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年过半百,半仰着头,眼里的震惊一点也不亚于她。
大嘴张得可以塞进半个橘子。
眼见她要叫出声,夏灵若立刻意识到什么,连忙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又连忙回头看向谢司珩的方向。
他的一双冷眼正毫无感情的盯着下方的婆子。
比之平常,还要冷淡许多。
是一种上位者的绝对威严。
“哎,姜嬷嬷,你怎么关个窗子这么慢啊。”
桌边有人吆喝她过来。
姜婆子一惊,这会才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什么,随即便低下了头。
仿佛从未看到过房梁上的二人,她转身回到桌边,继续和几个婆子扯起家常。
直接把他们无视了。
夏灵若心中震惊,再抬头时,旁边的谢司珩也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拿起她的丝帕擦拭着匕首。
“我们不用管她了吗?”夏灵若忍不住问道。
谢司珩的手上还有她的血,有些已经干透了,怎么擦都没办法弄干净。
闻言他有些不耐地抬起眼,用下巴示意夏灵若朝下看。
姜婆子正好对着她能看到的方向,眼神躲闪,没一会就惊呼起来,“瞧我这记性,张厨娘下午让我们过去拿今年刚酿好的桃花酒,我怎么给忘了。”
“桃花酒?”旁边一婆子惊呼起来,她们这帮人平日闲着没事,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从各个管事那里捞点好处。
“你不早说,早知道我们刚才就过去了呀。”
“我这不也是才想起来吗,走吧走吧,现在去也不迟。”姜婆子说完,急匆匆的将一群人引到了门外。
趁着一群人往前走的间隙,她悄悄回头,对着房梁比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最后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
夏灵若:……
“她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谢司珩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似乎对她的不理解表示困惑,随后道:“意思是,她马上就会去告诉我母妃。”
“啊?”
不至于吧,她这么不给你面子吗?
夏灵若将信将疑,主要是谢司珩的语气太过认真,让她一时分不清真假。
“司珩哥哥,你是说真的吗,她真的要去告诉你母亲吗?”
“你不妨担心下自己。”
谢司珩颇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直接飞身下了房梁。
他垂落的袍边落在地上,像是一层刚刚扑起的浪花。
夏灵若不明所以。
他要做什么?
赶去警告那人吗?
直到谢司珩推门出去,屋内更加寂静,一阵凉风吹得她清醒不少。
夏灵若愣了两秒,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
他就这么走了?
他不应该把她带下去吗?
这人怎么这样?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夏灵若对他之前帮忙取出血蛭的那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她又等了会儿,谢司珩是肯定不会再来了,可春茵不知为何,也是许久不见回来。
夏灵若不想干等着,最后是在另一边的房梁上发现了一条粗绳,绑着自己顺着立柱滑了下来。
没有想象中的难,只是衣袖被摩擦上了很多的油漆。
夏灵若也顾不上那么许多。
连忙推开门追了过去。
还有一个情节没有走,她不能让谢司珩就这么走掉。
尽管落水的戏份没有全部走对,但这并不是这次游园会的重点。
她紧赶慢赶的除了观景楼,随后便在凉亭下看到了正在和管家说话的谢司珩。
两人似乎正有事商量。
夏灵若看了一眼,停在拐角处,没有立刻上前打扰。
胡管家这次确实有事找他。
上次世子回京时救下来的那位明姑娘,前些日子在西市开了医馆,结果同对面另外一家的医馆起了冲突,据说对方在京中很有背景,明姑娘的丫鬟气不过,特意跑来求他帮忙。
这事情本来胡管家就能解决,可是想到那毕竟是世子唯一带回家的女子,胡管家不敢擅自做主,只好来请示他。
“她受伤了?”谢司珩问。
“这倒没有。”胡管家回忆着那丫鬟的一番话,继续道:“据说是发生了一些争执,那人还想占她便宜,不过明姑娘并没有让他得逞。”
谢司珩浅浅嗯了一声,“你看着处理即可。”
胡管家面色不改,心里却是有些猜不透公子的意思了,他原以为世子对那个明姑娘与众不同,可现在这番说辞似乎又和别人并无甚差别。
哦,也不对,至少他关心人家受伤了没有。
胡管家心下揣摩着,开口道“那没别的事情,老奴就先告退……”
话没说完,就被谢司珩打断,“晚饭后,你来我院中一趟,有事找你。”
最后几个字,似乎咬得格外清晰,胡管家微微愣神,疑惑着应下:“……是。”
待谢司珩自顾自离开,胡管家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了一会,正准备回宴会上招待客人,就被一道声音叫住。
“胡管家,等等我。”
“夏小姐,”胡管家眼神有些惊异,“方才在宴席上都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没来呢,咦……你衣服,这是怎么了?”
夏灵若从袖口拿出一张油纸包裹的东西,因为防水性很好,并没有进水,她将包装打开,“胡管家,你能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世子吗?”
胡管家并未细看,已然摇头道:
“不是老奴不帮忙,可是你也知道,你送去的东西咱们世子是不可能要的,只怕你这番心血恐怕是要白费了。”
夏灵若不说话,她将油纸打开,呈现在那双小手上的是一张写着朱砂写着的符纸。
“这是……”胡管家盯着上面的铃铛。
“是”夏灵若肯定,“这是全清道长画的平安符。”
据说这位全清道长的符纸非常灵验,在民间广为流传,曾经有一位大官就因为求得了他的符纸,得以在一场火灾中幸免于难,后来定北侯的长子出征前也偶然求得了他的一张符纸,结果在黄沙坡遇袭时,成为唯一存活下来的人。
可惜那个道长脾气古怪,他所画的符纸千金难求,就连当年晋王妃在世子领命巡查北莨时,也曾亲自前往道观求符,却是连道长的面都未曾见得。
“夏小姐是怎么求来的?”胡管家不禁有些怀疑。
夏灵若看他一眼,慢慢垂下头:“说来话长,我十岁那年跟祖母上山拜佛的时候,偶然在山中遇到了全清道长,他让我每日为他抄经念佛,便可应下我一个请求 ,我便抄了许久,直到今年他终于同意给我画这道平安符了。”
道士求佛?胡管家隐隐惊讶,看来那全清道长确实奇怪。
“不仅仅是抄佛经这么简单吧?”胡管家狐疑道。
虽说抄了许多年佛经确实难能可贵,但那位道长的古怪程度他可是有所耳闻的,不仅是晋王妃,据他所知,就连当年的静和太妃也是没有求成的。
“是有些别的要求,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平安福能对世子好就行,你说是吗?”
“那不行,”胡管家的牛脾气上来了,“小姐若是不说,那恕老奴无能为力了。”
夏灵若抚摸着手腕上的绷带,只好叹气道:“其实也没什么,他只是要我每隔半月,取血喂养他的几只鸟。”
夏灵若伸出手,露出胳膊上的一节绷带。
因为穿来的时间刚好赶在了最后一次喂血的时候,她可是真的放了血。
“前几日他的那几只鸟儿挂在树上被雷劈死了,他心灰意冷,觉得我无甚用处,这才给我画了符。”
胡管家顿时瞪大的眼睛。
用血来喂鸟,这么离谱的事,这位夏小姐竟然一做就是十年,
她到底是有多喜欢他们家世子?
要是自己女儿为了一个男人做这么多事情,他怕不是要心疼死。
“夏姑娘,“胡管家声音严肃,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你放心,老奴今日一定帮你送到。”
“那若若便在此谢过胡管家了。”
夏灵若躬身行礼。
“不敢当不敢当,”胡管家笑笑,心里对这位夏小姐更满意了,毕竟还没有哪位官家小姐同他行过谢礼呢。
夏灵若也很高兴,做完这一出,百花宴的情节算是完成了大半。
落水不需要牵扯其他角色的情绪,晚饭后她在谢司珩面前做一次就好,但是这一个平安符就需要太多人的情绪了。
有了胡管家这张嘴,她对世子的爱慕之情,又会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提高好大的进展。
不过她总觉得好像忘了提醒胡管家一件事。
看着胡管家步履蹒跚的背影,夏灵若一时想不起来,又独自回到观景楼中。
她今天和谢司珩一起躲到了房梁上,应该可以算是心理学中著名的吊桥效应了,所以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应该有情绪了吧。
“杉杉。”她呼叫系统。
【本次情节完成度100%,正在计算人物积分,请稍后……】
剧情怎么会完成100%?
意思是谢司珩已经看到她落水了吗?可刚才落水时自己并没有看到他啊?
夏灵若心中奇怪,继续往下拉,映入眼帘的是人设的分数进度条。
这个统计图有很多人,今日接触到的在书中有姓名的人均给她打出了分值,其中高思莹甚至给了她18分。
接下来就是胡管家跳跃式的进度条,贡献了足足25分。
看来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给胡管家足够的冲击。
夏灵若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翻。
下一页,出现的是谢司珩的人设页面。
看清上面的分数值,夏灵若觉得自己脸都要绿了,你逗我呢?
“为什么谢司珩还是零分?”
上次可以说我没有情绪,无法共鸣,但这一次谢司珩不是都帮她把那只血蛭取出来了吗?这样都没有情绪波动?
“你确定他正常吗?”
系统似乎也没想到这样的情况,谢司珩的角色分和其他人差距过大,大概已经说明了问题。
安静了好久,才慢吞吞的显示出几个字。
【还有一种可能,可能是该角色的积分系统出现的问题。】
【不过主人,这类问题我本身没办法修复,要等到我的上级来才有权限修复。】
“你确定?”夏灵若十分不信任。
那天它还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因为情绪不够所以才拿不到谢司珩的积分的吗?
现在又改口说是系统自己的问题了?
【我确定,在杉杉认知范围内,已经找不到其他原因了。】
行吧,夏灵若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和一个系统较真。
“那是不是说,等到系统修复好之后,我之前在谢司珩那里得到的分数也能涨回来?”
【系统修复之后分数肯定会还回来的,主人不用担心。】
“你保证。”
【主人放心,杉杉保证,分数绝对会回来的。】
算了,暂且相信它。
毕竟其他人的分数都在上升,只有谢司珩的一动不动,早就应该察觉到不是她自己的问题了。
她慢悠悠的走到几个婆子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准备等着春桃过来送衣服。
思绪一放空,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等等,她想起要忘记提醒胡管家什么了。
偷吃糕点,还把吃剩的糕点再次送给谢司珩,加上小时候害他被误会尿床的事情。
现下还要眼巴巴帮她送平安符。
这些罪状加起来的话……
夏灵若慢慢杵着下巴。
今天的胡管家,有点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