”
【在你的左前方哦,被一群人围着的领奖处。】
夏灵若循声望过去,刚好看到春茵抬起头来的一张大花脸。
怎么还哭了,中了奖这么激动吗。
春茵这时也看到了她,哭得更厉害了,揉着眼睛朝她跑过来,一把将人搂住。
“小姐,你可算来了,春茵……嗝,春茵,钱被抢了。”
“钱?”夏灵若敏感的觉得不对劲,“不会是买彩券的钱吧?你半月赢买了没有?”
“买了,但钱也被偷了,我拿自己的钱买的。”春茵继续往前推。
“那没事,”夏灵若松了口气,安慰到:“没事,就一百两,偷了就偷了,领了奖我给你发红包啊。”
此刻两人已经来到兑奖处,这里围了不少人,见二人过来,纷纷抬眼注视着。
“可是,可是彩券只剩一半了啊。”春茵一想到这,哭得更厉害了。
小姐给的数字竟然全中了,一万两,那可是一万多两白银啊,她家那么多代祖宗恐怕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什么叫只剩一半了,”夏灵若不耐地转过头,“你先别哭,跟我说清楚。”
春茵立刻指着面前长相憨厚的男人道:“就是他,他不仅偷了我的钱,还把半月赢也撕成了两半。”
小丫头说着,将手摊开,里面确实只有半张被撕坏的半月赢。
“等等,先别说话,让我捋一捋。”夏灵若心情一下不太好了,怎么今儿的破事这么多。
她垂着头想了一会,接着才问道:“谁是这儿负责,麻烦出来一下。”
“这位小公子,”一个带着纶巾的老者走上前来,“我是这的负责人。”
夏灵若点点头:“这张半月赢撕成两半,还能用吗?”
什么抢钱的都待会儿再说,先得确定她的奖没问题。
“可以,不过得合在一起才能领奖。”那老者指着旁边那个男子,“你看,他手中那半张也在,若是合在一起,老夫便为你颁奖。”
那就好,钱还在就好,夏灵若松了口气,这才打量起面前的男人。
很憨厚的一张脸,稍微显黑了点,手中紧紧抓着露出半个角的半月赢。
“看这意思,这位兄弟是说这张半月赢是你了?”
“自然是我的,是她从我手里抢来的。”
“二壮,你敢不敢再说一遍,”春茵气得两腮通红,“分明是你偷我银票在先,后来又眼红我中了奖,趁我不注意就来抢我的半月赢,你现在还好意思血口喷人,你阿娘真是白养你了。”
“你这人好生不讲理,谁说我叫二壮的,各位看看,我分明姓胡,赌坊的人都认识我,你倒惯会攀了亲戚还污蔑人的。”
“你……”
二壮一通抵赖,春茵气得半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好了,先别吵了,”夏灵若转过身,“你说这奖券是你的,谁能证明?”
“我们都能证明,”跟在二壮身后的几人大声道,“我们亲眼看着他买的。”
原来还有同伙。
夏灵若思索一番,回身看向出售半月赢的地方,卖票的是个中年妇人,见她看过来,连忙低下了头。
夏灵若走过去:“这位大姐,方才的开奖号,有人一下买了几百张,你能认得出是谁吗?”
“买的人太多,不……不记得了。”妇人连连摇头道。
谁不认识这伙流氓啊,天天在外面惹是生非,她一点都不像招惹。
夏灵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发问,只转过身看向众人。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就当今天我花钱买个教训,”夏灵若将春茵手中的奖券拿出来,接着走到一灯盏前,往前递了递。
“唉,别乱来啊。”见她像是要烧了拿彩券,二壮身后的一群人吓得要死,连忙出声制止。
“乱来什么,现在张纸一文不值,我烧的不过是一张废纸,又不犯法,怎么不可以烧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只要敢做别人做不了的事,其实就已经赢了一半了。
“你……”
二壮几人慌得一时接不了话,谁会想到这人竟想把彩券烧了。
几人商量一下,由二壮上前道:“二八分,二八分行吧,你把你那半张给我,我当着掌事的立个字据,兑了奖就把钱给你。”
夏灵若指尖按压着那半张纸,神态自若的揉了下:“那不行,我看你今日面色不佳,恐怕是要倒大霉了,给你钱,怕你没命花。”
“你,你是活腻了吧,存心找茬是不是。”二壮身后的一个精瘦男人看着她。
二壮也退后一步,不由得打量起夏灵若,显然眼前的人比春茵难对付多了。
“那您找找,”夏灵若没兴趣吵架,转身看向身后一群人,“大家看好了,我也可以立个字据,只要有人证明是这位小姑娘买了这张半月赢,等我领了奖,就分他一半奖金,如何?”
这么大一笔横财,围观的众人大惊失色,有人正要跃跃欲试。
“那算什么,要人证大家都有啊,除非你有新的证据,大伙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确实如此。”周围人议论纷纷,毕竟还没头绪的事情,大伙都不愿得罪这几个流氓,方才还准备站出来的几个人都退了回去。
“那就报官,”夏灵若不耐道。
原本她不想让兄长知道这事的,但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做,她也没兴趣再和这群人扯皮。
以夏南谨的能力,不可能连这种案子都破不了。
她干嘛还在这里费脑筋。
夏灵若越想越是这个道理,再不多废话,准备回家告状去了。
“报官……”那几人犹豫起来,都是牢里的常客,显然并不想惹上麻烦。
“不必报官,这位公子,你等等。”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夏灵若转身一看,是个身着常服的公子,衣料带着柔光,看起来价值不菲。
尤其是,这张脸竟还有几分熟悉。
“你是……”
“在下魏沅,可以帮公子作证。”
魏沅,首富家的二儿子,魏卓那个早死的二哥?
夏灵若顿了下,“你帮我作证,你有证据?”
魏沅笑了笑,抬手招呼人上来。
一侍从打扮的人走上前来,“掌柜,事情是这样的,说来也巧,方才我帮我家小少爷买彩券时,恰好看到这位姑娘,因为她同我买了一样的数,我便多留意了一番,而且那姑娘可能没注意,方才她撞了我一下,那张半月赢上还有半截我磨墨留下的手印。”
“手印?”夏灵若拿起半张劵对着光源处照了下,果然看到了半个拇指大小的手印。
这回算是证据确凿了。
“你你,胡说八道。”二壮面红耳赤,还想再说什么,被掌事的直接打断。
“蠢货,魏公子何须胡说,来人,还不将人给我押走,明日便送官。”
几个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小厮立刻上前,不由分说绑住了二壮等人,眼看夏灵若拿回了奖券,春茵这下终于不哭了。
“行了,快去兑奖吧。”
“好,”春茵说完便跟着掌事的去了领奖处。
“魏公子,等等。”夏灵若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魏沅,“方才我说要分一半奖金给作证的人,这话还算数的。”
“嗯?”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魏沅轻轻抬眼,墨色的发从他衣襟滑落,嘴角微微笑道:“不必了,夏小姐,举手之劳而已。”
“你,你认识我啊?”夏灵若手心贴了贴下巴,这么容易被认出来吗?
“上月和幼弟去夏府看望你兄长时,曾经见过一面。”
“哦,”夏灵若迟疑了下,再次问道:“你当真不要吗?”
“不用,”魏沅笑着摇摇头,“那魏某便先告辞了。”
二人走出银月楼,那侍从跟在魏沅身后,也不由得好笑。
五千两,连少爷屋里随便一只鹦鹉都不止这个价,那位夏姑娘何必呢。
这边闹剧刚刚平定,另一头的晋王府却是一片慌乱起来。
胡管家知道世子必定是旧疾复发了,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手忙脚乱的将人扶进府门,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见世子已经双眼微合,几乎已经要昏死过去了。
胡管家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招呼人找来府医,王爷王妃皆一同赶来,院子里的丫鬟嬷嬷都愁的满头大汗。
府医带着药箱赶来,揭开谢司珩左肩的伤口,三个排列成倒三角的箭口正在冒着黑血,整个左肩隐隐发黑。
府医眉头紧锁,立刻开始施针。
不知多久,才满头大汗的站起身,“回王爷王妃,淤毒暂时压住了,切记不要让世子再碰到伤口,否则老夫恐怕也……”
“恐怕什么?”晋王压着怒火,“你只管救好我儿,说什么废话,还不去抓药。”
“是是,老夫现下就去。”府医冷汗直冒的退了下去。
一旁的晋王妃抹着眼泪,不由想起了几月前世子刚回来时的模样,那时珩儿第一次毒发,简直吓掉她半条命,若让她知晓是谁伤了她的珩儿,她定要日日折磨他致死。
晋王搂住晋王妃的肩膀,好生呵护了几句,两人守了一夜,第二日依旧不见醒。
直到第二天中午时,照顾他的书童正准备敷药,才听到世子半梦半醒中开口。
“关灯。”
“好好,”屋里并没有点灯,但是府里人皆知世子睡觉时不喜光亮,书童连忙将窗户关严实,放下帘子来。
谢司珩嘴唇发白,头疼的厉害,坐正后过了好一会才问:“我母妃他们呢?”
“王妃守了你一夜,方才困得厉害,刚被老爷劝走,要去叫回来吗?”
“不必,你们都下去吧。我母妃若是问起,就说已经大好了,只是现下还要休息,明日再去给她请安。”
“是,”书童不放心地看他一眼,“那您有什么事就唤一声,小的就在院门守着。”
谢司珩不耐的摆摆手。
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重新坐起身。
那三道箭伤还是很痛,只是比起他的头疼来,已经算是很轻微的了。
谢司珩扶着额站起来,慢慢靠向床沿。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头疼过了。
第一次的时候,似乎是在幼时一个雷雨天,那日的雷特别大,像是要把整个天都震碎了。
他只看得到骤然亮起的光把整片大地照亮,然后头就忽然开始疼了起来。
那时的他也像今日一般,像是某种早已熟悉的,刻入身体的习惯一般,他半靠在床边,开始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床沿。
全然没有了平日的冷静自持。
砰砰砰的撞击声响起,沉闷得如同机械。
床沿上渐渐染出一片血迹,他额角的伤口不断地往下流血,半张脸被染得如同鬼魅。
剧烈的撞击很奇妙的缓解了头痛,谢司珩依旧一下下的撞击着,最后额角的一小块头皮,连同着发丝一起掉在了地上。
谢司珩闭起眼,头痛稍缓,随之而来的,和从前一样,他脑中再次闪现出一段画面。
谢司珩顾不得疼痛,飞快走到书桌边,拿起纸笔画了过来。
一张,两张……
直到傍晚,他的力气用尽,重新瘫到了床上。
书童得不到回应,硬着头皮推门而入,只看到满屋到处都是一双双无限放大的眼睛。
有的魅人,有的仇视,分不清男女,看不出年纪。
书童不知他为何要画这么多眼睛,但是深知世子的习惯,世子从来不喜别人知道这些事。
他连忙将画都收了起来,又重新退出卧房。
晚间时,阿泽来了一趟,推开窗悄悄来到他榻前。
阿泽耐心的等了一会,过了会,谢司珩睁开眼,“有事?”
“主人,那个夏姑娘确实古怪,昨日你离开赌坊后,她又在银月楼买下了几百张的奖券,总共赢了一万多两银子。”
谢司珩默默听着,站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问他:“几时了?”
“已经快过二更天了。”
那还不算晚……
谢司珩应了一声,换好衣服,吩咐道:“去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