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降雨,巷子里湿气重,夏灵若在丫鬟搀扶下下了马车,刚踏上青石板,便朝着谢司珩的方向迎了过去。
现下系统布置的任务要求是:她必须将食盒送到谢司珩手上,并且纠缠他超过一刻钟。
一刻钟而已……
“司珩哥哥。”夏灵若成竹在胸地开口叫他。
一步,两步……她裙摆上的雪花纹随风扬起,手链上的玉铃铛发出低低的撞击声。
谢司珩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他转身了。
隔着一丈不到的距离,那张脸比方才初见那一眼还要好看几分。
谢司珩目光平静地落至她身上,眉间不由轻蹙。
绯色官服自带一股凛然之气,衬得他更加清隽无双,谢司珩并未搭理,侧身问旁边的胡管家:“马车怎么还不来?”
语气是极度的淡薄。
显然一刻都不想在这多呆。
“世子再等等,车夫正在换夹板,马上就过来了。”
胡管家说完,又小心翼翼瞧了眼他的脸色。
尽管世子神色并无不妥,胡管家依旧看出,现下他应是心绪不佳。
想来也能理解,开到一半的品诗宴忽然就被召回大理寺,出门还要遇到这位难缠的夏小姐,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
谢司珩勉强应了一声,再不说话。
没人搭理,夏灵若就这么被晾在了一边。
食盒拎在手上,她倒也不着急,轻轻扣住盖子道:“司珩哥哥,快立夏了,青柳河的春鹅正鲜着,我特意给你蒸了一盘橙花火腿鹅。”
她掀开食盒。
一盘黄嫩嫩的蒸鹅呈现在众人面前,飘香怡人。
“这东西颇费功夫,要先用调好的料汁在地窖腌制一晚,翌日取出,改刀切块,取去年干透的橙花垫在蒸锅底部,中间铺一层薄薄火腿片,上锅蒸熟。
再上大火,锅内放老汤,加一点蜜汁,熬到汤汁粘稠,往蒸好的嫩鹅上一浇,回锅再蒸上半盏茶的功夫,待它入味,这道菜才算成了。”
油滋滋的火腿香,再加上一圈橙花的衬托,蒸鹅看着十分鲜嫩,汤底衬着几颗嫩白小葱,盖子刚一打开,便有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待她讲解完,周围竟都默契地静了下去。
胡管家难耐的咽着口水,心里早已已经盘算起待会的吃食。就连守门的几个侍卫,也强忍着默默抿紧嘴巴。
唯有谢司珩神色漠漠,连眸光都未动过半分。
似乎这凡俗之物,并不足以勾起他的味蕾。
夏灵若心下不由揣揣,长了张惊世绝尘的脸,果然是和别人有所不同。
她自顾自端起一盘糕点,目光期待,将手里的小碟举高:“司珩哥哥,这是你喜欢的墨子酥,要尝尝吗?”
如此近的距离,颇有些逼迫的意思,谢司珩不得不侧过头,抬眸看她。
小姑娘有着很精致的容颜,眉眼间还透着股尚未落俗的纯真,是和从前一样的脸。
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似乎眼前之人,有着和记忆里不太相符的样子。
谢司珩瞳孔愈发深沉,恰在此时,巷子尽头有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从马车上走出来。
一身官衣,昂首阔步。
谢司珩眯起眼,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一步。
夏灵若并未察觉到身后的异样,继续道:“不吃墨子酥吗?那还有这瓶桃花露,是去岁我和阿娘一起酿的,现在饮最合适了。”
她自说自话,丝毫不在意谢司珩眉间微微蹙起,仍然将手举得高高的,几乎要捧到他眼前。
似是终于忍不住,沉默半晌,谢司珩终是开口:“夏小姐,难道你今日没有别的事可做吗?”
因是侧目,夏灵若恰好看到他漆黑的瞳轻轻的颤了下,将线条流畅的侧颜显得更加生动。
好纯净的一双眼。
即便对方态度疏离,夏灵若依旧好奇的瞪大眼睛,明目张胆看他。
其实她也知道,谢司珩不喜她,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原身这个角色,性子十分怪异。
对上大方巡礼,对下却十分苛刻恶毒,不时就要惩罚下人。
就在上月,京城仙来居的食客曾见她为了惩罚手下一位婢女,竟让其徒手顶着一锅热汤,供自己食用,据说那婢女被烫得满手起泡,惨不忍睹。
正因如此,她才被夏父禁足家中。
谢司珩生性纯良,自幼受名儒教导,对此畏强凌弱的行经十分厌恶,自然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可没办法,夏灵若本就是来维持人设的。
念及此,夏灵若更加厚颜道:“不管今日有什么事,都是司珩哥哥你最重要呀,你从北莨回来,我都没见过你。”
谢司珩凝她一眼,并不回答。反而是旁边的胡管家开始朝她不断使眼色,看起来像是某种暗示。
夏灵若顿了下,立刻领悟,将手里的食盒直接递到他手中。
很好,任务之一轻轻松松完成。
“?”胡管家眼神怜悯地看了她一眼。
这都没看懂,那就怪不了老奴了。
还有一刻钟的纠缠,夏灵若抬手,细白胳膊上露出一处包扎完好的刀伤,“司珩哥哥,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意,你去北莨后,整整三百七十一天,我日日都为了诵经祈祷,”
“得知你受伤之后,我都快心疼死了,而且你知道吗,我还给你写信……”
“心疼到连祖父的忌日都忘了吗?”
一声震怒赫然从身后传来。
夏灵若被这威撼的声音惊得周身一震,猛地回头看去,一身官服的夏青松正站在路边。
“爹爹?你,你怎么来了?”
不是,他什么时候来这的。
夏灵若一阵头疼,这位夏大人平常看着不怎样,可一旦惩罚起人来,着实会折磨她的软处。
夏青松此刻被气到脸色涨红,还敢问他怎么来了?
若不是今日有公事要见晋王,他又怎能看见自己的好女儿又在给男人献殷勤,简直是丢人现眼。
“还不给我过来。”
“哦,”夏灵若嘴上应了声,却只动了小小半步,她还要纠缠谢司珩一刻钟呢,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更何况,夏灵若侧过身,忽地反应过来什么,望向谢司珩。
在他这个角度,完全可以看到夏青松走过来了。
难怪胡管家刚才一直给她打眼色。
可谢司珩不仅没有提醒她,还特意问她今日没事可做,以至让夏青松对她的回答更加生气。
思及此,夏灵若有些意外抬起眼,目光慢慢扫过眼前的人。
她是来做任务的。完成任务,拿到奖励,这是她的目标。在她的预想中,她和谢司珩的相处模式就是她进攻,他拒绝,她得分,仅此而已。
他长得好看,令她欣喜,这是一回事,可他故意在夏青松面前摆她一道,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即便长得再好看,她也不希望对方是个会惹麻烦的NPC。
夏灵若想了想,问的十分直接,“司珩哥哥,你是故意的吗?故意让我阿爹听到的?”
谢司珩长身玉立,平和的面容下透着一股难以察觉的凌厉。
其实也说不上故意,不过是他实在不喜和她说话,想快些打发她而已,听她如是问,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应下了。
脸上甚至没有半分心虚之态。
夏灵若脸色顿时白了几分,不太甘心地重复了一遍:“你真是故意的呀?”
她声音多少有几分委屈,“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当然选你呀。”
差点以为她要发脾气的胡管家眉头一皱,不是,她在说什么?
总觉得这个小祖宗今天怪怪的。
就连夏父也是一顿,不甚明白她的意思。
夏灵若又往前一步:“就算我知道今天是祖父的忌日,我也会先看来看你的。而且阿爷最疼我了,我来看你,阿爷不会生气的。”
“所以你不用故意试探我啦,你放心,在我心中,司珩哥哥你比任何人都重要,不管什么日子,我都会选择先来看你的。”
故意试探?
这是什么逻辑,也不知是她在有意颠倒黑白,还是性格本就如此自恋。胡管家听完这话,心里都隐约有些添堵,只怕世子那边就要更加厌恶她了。
夏灵若说完,也不顾周遭鄙夷的眼光,只要脸皮够厚,尴尬的就不会是自己。
她笑吟吟对上那双眼。
谢司珩的眸很深很黑,漠然得失了生气。
他在打量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夏灵若心中又不免好笑,这算是两人交谈以来,谢司珩第一次正眼看她。
看来果然被恶心坏了。
让你以后还敢做坏事,这次被吓到了吧。
她继续慢悠悠地开口:“所以你以后不要故意问我啦,你知道的,若若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的。”
——你以后最好不要再惹我,否则又做出什么事来恶心到你,我可控制不了,你个花瓶NPC。
甜润低柔的声音,被在场人听得一清二楚。
谢司珩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边轻轻的笑了一下。
很浅很淡,甚至让她以为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他在笑什么?
夏灵若有些莫名,一时未及反应,静谧中却忽响起几声诡异的惨叫。
——哑!哑!
刚开始尖锐刺耳,
几瞬之后却蓦地降了调。
一团乌黑的东西随之从旁边那棵高大的槐树下坠落,落地时已成死物。
夏青松距离最近,一眼便看出那是一只体型庞大的乌鸦。
全身通黑,肚皮滚大,眼里溢出不算浓稠的黑血。
它已然死透了,一双细爪却依旧不由自主的抽搐着,怒目圆瞪,仿佛有什么不甘之事。
夏灵若只看了一眼,就被夏青松一把拉到身后。
胡管家有些诧异道:“哎呀,这晦气东西莫不是偷吃了什么鼠药,怎么死得这般惨烈,来来,你们几个,赶紧收拾干净。”
几个家丁上前,很快将那块地皮打扫干净。
没人注意到,那乌鸦的足上的爪皮其实早被人剥了一层,原本筷子粗细的骨头,只剩下钢针那么极细一根,表面被可以雕出了皮纹,涂得黑漆漆的。若不细看,足够以假乱真。
夏青松亦觉得晦气,没再多看一眼。他拉住夏灵若,准备当场将这个不孝女儿拖走。
不想谢司珩在这时开口了。
“夏大人留步。”
他尾音微扬,叫住夏青松。
两人私下的关系并不好,碍于对方身份,夏青松不得不停下动作,板起一张脸道:“世子何事啊?”
“有份礼物,还请夏大人带走。”
说完,他回身示意胡管家,管家立即会意,挥手让旁边的书童把盒子抬过来。
胡管家先是有些为难地看了夏灵若一眼,随后才道:“听闻这幅丹青是夏大人多年的珍品,我家世子不敢夺爱,今日便物归原主,也多谢夏小姐的好意。”
这幅吕慕子的画是夏青松多年珍爱的佳作,平日绝不轻易拿出来示人,就连夫人要观看时都要小心翼翼叮嘱一番,夏灵若更是被五次三番地提醒过不可以去老爷的书房。
上次因为弄坏了一方徽墨,就被夏父狠狠惩罚过一番。
不过夏灵若此刻也没太在意这些,毕竟她送食盒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她半垂着下巴,脑中不断回想方才那只乌鸦的死态,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一时说不上来。
直到半晌后,才忽然察觉到周围有些异样。
好安静呀
怎么忽然这么安静……
夏灵若抬头,距离最近的是胡管家那张老气横秋的脸,对方一脸的无奈,眼神中不时透露出一点怜爱。
他抬起手,将画盒朝她递过去。
什么意思,干嘛朝我递呀?
夏灵若莫名其妙。
胡管家脸色为难,却又朝她笑了笑。
夏灵若暗揣,这人今天怎么如此没有眼力见,她努力给胡管家比嘴型,这可是夏大人的宝贝,他不喜欢被人碰的,你赶快亲自拿给他。
胡管家无奈,那也要夏大人愿意接啊,“小姐送的礼,自然是小姐拿回去。”
?
电光火石间,夏灵若脑子抽了下。
什么意思,这画是我送的?
看着胡管家眼里的闪过的一丝哀悯,夏灵若心里又是一沉。
是了,方才好像是听他说了那么一声
当真是我送的?
仔细一想,这似乎又确实是原身能做出来的事。
夏灵若自觉十分不妙,当即打了个冷噤,回身看向夏青松。
果然,夏父的脸早已黑成炭泥。
如果说她在祖父忌日这天偷跑出来找谢司珩算是忤逆长辈的话,那偷偷将画送给谢司珩,便是踩到了夏父的死穴。
毕竟夏父爱画如命,想必心里早就气到把家法都预演了九九八十一遍。
夏灵若只觉得平地炸出一声惊雷,震惊之余,回头望向旁边的罪魁祸首。
所以谢司珩刚才礼貌又恭顺的,饶了一百八十个弯,犹如君子般的还礼行为。
实际上……他大爷的这人分明是在告状吧?
好好好,好得很。
堂堂一个晋王世子,朝廷命官,竟然做出当面告状这种事,这是什么小学生心机男。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是个烂嘴花瓶啊!
“司珩哥哥?”夏灵若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您没事吧?
几步之外,谢司珩目光下敛,态度更显冷寂。
抬眼间不甚在意地道:“夏大人若无其他事的话,那晚辈先告辞了。”
这就走了?
夏灵若心里怒不可歇,这是告完状就打算开溜了?
这人怎么和书里说的不一样,古代的君子都流行这样告状的?
告状精,他今天是牙齿掉光吧,张口漏风。
夏灵若面无表情的在心里把他骂了八百遍。
另一边,夏青松也头大的想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一想到自己珍爱的画卷差点被女儿送出去,他几乎要把肺管子气爆了。
夏青松努力忍了下怒意,终于开口道:“多谢世子好意,也请世子不要再同我家女儿来往,小女心思单纯,受不得小人点拨,夏某告辞。”
卑鄙小儿,难道还能让你当面看笑话不成。
夏青松板起脸,临了还轻哼一声,以彰显对其不屑的态度。
再看看这个丢脸的女儿,夏青松越想越气,若非今日有公事在身,他非要好好教训一番不可。
“将小姐送回府。”夏青松冷着脸对车夫道。
旁边的马车夫摆好马凳,夏灵若一时来不及道别,连连回头看向谢司珩。
虽然很气,但维持人设也很重要啊。
直到要转进马车那一刻,她终于抓住最后的机会,连忙道:“司珩哥哥,我先走了,你记得吃那盘橙花鹅呀。”
“……”
“还、不、走!”
旁边立时传来夏青松暴跳如雷的声音。
马车夫哗啦一下,被吓得立刻开道。
颠簸的马车飞一般奔出巷子。
樟树下的谢司珩,无声地看着马车消失在巷口,眼神没有半分悸动。
他抬头,如同看死物般注视着樟树上一闪而过的黑影,随后也上了自家的马车。
一场闹剧总算结束。
春茵坐在马车内,心疼的握住夏灵若的手,“小姐,怎么办呀,这次老爷肯定又要罚你了。”
“阿爹今日又不回家。”夏灵若抽出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靠着椅背,语气轻松。
近日外番来朝,鸿胪寺忙得不可开交,夏青松这几日定然都没时间回家了。
“哦,”小丫头恍然,忽而看到夏灵若手臂上厚厚的纱布,顿时又紧张起来。
车到了裕祥街,念着还要给她买点补血的红枣,春茵连忙下了车。
马车便只剩夏灵若一人。
“杉杉,我要查积分。”
【好的,主人,请稍后。】
说话间,屏幕已经亮起,各个进度条开始逐渐显示。
不出所料,夏青松,春茵,还有胡管家等人的进度条都有了相应的增加。
其中夏青松的分值最高,涨了足足十六分,春茵和胡管家分别是六分和八分,加上其他比例的贡献值,她这里的综合评分上升了两分。
【情节完成度百分之百,主人继续加油哦!】
夏灵若满意的点着头,再翻过一页。
在属于谢司珩单独的那一块屏幕上,分数似乎还没有显示出来,只有一个透明的圆环在旋转。
【正在计算人物谢司珩的积分,请稍后。】
情节完成度和角色积分是分开计算的。
区别在于,只要完成了情节内发生的事件节点,就可以拿到完整的情节分数。
而角色扮演评分则不同,毕竟每个人的演技都不一样,想要拿到满分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夏灵若也不急。
胡管家一群人的分数已经给了她足够的信心,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将车窗推开透气。
等喝完一杯茶,夏灵若再次抬起头。
进度条居然还在转动。
“你这是卡住了?”
【人物情绪值不稳定,系统正在计算。请稍后……】
原来如此。
看来方才的事对谢司珩的情绪影响很大呢,如此一想,夏灵若心里的郁气倒是被冲淡不少,继而还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也不知待会他会给自己怎样一番惊喜。
今日赶大集,街道上人如潮涌,夏灵若拉开车帘,随处可见货郎和采买的人群。
她用手搭着下巴,安静看着眼前的市井烟火气,忽地她听到有人在身下叫了一声。
“姐姐……”
夏灵若低头,不知是哪儿来的小乞丐,大约六七岁的模样,穿着补丁衣服,手里拿着个破碗,正趴在车轮上看着她。
见她终于望向自己,小孩一双眼睛亮了亮,过了半晌又叫了声:“姐姐……”
夏灵若从车窗探出半张小脸,饶有兴致看着他,语气嫌弃:“你好脏呀。”
“啊……”小孩愣了下,将手放在衣袋上,认真擦了好几遍,才将手里的破碗抬得高高的,摸过头顶。
他偷偷歪头看了眼她,看着她手里的桂花糕,几乎要流下口水。
这副小心又卑微的样子,像极了方才在晋王府门前的夏灵若。
“要这个?”夏灵若的心好像被放在水中荡了一下,她用指尖夹着一块冰凉透亮的糕点,却并不打算给他。
“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找我要?”
小孩垫脚看着她,结巴道:“因为,因为我见过……”
他想说,他见过这个姐姐。
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小孩格外执拗,一直努力的想着那个地名,反而将话断在了一半。
“你见过什么?”
夏灵若来了兴趣,话刚说完,马车猛地朝前一震,她都来不及收手,手里的糕点掉到地上。
车夫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有没有事。
夏灵若掀开前面的帘子看了眼,原是路边的有商户放响炮,惊到了马儿。
待她同车夫说完话,回头再看,那小乞丐竟是把地上滚了一圈泥土的糕点捡了起来。
“喂,你别吃了……”
夏灵若本想制止,小孩已经捡起糕点就往嘴里送。
她鼻尖轻呼出一口气,无奈朝他招手:“你过来。”
小乞丐瞪着大眼睛,有些不明所以,最终慢吞吞走了过来。
“碗抬高些。”夏灵若从车帘伸出手,朝他碗里放了点东西,轻飘飘的,小孩还没来得及看清。
恰好春茵这时也回来了,夏灵若不再多说,只留下那小乞丐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孩将碗放在地上,在堆满骨头的碗里翻找了一会儿,看到一颗圆滚滚的,粉色的珠子。
是一颗珍珠。
小乞丐睁大了眼睛。
不出一个时辰,坊间便传开了一则琐闻。
说的又是那位夏少卿的千金。
据传此女言语刁钻,毫无同理心,竟是当街欺辱一乞讨小童,将糕点随意丢在地上,逗犬一般让人捡了吃,以此为乐。
其行为之卑劣,令人发指。
真是妇以此不容,士以此不屑。
晚些时候,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夏灵若耳中。
夏灵若坐在床边,脸色发冷。
算起来,这亦是穿书至今,她第一次冷脸。
倒不是因为这段传闻。
毕竟本就是符合人设之事,这样一来,她人设的总积分反而又上升了一点。
让她心烦的是另外一件事。
夏灵若摆手,让伺候洗漱的丫鬟离开,随后看向眼前屏幕上的进度条。
午间她一番声情并茂的表演,谢司珩这个烂花瓶,居然给了她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