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疏,凉风习习。
包府大院内大少爷包祥的书房灯火通明,隔着朦胧暖黄的木质门窗,两道鲜活的人影在烛光前交织交缠。
包祥的声音里染着层层酒气,放荡地打飘儿:“小美人儿,今夜让爷见识见识你的本事~你可别让爷的银钱白花。”
“讨厌~”妙曼的声音勾着魂,“大少爷真是猴急,奴家还没好好准备一下呢。”
包祥将女人横抱而起,放在书案上,勾着她的下巴道:“小美人天生丽质,爷已经迫不及待了,这就尝尝你的味道。”
他往那女子肤白的大腿间狠狠地捏了一把,引得女子尖叫连连,可是她越叫,包祥便越兴奋,大手间的动作越来越粗鲁。
他将女人毫不留情地推倒在桌案上,俯身将头埋下,流连在香甜中。
惨叫声和水声此起彼伏着,屋内的烛火抖动成诡异的频率,而且越来越急促,但是沉浸在暴虐和发泄快感中的包祥并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样,还忘乎所以着。
一条青中带褐的小蛇就这么从门缝里钻进去,沿着砖缝往书桌脚爬,盘绕在桌脚上一圈又一圈。
小巧的蛇头挺立,暗红色的蛇瞳紧紧盯着包祥的下半边。
那处早已蓄势待发,包祥抽开自己的腰带,衣裳便这么散落在脚趾头边,露出两只粗壮有力布满毛发的小腿。
“嘶嘶嘶~”小蛇的蛇信吐出来。
“不要啊,求求大少爷,放过奴家吧~”桌案上的女人在包祥身前挣扎,她的双手被包祥用红绳绑住,两双纤白的大腿在烛火下更显水光盈盈。
包祥将女人翻过来,一巴掌拍到女人的腰上,清脆的几声抽得烛火都为之晃了晃。
就当包祥笑得一脸油光、正准备出击的那刻,那条小蛇倏然抬头猛冲,朝着男人细长的顶端就是一口。
“啊啊啊啊!”
惨痛的叫声划破寂静的黑夜,乳白色、鲜红色的液体同时如泼墨般飙溅在木门上的纱窗里,房内的烛火瞬间熄灭,整个院落陷入浓浓的黑暗。
没有人知道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叫喊不停的声音满载着不可言说的痛楚。
直到那道声音断了气,包家的家丁捏着木棍匆匆赶来,为首的几个是包家老夫人和包瑞,还有挺着大肚子满脸憔悴的大少夫人、捂着帕子四下张望的方姨娘。
老夫人急得在小池塘边大喊:“祥儿!祥儿!你可有事!你可别吓为娘啊!”
包瑞到底是在仙门修行过的,登时心生警惕,想搀扶老夫人离开:“娘!我觉得此事蹊跷,此处不宜久待,我们还是快些离开!”
可包老夫人思儿心切,说什么也不肯离,在苦喊包祥没有回应之后,她急急忙忙地往书房里赶。
大少夫人也挺着个大肚子一边落着眼泪,一边嘴里唤着:“夫君!夫君!”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室内的烛火不知怎的又亮起来了,木门被诡异的力道推开,将里面的景象一五一十地展现到众人面前——包祥那具被五马分尸的尸体杵在书房正中间,周围盘踞着的是密密麻麻的小蛇。
他的四肢都被咬断了,但是便是以这么个分离的姿势悬浮拼接着,然后又以怪异的法术给立了起来,而那些小蛇,就在肢体和肢体连接的缝隙间钻进钻出。
尤其是腿间那根细长,被小蛇一口一口地咬掉,还在流着粘稠的血。
见到此情此景,包老夫人和大少夫人同时尖叫,包老夫人当场昏倒,一头栽进包瑞的怀里。
室内那美人哭喊,一边痛苦地叫唤着,一边铆足了劲儿往书房外爬。
她身上只有件鲜红的肚兜潦草挂着,肌肤上全是红印和小蛇的牙印,小蛇在她的身上纠缠,惹得她声音都颤抖地厉害:“救命啊!救命……救救我……”
女人拖着残破的身子缓缓爬出,所过之处,细小的蛇群如荆棘一般连绵地遍布,那些蛇游动自如,随着女人向人群乞求伸手的举动,正齐刷刷地往包瑞那头涌过去。
“还愣着干什么!快!还不快把这些东西给我消灭!”包瑞抱着老夫人接连后退,拖拽着旁边的家丁大吼道。
但是那群家丁哪里见过这种世面,各个吓得腿软,最后索性丢掉棍子,着魔了似得往院落外跑。
不远处的阴暗角落,暗红色的煞气凝聚,渐渐化为一道俊美的身影。
涂霖闭着眼睛,如墨的长发.漂浮着,待到身躯的实体彻底凝聚,他才缓缓睁开眼眸。
男人有着一双青碧色的竖瞳,只不过此时因为施展着鬼道术法而呈现暗红色的底光。
深邃的瞳仁正饶有趣味地望着院落里的动静,像是在看一出免费的好剧。
他的手指修长,指尖异于常人,是一团乌黑色的气焰,没有实体,但是挂在手背之上的血迹却鲜红刺眼。
涂霖勾唇,纤薄的唇瓣里吐出一条蛇信,分叉的信尖蜷曲颤抖,他缓缓抬起手,无比餍足地舔舐了番手背上的血。
满腔腥味促使男人眼底的血色更浓。
遍地的小蛇飞腾,咬向家丁们的颈脖,从他们的眼睛、鼻子、嘴巴里钻入。
一个两个的家丁皆悉数倒下,包瑞拖着老夫人的在人堆里红着眼呐喊:“来人啊!快来人啊!”
大少夫人在嘈杂的人群里被挤来挤去,一边叫喊,一边退无可退地朝后挪,突然脚后跟被石头绊倒,她整个人向后摔倒,一头栽进院落的水池里。
大少夫人在水里扑腾:“救命啊!快来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
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的方姨娘缩在那群家丁里听见落水的呼声,转头看清大少夫人挣扎的身影,如此紧要的关头,大少夫人心里最在乎的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见她一手扶着大肚,一手在慌乱地拨水,被灌入喉间的池水呛得整张脸通红。
那池子方姨娘知晓,并不怎么深,许是底下太多淤泥,所以大少夫人越挣扎,整个人似乎陷得越深了。
方姨娘搅着帕子,她来自南方,通水性,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去施救,最后还是心一狠,撒手混在人堆里跑了。
包瑞捡了根棍子驱赶那些蛇,但是小蛇全扑在木棍上,很快就把他这唯一的工具也给毁坏。
少年丢了木棍头,尝试施展仙术,他的心法和术法均被慕南絮收回,而今只是空有其表,越施展不出来,包瑞内心就越焦急,心中对慕南絮的怨毒就更深一分。
直到一只小蛇咬到老夫人的腿上,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终于撑不住,鼻涕眼泪哗啦啦地全流下来。
涂霖觉得戏看得也差不多是时候,扬手一挥,操纵那些蛇群一跃而起,将包瑞全家吞噬。
便是在此时,一道闪烁着淡青色光芒的柳条倏然抽出,将那些蛇群全部抽飞。
涂霖瞳孔紧缩,那根柳条破开蛇群,朝他这头钻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碎了他面前的护栏。
危急关头,涂霖的身影化为虚无,柳条在护栏爆破的碎片之中折弯,继续追击男人。
蛇群堆里,少女双手结印翻转,磅礴的灵力自她的掌心凝聚,很快化为灵球四散,将所有的小蛇清理干净。
她施展轻功跃起,脚踏院落里的假山,瞬间降落于涂霖身前,素手一扬,柳条如一把锋利的剑,直直刺向涂霖。
涂霖也扬手,一条和柳条差不多粗细的长蛇自袖口钻出,长蛇和柳条的尖头相撞,很快彼此之间纠缠,两道青色的火光摩擦,在夜色里绚烂无比。
终是双方不相上下,柳叶破开长蛇的蛇腹,蛇牙咬碎柳条的枝藤。
爆裂的灵力似乎扭曲了附近的空气,将少女的发丝吹得翩飞。
涂霖便是在那刻认出面前的人:“春意迢迢云遮月。你是雾霭山的药尊慕南絮!”
少女没有任何反应,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珠冰冷地注视着涂霖。
他话音刚落,包家院落附近的屋檐上分别降落下几道身影,有御草堂的药修弟子、有琉彩阁的药修弟子、还有别家剑修弟子、术修弟子等等。
整个雾霭镇上流转暂居的仙门修士听到动静后,都已迅速抵达,将涂霖和他的蛇群团团围住。
自知敌不过他们的涂霖心道今日无法完成路北灼的托付,便蛇信一吐,身躯化为一团煞气朝外溜走。
立马有几个不怕死的剑修御剑追了上去,而那操纵柳条的白衣少女却纹丝未动,目光悠远地望向涂霖离去的方向。
……
一夜之间,包家鸡飞狗跳,最大的事莫过于死了个大少爷,被鬼道的蛇活活咬死。
人都说包家这是得罪了鬼修,才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幸好夜半各家仙门修士赶到,这才免遭灭门。
死了近一百个家丁,今早众人去处理时,所有的尸体表层均长满胞子,模样像极了那蟾蜍疫,仙门修士不得不施展屏障隔绝,使用火系术法将人就地焚烧。
包老夫人脚上的蛇毒有御草堂的药修弟子疗养,琉彩阁的弟子负责清除蛇群余孽。
修士众人本想将包祥的尸体也一并焚烧,奈何老夫人不肯,只得用灵力封存,安置在灵堂里。
包老夫人悲痛欲绝,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昨夜大少夫人落水受了惊吓,又因夫君身殒悲痛万分,肚子里的孩子险些保不住,还是御草堂的几位药修拼命救治,才吊回一条命,只不过预计会提前临盆。
这又是大少爷的丧事、又是大少夫人的临盆,包老夫人又中了蛇毒,整个包府乱成一锅粥,不得不由年岁最小的包瑞打点。
他这一被慕南絮赶下山,家中就发生这种事,很难不将其和同样修鬼道术法的鹿执联系在一起,包瑞心中对那小鹿妖的怨恨便更深一层,只是眼下他实在是抽不出精力和时间寻仇,只得暂时作罢。
外院里的路北灼打了个喷嚏。
昨夜那般大的动静,他都听见了,并且也知晓仙门各家齐聚,涂霖怕是没能全部得手。
不过死了包祥,倒也算是替石蕊姑娘出了口恶气。
近日仙门修士包府走得勤,路北灼不便使用鬼道术法,那几个被他夺取神魄的家丁,他借此撒手,和昨夜身殒的家丁一道,果真没人发现端倪。
再加上包府里头乱如麻,自顾不暇,石蕊一家倒是难得几天清净。
但是石蕊那里却不好交代,她自昏迷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路北灼,哪里学来的这些术法。
路北灼只好撒了个谎,说是偶然得鬼修指点,只做防身之术,石蕊这才不和他计较。
就是听闻包祥死讯,石蕊望着窗外许久都默不作声,手指抚摸自己的肚子,指骨捏得发白。
路北灼看在眼里并未多说什么,掩了门外出,抄上架子里的鱼篓和竹竿往镇外的池塘里去抓鱼。
他倒是尽心尽力扮演着真正的鹿执,不过抓鱼倒用不着那般传统的叉法,他眼瞧着四下无人,手印翻转间,暗红色的煞气流转,顷刻间几条扑通的鱼儿主动跃至竹篓里。
他便提着满满一箩筐的鱼往镇上走,将鱼卖了换些银钱。
人来人往,路北灼刻意收隐起自己的鹿角,春风扑面地穿梭在人堆里,抛掷手里刚刚换来的碎银,声儿钢镚脆。
他倒是许久未曾这般肆意在人间闲逛了。
路过一处首饰铺,铺子老板喊住了他:“这位公子,要不要给心上人带只簪子?”
少年收好碎银,视线回首一扫而过,本来并无雅兴,但是瞧见了一只雕刻着柳叶花絮的木簪,鬼蛇神差地折返了脚步。
正此时,前头街角包府府邸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路北灼透过人缝看清有几个少女被包家护院赶了出去,护院们将她们推倒在地,包裹行囊往姑娘们的身上砸:“实在是对不住才赶你们走的,如今正是要紧关头,上百张嘴等着吃饭,谁也不知道有这顿还有没有下顿的,只能委屈你们另谋出路了!”
围观众人虽七嘴八舌的,但毕竟这是在包府这个土皇帝跟前,竟没一个敢吭声的。
路北灼撂下几颗碎银,将那柳叶木簪塞进胸口,往人群堆里凑,不为别的,只因他在那几个姑娘间看到了他的师尊慕南絮。
准确来说,是他师尊幻化出来的替身。
她腕间所缠绕的用柳条编织而成的饰品,路北灼化成灰也认得,是“迢迢”。
只是不知道慕南絮的替身为何会出现在这,而且还是以包府丫鬟的身份。
待路北灼靠近,胸腔里那颗心脏砰砰砰跳得更为剧烈,他在慕南絮身上感受到了自己的龙珠!
她竟然把他的龙珠带下山了!所以那日他感受到的异动,是源自慕南絮吗?
路北灼急促冲进人堆,撞得他人破口大骂:“你这人怎么回事!不长眼睛吗?”
许是那骂声过于洪亮,引得地上的慕南絮抬头,望向路北灼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