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谁在看谁

以身相许,报恩?

夏晴抖落身上疙瘩,她一定是最近电视剧看太多,想象力被荼毒的厉害。

她默默移开视线,目光却不小心落在沈喻裤子口袋上,真是啥时候都要优雅,再瞥一眼,夏晴收起撇着的嘴角,不由心口一紧。

明亮亮月色下,他插在兜里只露出小半截手掌上暗红一片。

不是耍帅摆pose,是受伤。

在医院她精神一直处于紧张阶段,到警局又是看监控又签字,大脑也一直未闲下来。

她现在看不到,他是不是就没事回家了。

快走两步,夏晴又停下,冲还停留在原地的男人抬了下下巴,指向不远处木椅。

沈喻似乎没明白,开口确认,“是要把公园当谢礼。”

.......

把她卖了都没可能,不过,她倒是松口气,还能开玩笑,说明伤的不深。

“我去买药,你去那坐着。”

丢下一句,不管他会不会照做,夏晴就小跑远,在马路口终于寻到药店。

等她带着一大袋棉签药水纱布回来,沈渝还在,路边原本有些灰尘的椅子一尘不染。

托洁癖的福,她直接坐下,“刀柄可能有锈,得尽快处理。”

在医院耽误大半天,沈喻可能有事着急走,都没听她说完使用方法,就拆开药瓶,直接倒在手上。

......

大哥,这是消毒处理伤口,不是消消乐洒毒药。

偏偏他还是左撇子,突然右手要担当大任,用起来并不协调,夏晴竟莫名看出越努力越心酸。

作为医生,她实在忍不了,“还是专业的来吧。”

沈喻抬眼,手下没停,又涂了两下,确实不顺手,才不情不愿交出药瓶,“轻点。”

...刚刚自己跟腌猪肉似的都没事,竟然质疑她的手法。

是可忍医门不可忍,“好的。”她抽出棉签,比在儿科实习时还要认真,弯下腰仔仔细细处理。

常年在医院,和其他女生散发香水味不同,夏晴身上自带淡淡消毒水味,再加上开封的紫药水,有微风吹过,不刺鼻,在燥热昏昏沉沉的夏日夜晚,竟莫名拥有提神醒脑之效。

沈喻悠闲的把没有受伤那只手撑在身后,他微微扬起下颌,星光璀璨,良辰美景需静静感受。

夏晴可就没那么好雅兴,她眼里只有伤口,消毒包扎,利落缠好绷带,才直起腰,然后就看到他一派闲散模样。

可真会享受,“走....”记起什么,夏晴默默咽回,也把双手撑在身后,抬起头看幽黑的夜。

上学时,他们就经常这样,高三学业紧张,晚自习前那一小段休息时间,就成群结伴到操场跑圈释放压力,累了就一排坐下,手撑着地面,数星星,展望明天。

同样的动作,透过同一片月光,夏晴恍惚看到当年少年,不是十万个为什么,冷不丁就莫名问一句的冷都男,而是她熟悉的沈喻。

侧过头,再看一眼确认,不好,视线被抓包。

“一直看我做什么?”沈喻侧过身。

......

他不看她怎么知道她在看他,明明他也有看的,虽然被恶人先告状,可谁让她先被逮着。

“今晚星星好亮啊。”

那不是明显的吗,夏晴硬着头皮诌了句废话文学。

没有拆穿,沈喻收回目光,一秒,一分钟,五分钟...

放空的不知过去多久,脖子渐渐发酸的夏晴突然听到沈喻叫她名字。

“夏晴。”

“嗯。”

“好久不见。”沈渝看向她。

84个月2555天3679200分220752000秒。

“我来到你的城市。”

隔天一大早,夏晴被窗外商场开业大喇叭吵醒。

放这首会有人进吗,还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更应景吧,没有起床气,愉快的帮着出好主意,她伸着懒腰起床。

外面已经晴空万里,昨晚听完沈喻没头没脑的打招呼,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夏晴无厘头的回了句,“幸会。”

...不知是不是被她尬住,漆黑天边顺势响起一道闷雷。

即将下雨,两人起身各回各家。

沈城的天真是孩子的脸,随意拉开窗帘,夏晴捞过电话看快要爆炸的信息。

前一阵儿有医生病房内被打伤,医闹话题还处于话题中心,前脚她刚去警局,报社电台就赶到现场采访。

现在各大媒体头条都是,特别夏晴作为直接当事人,从医院官网截取出的职业照明晃晃占据C位。

显眼到十几年没联系过的小学同学都发来信息关心。

“没事吧?”

多亏沈喻,她很好。

一溜滑下去,没事回到手软,她最后给连打10个电话再不接人可能就冲上家门的王然发去视频。

对方明显不放心,她吃饭时也不挂断,说惊吓后遗症一般都藏于心底不留于表面,要观察她食欲有没有减少。

闺蜜如此关心,夏晴就由着,两人一直通话到院门口,王然才依依不舍撂下一句,“有事打电话”挂断。

这边耳根刚清静几秒,她一进入办公室又被小胡牢牢固定住,全科室的人围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儿。

昨天她去到警局,领导发信息告知不用回医院,处理完回家好好睡一觉,同事们在群里看到夏晴报平安,还是不免担心,现在看到人在面前一切都好,才笑呵呵坐回原位。

众人散开,主任走过去拍拍夏晴肩膀,“真没事吗?”医闹很常见,拿刀的还是第一次,他经历多,没什么感觉,年轻医生刚来别再留下阴影,素日严厉的声音不由放缓,“要不要再休息几天。”

说实话,面对真刀谁能不怕,可沈喻挡在她面前那一刻,似乎什么恐惧都消散,她知道自己会很安全,晚上噩梦都没做半个。

“真的很好。”怕不信,她还做操般动动胳膊,腿,“主任你看还能雏鹰起飞呢。”

...见她依旧活蹦乱跳心态良好,主任彻底放下心,想起什么,出门之前又转回身,“空手夺刀刃的小伙子是谁啊?”

嗯,她们经常八卦把主任传染了,夏晴刚要解释,所幸主任纯粹是爱护下属,“替我和他说一声谢谢。”四年本科,三年研究生,日后还需深造,培养一个好医生不容易。

“嗯,谢谢主任。”有担当替手底下的人出头值得尊敬,夏晴系好扣子跟着出门查房,路上均受到护士眼神关心。

直到中午返回科室吃饭,才不用哑着嗓子一遍一遍回复很好,电话却又在这个时候响起。

别人可以吃饱喝足再接,但屏幕上母上大人四个大字,她丝毫不敢怠慢。

拿着电话跑到外面拐角处,刚接通,就传来沈娟的连珠炮,“囡囡,没伤着哪吧,胳膊,手,别报喜不报忧,不说实话,妈更担心,现在就回去.....”

夏晴赶紧打住:“可别,和李叔叔好好玩,千万别回来,我一跟毛都没有。”

沈娟女士刚能勇敢走出去,寻找新生活,可不能因为她的事影响行程。

夏晴举双手双脚支持老妈接触新男性,前半生太苦了,和许多老一辈同样,沈娟当初没有恋爱就和她亲爸夏明辉结婚。

没有感情基础的两人,漫无目的地过着,童年大多数时间她都和妈妈一起度过,夏明辉忙于工作,只有很早很晚才在家。

初中后,他更是全国跑业务不着家,偶尔一次心血来潮接她放学,还跑去小学门口,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直到夏晴最为关键的高三那年,全球金融风暴席卷,夏明辉公司破产。

中年事业受创对老夏打击是致命的,又一次东山再起失败,夏明辉迷上酒精,试图逃离现实。

生活还可以时,沈娟有些唠叨的关心,他不想听就打哈哈褶过去,出事后,沈娟的一句“别老在家呆着,多出去走走。”

任谁听都是希望他重新振作,可被酒精麻痹大脑的夏明辉却觉得是笑他没能耐,要赶他走。

两人由此爆发激烈争吵,没日没夜的吵,后发展成摔东西,最终走到不可控,夏明辉挥起拳头。

夏晴当时忙于学业,在家时间并不多,起初她都不清楚事情已经发展成家暴,还是因学校有运动会放半天假,她提前回家,打开门看到夏明辉恶魔一般红着眼抡起胳膊那一幕,她终身难忘。

没有愣神时间,她直接扑过去,用瘦弱的肩膀挡在妈妈身前,许是还记得她是女儿,夏明辉没有向她下手,“别忘了你姓夏。”

恶狠狠的摔门离开。

“咋不说话了,忙呢,那妈不打扰你工作,稍后再联系,夏夏...”听筒里沈娟因她没有动静,连叫三声名字,焦急的声音把夏晴从痛苦意识中拉回。

不想让对面听出情绪变化,“晚上再细说。”她笑着按下红色键。

电话挂断,心口的剧烈起伏却怎么都停不下来,夏晴靠着墙缓了好一会儿。

等脸不那么白青,她收拾好心情,从拐角走出,迎面撞进一双深邃的眼中。

沈喻站在过道蓝色椅子旁,“你怎么在这?”昨天刚救过自己,不打招呼有些过河拆桥,她走上前。

“院领导有责备你吗,人是我打的。”沈喻不答另起话题。

有病人闹事时,医生多数情况下不能还手,一旦出手,会对后续职业生涯有很大影响,很离谱,可也很无奈。

“没有。”她嘴比脑袋快,“你就是为这事来的?”

沈喻扬了扬手中袋子,“来探病的。”

“哦。“眼睛咋还不好使了,那么大的蛋糕标志,想太多是病,得治,夏晴转身刚要走,胳膊上一沉。

沈喻为难状,“病人只能吃流食,拎回去太麻烦,不认识其他人,要不你处理吧。”

...她是垃圾桶吗,不过蛋糕是甜食,有开心效果,扔了实在浪费,她拿到手上,“多少钱转给你。”

沈喻突然停下离开脚步,语气上扬。

“想要我微信直说。”