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梁上的空气有股淡淡的木质霉味,听清谢司珩说什么,夏灵若被吓到立时打了个冷噤。
她当然知道血蛭是什么,那种黏腻又恶心的吸血虫。
顺着谢司珩一动不动的目光,夏灵若只觉得在她后颈处的某个地方确实开始有了不易察觉的痒意。
应该是刚才落水时被吸上的吧,夏灵若有些僵硬的想,抬头看向谢司珩。
她不敢用手去碰,所以……
“司珩哥哥,帮帮我。”
说完这句话后,夏灵若才注意到,谢司珩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乌金匕首。
冷金的刀面,即使在暗沉屋檐下,也依旧反射出冷凛锋芒。
“只能用这个,”他语气轻叹,含了询问之意。
夏灵若看着那把几乎同自己小臂一般长度的匕首,心下顿时抗拒起来,“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谢司珩停顿一瞬,接着收回刀,“那你再忍忍。”
忍到这些婆子离开吗?
夏灵若内心有些纠结,但痒意带来的恶心感很快便让她开口道:“司珩哥哥,那你轻点好不好?”
谢司珩睨他一眼,用匕首轻拍了她两下,示意她回头。
接着夏灵若便感觉到,那把匕首,不紧不慢地靠在了她的后颈处,似乎还压到了几根细碎的发丝。
谢司珩往前移了点距离,耐心将发丝移开,手指也在无意识间碰到了她。
好凉的触感。
她心中微懔,随后刀就贴了上来。
刚接触到的一瞬间,夏灵若被刀尖刺得打了个冷噤。
谢司珩的动作十分利落,一刀划过,痛意刹时席卷全身。
夏灵若甚至能感觉到,血已经开始流向后背。
取血蛭需要划出这么深的伤口吗?
夏灵若隐约有些疑惑,没等她多想,蓦地感觉到伤口处被人按住了。
不知他要做什么,夏灵若一时也没有说话,过了会才听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忍一下,我现在把它挤出来。”
“嗯,”夏灵若轻轻点头。
谢司珩盯着那处过于白皙的后颈,一瞬间的不适感让他眼中蒙上一层暗光。
他取出一个小药瓶,贴近伤口处,将流出的血液慢慢收集入药瓶中。
此时屋里的婆子们已经开启了另一轮八卦。
像是谁家公公又去扒灰了,谁家的新妇半夜从对门屠夫家后门出来了,卖鱼的寡妇和小道士乘船同游……诸如此类的后宅私密。
细细听下去,足够让人面红耳赤。
不知是被是不是被这样的氛围所感染。
夏灵若的后颈越发僵硬起来。
太近了,谢司珩靠的有些太近了。
夏灵若有些不耐的动了动肩膀,身后的人动作一顿,随后又很快压住伤口。
他像一个尽职的医生,可又和医生处理伤口的感觉不太一样。
夏灵若看不到他是如何将血蛭取出的,但她能感受到,谢司珩的动作足够温柔。
他在用很柔和的力度挤压着那只她看不到的吸血虫。
夏灵若用仅剩的余光注视着他,偶尔能看到他骨节分明的右手,以及他侧头时,过分专注的眼神。
还有那张脸。
真是很能打的一张脸,如果这是一场攻略游戏,夏灵若第一个选择的绝对是他。
“很痛?”
注意到她的动静,谢司珩停了手,抬眼看着她。
夏灵若摇摇头,“还好。”
大概是握刀的动作让手有些发酸,谢司珩伸展骨节活动了一下,又抬起另一只干净的手擦了下额角的细汗。
衣口处隐隐暴露的锁骨,在他抬手的动作间,轻微滚动的喉结。
以及他入浴后……
等等……
夏灵若面无表情的歪了下头。
入浴?
不会脸红的人就这点好处,只要不做表情,别人基本很难猜到她内心的动静。
夏灵若越发平静的面容下,脑内已经开始疯狂的尖叫起来了。
又来又来!
夏灵若你争气点好不好,你现在立刻给我打住。
谢司珩入浴,这是你该想的吗?天啊,到底为什么又让她联想到入浴了。
夏灵若痛苦的闭了闭眼,直到此刻她才明白,某些东西一旦进入脑中,绝对没有撤回一说。
你越是逃避,它越是会蠢蠢欲动……
这才是人类想象的奇妙之处。
她现在根本……停、不、下、来!
“好了。”
谢司珩收回药瓶,出声提醒她。
等了一瞬,前面的人没有半分动静,他有些意外的抬眼看过去。
在他的假想里,夏灵若此刻应该会非常激动的对他表达出无限感激之情。
但并没有,眼前的人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声音还透着一股怪异。
他隐约从那个词中听出了某种——僵硬?
曾经的夏灵若何时会这样回避他?
谢司珩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唇,有意留出时间给她反应。
“那个……司珩哥哥,”几瞬后,夏灵若还是强迫自己转过身。
余光里依然注意到了他微微下坠的领口。
夏灵若深吸口气,伸出食指对准他的心口,带着试探的意味。
越靠越近……
谢司珩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只嫩白手指。
只要在靠近一寸,他就会用匕首毫不留情的切断她。
但夏灵若却像是很懂他分寸似的,在离他心口半掌的地方停了手。
“这里,”她指着那个地方,尾音拖长了些:“有血。”
谢司珩看了眼心口的位置,确实有一滴血。
这对已经满手沾血的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谢司珩只抬起手,顺带将衣领扶正。
夏灵若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有就是,”夏灵若这次没再回头,想了想补充道,“谢谢你帮我处理血蛭,用心了。”
用心?
谢司珩目光移到她的肩上。
除了那一刀被划开的伤口,哪有什么血蛭。
是了,他无甚情绪地想,他方才确实是在很用心地取她的血。
“现在帮你上止血药。”
他收回思绪,将手心出的几颗白色药丸碾成粉末,敷在了她的伤口上。
因为按压的缘故,没愈合的伤口再次涌出几滴血。
谢司珩的嗅觉很敏感,他刚才就发现了,夏灵若血的味道很淡。
没有过浓的腥味,颜色也很漂亮。
谢司珩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下。
夏灵若静静地垂着头。
在谢司珩已经扣好衣领的情况下,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想象已然收敛了许多。
夏灵若尽量控制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情,专注的听着下面的婆子讲话。
过了会儿,她的表情再次不自然起来。
这一次倒不是因为她过于丰富的想象力,而是她敏感的察觉到身后某种不对劲的地方。
那感觉就像鬼故事里的一个经典场景,夜黑风高的夜晚,独自一人走在无尽小巷中,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东西靠近。
那东西不断贴近她,在吸走她的气息。
对,就是这种感觉,有人在吸她。
夏灵若心中警铃大作,她的感觉一向很少出错,可这不可能啊。
她身后只有谢司珩,谢司珩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夏灵若轻轻蹙眉,意识内的冲突让她没有立刻做出反应,直到身后那诡异又黏腻的感觉开始越来越明显,甚至有些明目张胆的带出一股气息。
夏灵若再也忍不住,猛地转过头。
就见谢司珩一手拿着药瓶,正要将最后一抹药涂在她的伤口处。
见她忽然转身,谢司珩神色坦然地抬起头,眼中还含了询问之意。
“怎么了?”
是她感觉错了吗,这么看来谢司珩根本没有对她做什么奇怪的动作,是她过于敏感了?
夏灵若心中狐疑,最后摇摇头道:“没事。”
谢司珩没再多问,将药瓶收回。
夏灵若疼得脸色发白,想到刚才他手里的药瓶,“那个瓶子的就是血蛭吗?”
谢司珩没有解释,肆无忌惮地将药瓶直接递了过去。
夏灵若果然嫌弃着连连摇头。
注意到他手上有被自己染上的大片血渍,她想了想,将丝帕掏出,“司珩哥哥,你要擦擦吗?”
此时刚刚结束一场危机,取出的血蛭让夏灵若放松不少,递丝帕的动作也开始随意起来。
她刚一抬手,横梁在一瞬间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
——咯吱
“什么声音呀?”
一个刚刚走过来,准备开窗透气的婆子皱起眉。
因为这毫无来源的动静。
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又满眼疑惑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夏灵若怔怔地看着她。
……
卧槽
卧槽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