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凉茶喽卖凉茶,能消暑去火气,好喝又便宜的凉茶。”
“喉咙肿痛、牙齿出血、烂嘴角皆是火热之邪侵袭,可用凉茶去除。”
宋郭氏别出心裁,没有跟其他几家一样去市集上叫卖,而是特地找了公羊巷、谷粮巷这等镇上中上人家聚居的地方。
他们有钱买得起凉茶,但又不会有钱到可以直接让大夫开方子熬药。
这不,宋郭氏刚叫卖一会儿,旁边的门就被打开了,一个妇人对着她招了招手,
“你这凉茶能去火气?”
宋郭氏连忙上前,“是啊,我这凉茶的方子可是上林村宋秀才公琢磨出来的,才敢夸这样的口。”
那妇人一下子听出这秀才公是谁,脸露狐疑之色,
“那秀才公琢磨出的方子能随意许人?”
“秀才公菩萨心肠,回家修养之际,认出那田间的野草竟然有薄荷、金钱草等物,都是消暑去热的好药材,几番斟酌才配成了这一副凉茶的方子,既去火气味道又好……”
妇人明白了,原是田间的野草煮成,她当即就有点迟疑。
“秀才公为人谨慎,可是特地又去请教了县里的沈大夫,得了人家的许可,才把这方子教给他私塾中的小童,允许我们来卖凉茶呢。”
宋郭氏学着自家儿子自信的模样,挑拣着大郎夸人的句子狠狠地将这凉茶夸了一通。
那妇人一听请教过大夫,神色倒是缓和许多,
“那这凉茶怎么卖?”
宋郭氏笑容满面,拿出了板车上的碗,“这么大一碗两文钱,若是你家讲究些,可从我这里买一个凉茶包,能煮上一大锅七八碗呢才只要十文钱。”
她从旁边拿了一个篮子。
那妇人低头一看,这凉茶包有壮汉拳头那么大,用干净的麻布装着缝好,倒是颇为精巧。
“罢了你先给我来一碗。”
东西没推销出去,宋郭氏也不急,用长长的木吊勺打了满满一碗,妇人从腰间翻出两文钱过去,才接了木碗,
“你且等等,我待会儿把这碗还给你。”
拿回木碗一看是洗过的,宋郭氏笑容更甚,“你家是讲究人。”
妇人便也笑了,“这凉茶我们若是喝的好,还要寻你买。”
两文钱能买两个鸡蛋,看着是贵了些,可这是药,能治火气,她家相公近日火气上涌,嘴角生疮,吃饭都有些艰难。
若要去看病抓药,花的钱就太多了。
“娘子放心,我近日都会在附近叫卖。”
宋郭氏立即应下。
妇人将凉茶放好,等着晚上男人回来,就把这事说了。
男人一听只要两文钱倒没说什么,龇牙咧嘴的用完粥饭,又迅速将凉茶喝了,就累得睡下了。
妇人见状忍不住摇头,“果然这便宜不是这么好占的。”
看来还是得催着男人去医馆一趟,否则那几个疙瘩没消下去越长越多,覆了满面可如何是好?
她相公可是在饭馆干活的。
结果第二天妇人就惊喜的发现男人脸上的疙瘩小了许多,
“相公,你嘴巴还疼不疼?”
男人摸了摸自己嘴角,又张了张嘴,迟疑道,
“好像不疼了?”
他用了早饭,更觉惊喜,
“居然不疼了!”
妇人也笑,“果然是秀才公琢磨出来的方子,效果就是好。”
随后便将宋郭氏的话重复了一遍。
男人当即拍板,
“既然这凉茶效果好,你就别吝啬,直接买那茶包,多给我煮几回,之前掌柜见我这脸都有些嘀咕了,生怕我把客人给恶心走。”
“要你说。”妇人白了他一眼,“茶包可是能煮七八碗的,比直接买凉茶便宜多了。”
于是这一回宋郭氏再来叫卖的时候,妇人就热情多了,掏了十文钱买了个茶包,还忍不住问,
“有没有小包,可一回煮两碗的?”
这七八碗,她相公一天怎么喝的完。
宋郭氏笑道,“娘子,你若是真想俭省,就用大壶,烧一滚烫的开水,把茶包放进去,之后这凉茶喝完了,再往里面倒开水泡着,也是能多用几回的,或者你把凉茶包放进去煮了,再捞起来搁太阳底下晒干再煮,这么反复把药味煮干净了,这茶包就没用了,只后面几回效果就没那么好。”
妇人听了若有所思起来。
宋郭氏却忍不住想,这茶包确实大了些,已经不是一家这么跟她说了。
回去后可以问问大郎能不能把方子再调整一下。
“当然可以。”
宋云棠心想,这不是家里人一直都是大锅煮凉茶,他就往大了做的茶包,还真没想到有的人买了茶包煮了凉茶居然只给一家之主喝!
再一想他们都是当成药喝,就又可以理解了。
还没形成习惯啊。
不过少量的话,拿麻布似乎不太合算了,或许可以用纸?
只是目前的纸还是有点太贵了,没见他都不敢教学生们写字,只让他们用黑板认,用黑板写。
这个问题被宋郭氏自己解决了。
她拿了干净的剪刀,把配料剪细碎些,用小小的麻布包饺子似的一叠,随意缝上两针就好了。
用料比宋云棠少多了。
这活计最终交到了二娘和三娘手中,两文钱一包,她们占半文钱,宋云棠占半文钱,剩下一文钱是二房的。
不过宋云棠教会了四郎和五郎配料,把这半文钱的利让了出去,理由是太繁琐了,不如他抄书挣得多。
宋郭氏再问。
宋云棠就说左右我把配方送出去,外人也没给我什么钱,总不能家里人还要出。
她便不说话了。
只三五日会在镇上带一些吃食回来,比如桃酥糕点。
然而宋云棠没想到的是前脚刚说了这话,后脚就有人想着给他送钱了。
“一枚、两枚……居然有三百二十八文!”
男人就着刚擦黑的天色数着铜板,惊喜不已,
“这才刚卖了六天,一天竟然赚了五十多文,可比去码头上扛包赚得多多了。”
妇人沧桑憔悴的脸上是同款的喜色,却又有些忧虑,
“我今天去摘了好些薄荷,就是今天又见人在林水河畔跟我一样摘,若是摘绝了可如何是好?”
男人道,
“我明早上跟你一起挖些薄荷移到上头上,还有自家院子里也种些,这些野草好养活,以前漫山遍野都是,若不是多亏了秀才公,谁能想到它们也是药材,制成凉茶后还能卖钱。”
妇人瞪着他道,
“我就说该把大娃送去读书吧,你一开始还不同意,说咱们家出不了读书娃,还是我坚持才成的,若不是大娃咱家哪来这么好的一个营生?以后每年热天都能挣,束脩那点钱早挣回来了。”
男人讪讪的笑了,忽然意识到什么,犹豫的说,
“我今天见那秀才公的二叔二婶也在卖凉茶。”
妇人笑容一滞。
“本想着秀才公家不缺这点钱,他既然把方子教给学生就是不计较,但现在想想,还是得去一趟。”
“今天我卖凉茶时,人家问我,你学了秀才公这方子可出了钱、出了力,我躁红了脸半个字都答不出来,那人摇摇头没说什么走了,我却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想当初我一个远方的表弟去跟人学木活,足足伺候了师父三年,端茶倒水面面俱到,才入了这门,手艺如此,一门秘方可是能当传家宝使的。”
“你看我一家才六天就赚了三百多,好几户跟我一样卖凉茶的,怕是也赚了不少呢,秀才公若把方子捏在手上,一两二两总也赚到了,他家读书科举紧巴巴的,最近又生了一场大病耗干了底子,据说还欠了田里正的外债。”
男人摇摇头,颇有些羞愧之意。
他们娃得了人家的方子,紧赶着去挣钱,竟是连秀才公家的门都没登过,也没问一句能不能卖,倒是把他们家的客人给抢喽。
妇人也很不安,
“那我明天提只大肥鱼再买点猪肉送去?”
“不,我去。”男人神色严肃许多,“你就去挖薄荷野草种到山头上,若是秀才公不许咱们卖了,把这些晒干卖到药铺里也能得些钱。”
妇人有心想说这么糊涂着先把钱挣了,看她男人神色,张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