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这鸭绒洗得如何了?”
一旬一旬过去,二娘和三娘也换了两三回,这天待在家里的二娘,宋云棠便问了她。
随着家里的鸭子啥的越多,积存的鸭绒也越多,他们自己家根本忙不过来,三娘便提议给一些钱雇佣那些在宋家读书的小娘子。
别说,还真有不少人答应。
宋云棠这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女红的天赋,能够很快跟着陆小禾上手学习刺绣,剩下那等手笨的就只能看着其他人绣出不算丑的汗巾、帕子低价卖掉。
这些愿意把自己家能干活的小娘子送来读书的人家多是疼爱女儿的,见状也没把这得来的铜板收了去,只让她们自己攒着,当做嫁妆。
这件事又让宋家多出好多食物,穷一点送几条肥鱼和一些菜蔬,富一点直接提着大公鸡和几刀猪肉过来。
这些是陆小禾教授女红转来的,宋云棠没有推辞,于是他们家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缺肉食了。
原本这些手拙的只能羡慕的看着别人赚钱,这下好了,清洗鸭绒根本不是难事,别说是年轻的小娘子就是上了年纪的老妪也能做。
宋云棠给她们算的是寄件工资,按一木框五文钱,不能带回去只能在宋家做。
“大哥,都按照你交代的,先用清水洗一遍,再用肥皂水浸泡,最后再捞起来晾晒,或是放到暖屋里烘干,我都检查过了,洗得不到位不给她们算工钱。”
二娘声音清亮,底气十足,透着一股干练劲儿。
果然开店就是锻炼人,二娘在县城的卤肉店呆了二十多天,已经看不到她身上的胆怯了,比起之前老实过头的安静,也多出几分大方和活泼。
宋云棠就很高兴。
她才十二岁呢。
不过,虽然宋家的要求挺高的,但这些小娘子做熟了,最少的那一个一天也能赚十文,多的二十文都有。
这对于她们来说,已经是一笔很丰厚的工钱了,甚至连学习刺绣的几个小娘子都有点蠢蠢欲动,最终还是被她们的家长劝了回去。
短时间来钱快哪有掌握一门手艺赚得多?
这些小娘子在家里基本都不用再干重活了,就是担心干得太多,手糙了得不偿失。
最近天气越发冷了,太阳也不怎么出来,鸭绒往往晒得不怎么透,再加上暖箱有点供不上——长成的公鸭叫宋云棠做主杀了大半,用以供应县里的卤肉店,剩下的母鸭和精心挑选的种鸭用来生蛋。
这数量一下子多了起来。
光靠暖箱孵化太慢,宋木匠就去找了做火炕的匠人,让他们帮忙建了几间暖房。
暖房除了孵鸭子也是给刚出生的小鸭子住的。
宋云棠特地要了一间,作为烘烤房,专门用来烘烤鸭绒,免得鸭绒晒不透直接发霉腐烂了。
眼看着鸭绒堆得足够多,虽然天气还不算太冷,但他觉得,已经可以尝试用鸭绒搓成毛线,织几件毛衣出来。
这其实有点奢侈,根本没有羊毛的毛线实惠。
无奈的是,他们这边养得多是山羊,真正细软能做衣服的也就是皮下生出的一点点的羊绒而已,不比鸭绒便宜。
似那种可以不断剪羊毛的绵羊根本没有。
而且羊毛处理成毛线也不是简单的事,宋云棠暂时就没把主意打到山羊的羊毛上,准备奢侈一把。
“二娘,你会纺纱织布,看着能不能试下把这些鸭绒搓成线,然后织成……贴身的袜子。”
他本来想说毛衣来着。
可毛衣用的毛线多,手工搓线太麻烦,倒不如去找祖父,搞出一个纺织鸭绒的机器再来考虑织毛衣的事。
目前,就做袜子好了。
有句话叫寒从脚起,脚暖和了,全身也暖和了,鸭绒袜子肯定比棉布袜子保暖。
“等你会了,祖父没准也把纺织机做出来了,到时可以找一群小娘子帮忙织袜子织毛衣,这么一身从头到脚穿下来,大冬天在外面都不怕冷,而且比累赘的棉袄好看多了。”
在宋云棠看来,上阳县的大户人家肯定是穿得起皮毛大衣的,但皮毛大衣有皮毛大衣的好,毛衣也有毛衣的好。
毛衣轻便贴身,里面穿一件,外面穿一身塞了棉花的绸缎厚裙可不比裘衣更能显出小娘子们婀娜多姿的身形?
这时候的人也是以瘦为美的。
后世见多了穿羊绒衫的,穿羽绒服的,所以穿上仿古、仿动物皮草的斗篷在落了雪的大街上走格外让人眼前一亮,回头率别提多高了,换成现在则反了过来。
宋云棠忽然想到了县令。
之前县令家的娘子推了一波他们家的卤味,或许可以送两件给县太爷。
至于县令家的娘子,那就算了吧,让她自己买,直接送的话会导致误会的。
“大哥,这鸭绒的味道丁点没有了,还有点香。”
二娘的话惊醒了沉思中的宋云棠。
宋云棠点点头,“这屋中的香气是小禾寻来的,她那边正在着手调制脂粉,倒很是买了些香料,我找她要了便宜的,放在屋里,也能去一些味道。”
“真好,大哥你放心吧,我肯定迅速把袜子织出来。”
宋云棠自然是相信她的。
二娘的手一贯很巧,纺线织布的活都做得很好,以前还跟着祖母学了绣花,最近倒是不怎么绣了,毕竟她太忙了。
在县城的时候基本没有空闲,回到家除了要干活还要读书练字,帮着家中的卤味作坊干活,现在宋云棠又给她加了一个纺线织袜子的活计。
她得好好琢磨。
两人一起从存着鸭绒的房间里出来,小心地关上门。
别看这鸭绒只是鸭子的附属产品,但清洗、除味前前后后也花了不少钱。
二娘去忙活了,宋云棠想了想,走进了十步外的书房,书房是他前不久特地腾出来的,如今他们一家人学习就在这间屋子。
四郎和五郎正在互相抽背千字文,宋得墨则在一边小心翼翼的写字。
如今的宋家已经供得上笔墨纸砚了。
但宋得墨节俭惯了,总喜欢拿毛笔沾了水在纸上写,写完一整张就放出去晒或是拿到暖房烘干,就是新的纸可以再写一遍。
如此反复,直到纸张皱巴巴了,他才肯沾一点墨水,谨慎的落笔。
这股抠门的劲儿也感染了其他人,别说二娘了,就连四郎和五郎都不敢大用。
宋云棠也挺无奈的,拿水练字到底跟拿墨练字是不一样的,想要把字练好,还是得用墨水,否则就是事倍功半。
“能不能想办法把纸的价格降下来?”他忽然生出这个想法。
目前市面上的纸张还是挺多样的,除了宣纸、竹纸这类书写的上等纸,还有桑皮纸、桐油纸这类或是拿来做包装或是糊窗户的下等纸。
下等纸要便宜一些,但无法书写。
宋云棠想到了草纸。
说来也挺尴尬的,这个时代没有柔软亲肤的卫生纸,上厕所就成了一件挺尴尬的事,富贵人家用布帛,甚至是绸缎,穷人就只能用树叶木片竹片这类厕筹。
原主在家时用竹片,去了白鹿书院后难得用上了棉布——棉布比较柔软,他不好意思和家里解释,只能暗暗多抄写几本书籍。
宋云棠穿过来后,实在受不了给自己洗这种布——没错,并非是用一回就扔掉,那也太奢侈了,就小心的把自己写完的纸揉一揉当成厕纸用。
像是抄书时不小心写错了字、写文章时打得草稿……他没敢叫别人知道,读书人敬惜纸张,这种事传出去得被人骂有辱斯文有辱圣人了。
之前忙着改变家里的窘境,忙着发家致富,倒是没关注这个,但现在家里的生计已经上了正轨,每天都在赚钱,又请了人,倒是不怎么需要他帮忙了,或许可以把草纸捣鼓出来?
哪怕没那么软,揉一揉也能将就着用,至少比厕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